第116節
母女倆經年未見,總覺得看不夠對方,攢了一肚皮話要講,一時之間卻又不知從何講起。還是何太太開了口,“姑爺可是忙著?怎的這次只有你帶著榮哥兒回來?” 何娉婷遂將趙則通押貨前往波斯等國之事講了,“我接到信之后心急如焚,就想著早些回來好瞧一眼祖父?!钡降滓矝]趕上,何老爺子已經入了何家祖墳。 何太太聽得姑爺去的遠了,立時擔起心來,“這也走有的些遠吧?不會……有什么事吧?”她大半輩子沒出過遠門,乍一聽趙則通要去的地方就覺得心有些慌。 “不會有事的,幽州城內每日總有許多遼商,也都走這一條道的,販的貨也格外精致些?!弊屟经h將自己帶的禮物一件件拿上來,給何太太瞧異國的象牙梳子,紅寶藍寶,琉璃器具,“聽說長安城里現在很流行這些東西,夫君跟夏將軍帶了絲綢茶葉瓷器等物前往他國貿易,再帶了他們那邊的好東西回來,幾個月就回來了?!边@是按照韓東庭素日的腳程算的。 何太太聽了此話,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何老太爺高壽,算得是喜喪,府里上下人等悲戚之色并不重,只依例不再出門應酬,但何家的各處鋪子,何渭賣馬的莊子都未曾關,自有底下人看著運營。 何家父子倆今日都在賣馬的莊子上,聽得下面人送信過來,說是姑奶奶回娘家了,何渭頓時大喜:“meimei回來了!” 何康元三個閨女都算得遠嫁,唯獨大女兒日子過的更好,每年節禮都送了不少東西回來孝敬父母,而雙胞胎女兒則要看正室的臉色過活,哪里能夠輕易往洛陽送節禮回來。不過是個以通房身份爬上來的妾,還真沒到需要夫家府上當正經親戚的地步。 三個女兒沒出嫁之前,何康元是覺得雙胞胎閨女更為貼心乖巧,大女兒卻是魯莽固執,不夠善解人意,只她出了門子這些年,他又回家來住,反倒覺得正室所出的長女年年都能記得四時八節之禮,總不忘給他這當爹的備一份禮,數年不見倒將她以往的狂悖之事都拋至腦后,還催促兒子:“快點收拾完了回家,去瞧瞧你妹子家來,聽說連外孫子也一并帶回來了呢?!?/br> 何渭販馬的這條路子走的好,只是獨家生意做久了,總是容易引來禍患,知府衙門已經好幾次派人來搗亂了,他已經極力忍讓克制,只想著能夠和氣生財,不要同知府衙門鬧起來,到時候魚死網破,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meimei回家一時半會也跑不了,父親這是著什么急呢?!币郧斑€真沒看出來,親爹這么疼妹子。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崔連浩其實也不想魚死網破的。 他在洛陽知府的位子上坐了六年了,原本一任三年滿了之后,憑著他家與晉王府的關系,再往上挪一挪也沒問題的。但是沒想到上任兩年考課得了個差,此后吏部揣摩著皇帝陛下的心思,他的考課就沒得過優,無緣升職。 三年升期一滿,只能連任,沒降都算不錯了。 但他如今已經連任兩期洛陽知府了,不可能繼續連任,考課又不曾得過優,那就只有降職了。 半年前,崔連浩就開始活動,往晉王府送了重禮,說到底還是指望著這條線有用,但晉王卻婉言拒絕了保證他升職之事,只道如今自己久不上朝,委實幫不上忙。 其實晉王如今雖不曾日日進宮,過得幾日總也會進宮,齊帝但有難以決斷之事,聽了臣子諫言,有時候也會召了晉王進宮聽聽他的說法。只如今太子與二皇子爭斗的厲害,但有緊要職位兩派人腦子都要打出狗腦子來,吏部人事任免他倒插不上手了,特別是崔連浩這種已經在圣人面前掛過號的。 但此話到了崔家,崔連浩不免覺得是晉王在推脫自己,在崔夫人面前抱怨了好幾次,回頭便想到晉王只不過是王叔,圣人漸入暮年,太子卻是新君,轉頭就投了太子門下。 東宮門檻高,崔連浩就為著與東宮搭上線,倒費了不少財帛,如今想要動一動職位,所花代價就更不必說了,自己的私庫舍不得,可不得往外面去想轍。 洛陽城里的商家們四時八節也往知府衙門里送孝敬,但這遠遠不夠崔連浩的需求。他的考課自被圣人關注過之后,這幾年他還算收斂,總算沒有在任內大肆斂財,也只是小打小鬧,不至于民不聊生。 只是此次東宮那邊雖然有讓他升遷的意愿,但要價卻著實不低。 崔連浩為著前途計,已經暗示了洛陽許多大商家,總想著臨走狠撈一把。 旁人猶則,唯獨何家算得洛陽第一富戶,不但手里有鋪面酒樓花圃商隊,還經營著馬場。何渭的馬場在洛陽城可是首屈一指,日入斗金。 崔連浩好幾次暗示何家父子,可何家父子卻打定了主意裝聾作啞,全然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無意援手,這使得崔連浩氣惱不已,想著自己還未卸任,何家父子竟然敢不將他放在心上。 就算何家如今有個寧遠將軍的女婿,一則文武官員升官路不同,寧遠將軍也擋不了自己的路,對他毫無威脅;二則寧遠將軍遠水解不了近渴,豈能因為他而擋了自己的財路。 縱觀整個洛陽城,也只有何家財富令人垂涎。 崔連浩手下幕僚揣摩府君心思,在他的默許之下時不時往何家酒樓馬場去搗亂,連花鋪子也折騰了幾回。 衙門如此行事,何康元還想著花錢賣平安,反倒激起了何渭的一腔傲氣,“就算今年的花全給糟蹋了,也不喂給姓崔的王八?!贝捱B浩在任上六年,可真沒少收何家的禮,哪想到臨到卸任,還要來這么一出。 何康元也勸過兒子,“到底也就這一次,咱們厚厚送他一份禮,送走了這瘟神,以后不就好過了?” 何渭自有他的道理,“父親有所不知,咱們就算不是軟杮子,可崔連浩這次擺明了是要臨走撈一筆,尋常的厚禮可喂不飽他。您不記得當年夏家的事情了?夏家為何要急急忙忙處理了家產,不就是怕他借機吞了嗎?”何家在洛陽城也算得消息靈通,當年買夏家的祖產,總還是打聽過的。 本想著這幾年崔連浩也算得收斂,如今張開了血盆大口等著他們喂,那就決非尋常的東西能夠打發的。 何娉婷可不知道自家與知府衙門如今已經勢同水火之勢,何渭生意做的順風順水,日進斗金,引的崔知府得了紅眼病。 見到久別的父兄,何娉婷拜過了,又引了榮哥兒過來與外祖父見禮。 何大郎如今還未成親,何康元抱孫子還不知道在哪年哪月,就連他自己也對長子發愁不已,見到虎頭虎腦的外孫子,稀罕不已,抱了他在懷里玩,還一疊聲的喚丫環拿吃的玩的過來。 何老爺子過世之后,何二郎就搬到了與香姨娘不遠的院里去了。 他小時候無法無天,經過這幾年何老爺子的嚴厲教導,性格倒沉靜了下來。 原本何康元極疼愛這個老來子的,只在何老爺子的壓制之下,不知不覺間父子就生份了。以前他還抱了何二郎在懷里玩,一眨間何二郎都已經開了蒙,往前街學館里去讀書,回來了也是侍奉在何老爺子身邊,規矩禮儀一絲不錯,只沒了小時候那股子驕橫活泛氣。 人與人的關系大約就是這樣,走著走著就遠了,哪怕父子之間,情份淡下來也屬正常。 何二郎從學堂里回來,往何太太面前來請安,見到何康元懷里抱著榮哥兒,他心里忽涌起一股酸澀之意。 何老爺子教育何二郎很是嚴厲,尤其在何太太面前甚是恭敬,容不得半點不敬。投桃報李,何太太也不是那不識時務之人,在何二郎要去外面學堂讀書的時候,就提起將他養在香姨娘房里,何老爺子很是贊許她此舉,特意開了祠堂將何二郎記到了族譜上。 香姨娘這些年并無所出,四時衣裳鞋襪又常給何二郎做,平日也往老太爺院里去請安,對何二郎噓寒問暖,使得何二郎對她也頗為親近。 何二郎在何家大宅子里住了好幾年,雖然隱約還記得自己親娘并非香姨娘,可是親娘住在哪里,姓甚名誰,卻再不記得了。他又不敢問旁人,時間久了漸將此事淡忘。 況他雖是庶出,但何家家資巨富,往外面學堂里去讀書,身上穿的用的何太太也不肯虧了他,不過是費些錢糧布帛,何家也不差這仨瓜倆棗的,倒將他打扮的體體面面,跟著小廝書童,單看在他姓何,與何渭是兄弟,旁人再不敢小瞧他,學堂里倒有不少孩子捧著他。 只何老爺子教導的嚴厲,何二郎若是骨頭稍微輕一點,也要被敲打一回,倒將他養成了謹慎克己的性子,進了香姨娘的院子,見到她還要問一句:“大jiejie來了,姨娘可曾去過了主院?” 他同胞的兩個jiejie嫁人的時候,他還未落地,連她們什么模樣兒也不記得,只有親娘在他耳邊叨叨過,那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小人兒忘性大,何家主宅子可沒人在他面前提過自己的親jiejie,見過了嫡姐,他也還記不起來自己的親姐。 “你大jiejie才來的時候我去過了太太院里,只她們母女許久未見,恐要說些私房話,太太便打發我回來了。一會吃晚飯的時候咱們再過去?!庇址愿懒搜经h侍候何二郎凈面換衣裳。 晚飯時候,香姨娘站在何康元身后服侍他,其余人等包括何二郎一家子濟濟一堂。何康元環顧席上,見得一妻一妾,二子一女,倒覺日子和樂,攬著榮哥兒要喂大孫子,他是做慣了大老爺的,哪里侍候過人,祖孫倆笑鬧成一團,衣裳上都沾了菜湯酒漬。 當晚無話,次日天色才亮,何家大門就被人砸開了,小廝打開門一瞧,門外站著個燒的滿面焦黑的漢子,眼淚在臉上沖出兩道溝來,他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快,快告訴大少爺,馬場出事了!”聲音嘶啞,講完了就癱倒在了門口。 何家父子驚聞馬場出事,忙穿了衣裳坐了馬車就往外跑,一路上追問那報信的伙計,“到底怎么回事?” 前來報信的正是何家馬場的伙計,此刻還是驚魂未定,“昨晚也不知怎的,馬廄里起了火,起先只是一點火星子,等我們發現已經連著燒了起來,怕馬被燒死在里面,只能將馬暫時從馬廄里趕出來,但火太大了,群馬大約受了驚,直接跑出去了,我們找了半夜都沒找到,馬場也燒了,馬也沒了……”那伙計講著講著,就又流起淚來。 馬場里有三四十個伙計,照看著近一百匹馬,平日人手是夠用,偏偏遇上緊急的事情就抓了瞎。 大半夜的城門也關著,想往城里來求助得等天亮,一行人尋了大半夜,愣是沒找到馬。 何渭聽得這話,心里就起了疑,“火是怎么燒起來的?” “這個……小的也不知道,等我們看到,火勢就已經燒的很高了?!碑敃r都忙著救火了,哪有空追究過起火原因。 何康元的疑心不比何渭的少:“難道是有人故意縱火?”父子倆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崔連浩。 他還有兩三個月就卸任了,會不會暗中搗鬼,指使了人來放火?父子倆暗中猜測,卻苦無實據,這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只能互相交換個心知肚明的眼神。 ***************************** 何娉婷回娘家,何太太早早就收拾了她昔年的閨房,昨晚她帶著兒子一覺睡到了大天亮,往正院去的時候,見何太太神魂不定,這才知道家里馬場出事了。 “好端端的怎么會燒起來呢?” 何太太也只是聽得含混一句,昨晚何康元在香姨娘房里,大清早父子倆出門了她才知道出了這事兒,不放心又另遣了小廝往馬場跑一趟,打聽清楚了來回她。 前去打聽消息的小廝前腳出門,后腳何娉婷就起床過來吃早飯了,就算是榮哥兒也沒讓她擰在一處的眉毛散開,惹的小家伙悄悄跟何娉婷說:“外祖母不喜歡我……”他馬上三歲了,說話十分流利,常有出人意料之語。 何娉婷只能安撫兒子,“外祖母有了煩惱,不是不喜歡榮兒?!?/br> 派去城外馬場的小廝午后才回來,說是整個馬場只留了兩個燒傷的伙計看著,其余人等全出動去尋馬去了,就連老爺與大公子也出動了,具體因何原因起火的,那兩個伙計也不知道。 何家母女在家里焦心如焚,殊不知何家父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何康元與何渭在見識過馬場火災后的慘況,只能吩咐馬場伙計繼續尋找,又派人往其余地方調人過來幫忙尋找。 何渭主張報官:“不管這事跟崔知府有無關系,但咱們家馬丟了,在官府留個案底,將來萬一在哪里尋到了,也容易追回來?!?/br> 何康元想法又自不同:“崔知府就等著咱們往他設的套里鉆呢。報了案之后呢?三不五時就有人往府里來,以查案為名勒索財物?”崔連浩任期內的衙門差役都學會了勒索事主,誰家若是報了案,案子了結之日遙遙無期不說,還常有衙差上門來“盤問”案發過程,沒個幾十上百兩的打發不走。 那還只是普通人家的案子,輪到何家失馬的案子,何家又是出了名的巨富之家,這些人一口咬下去,不吃的腸滿肚肥,哪里肯松口? 如今洛陽城里,誰不知道知府衙門前的大鼓輕易敲不得。 何渭卻勸說何康元:“就算崔知府想拖,可他任期還有兩三個月就到了,哪里拖得???咱們只是想在衙門報個案留下卷宗,等下任知府來了,倒可以做個敲門磚?!敝劣谡覍なй櫟鸟R群,還是要指望自家下人。 何家各商鋪酒樓緊急抽調出的人手尋了一天,到得晚上全都聚集到了馬場,何渭下午就開始排查人手。剛開始馬場出事,他腦子里還亂著,找了半日才厘清思路,如果是馬群受驚,就算跑出去,也會慢慢平靜下來。但據一路尋過去的伙計提起,馬群一路往西跑的時候,速度是一直不停的,倒好似有人驅趕著。 也有目擊何家馬群走失的路人提供線索,說是似乎隱約瞧見有兩個人騎著馬,他還當是人為驅趕馬群。 等撒出去的人回來之后,何渭便開始排查馬場伙計,最后查來查去,昨晚到現在倒還真有個姓張的伙計不見了。 張二向來沉默寡言,埋頭干活,從來不多話,在馬場里也不出眾,尋常除了他打掃馬廄,按時半夜起來給馬喂食,平日近乎隱形,與莊子里其余的伙計都不甚親近。 這人并不是契了賣身契的,何家使的伙計有一部分都是從外面雇來做活的,譬如酒樓的伙計,商隊的伙計,還有馬場的伙計,都是打聽清楚了底細簽了雇傭契書的。 張二就是馬場附近村上的男子,家境貧寒,父母年老病弱,前兩年陸續過世了,他家里窮,也無人瞧的起他,后來投到了何家馬場里來做工糊口。 到得這時,何康元反主張報案了:“馬場說不定就是這小子燒的,他燒了馬場,再驅了馬出去尋了地方脫手,不比在咱們馬場里做工要強?!?/br> “既然有人瞧見是兩個人騎在馬上,那另外一個呢?” 到得此時,損失已經鑄成,何渭也冷靜了下來,倒想知道張二跟誰一起合伙做得此事。何家馬場向來嚴禁伙計們在馬廄燃火。馬廄旁邊還放著干草垛,四處全是易燃物,平日是要求一點火星子也不能見的。 父子倆商量過一回,親自往知府衙門去報案。 崔連浩近來長日無聊,下面各縣鄉的事情自不必他cao心,就連州府里的公事也是能拖就拖,反正馬上有人來洛陽接手,他倒也不必著急作出刻苦樣兒,倒有閑心瞎琢磨。 聽得外面差役來報,何家父子前來報案,若非何家父子就要進來,他當真想要先得意的笑一回。 何家父子前來,不外是請求府君派人全力追查何家失馬一案,到底是由張二里外勾結,還是他只是前去安撫受驚的馬,最后只能一路追著馬群而去。 其實私底下,何家父子還是偏向于前者的,只是沒有確鑿的證據,報案之時倒不好貿然下定論。 ************************************** 下衙之后,崔連浩再忍不住臉上的得意之色,腳步都輕快了幾分,往后院里去了。 崔夫人見得他這模樣,與前幾日發愁的模樣截然不同,倒也高興:“夫君的事情都解決了?” “只要本官出馬,難道還有辦差了的事情?” 見他都在后院里打起官腔來,崔夫人倒有一事:“大人既然有此能耐,只不知我這里有樁事情,大人可能幫我決斷?” “說來本官聽聽?!?/br> “大人既然會高升,二郎向來在書院里讀書,大人可記得二郎身邊跟著侍候的文姨娘,她與磊哥兒怎么辦?二兒媳婦如今可還不知道二房里有了磊哥兒呢?!?/br> 原本崔二郎在書院里讀書,這幾年也只中了個舉人,他發誓要上金殿考個進士回來的,因此倒不急著走門路跑官。而文姨娘自跟了他,這幾年就一直跟著在外面生活。 寧景蘭倒是疑心過丈夫在外面有人,可她被崔夫人圈在后院里,哪里都不得去,崔大姐兒倒是在互市開的那一年就出嫁了,嫁的乃是崔連浩同年的兒子,如今也跟著公婆丈夫在外地任上。 崔二郎這些年在家里住的日子不多,這些年在她身上也有限,竟然至今也不曾有孕。寧景蘭才嫁進崔家是何等神彩飛揚,如今神色間卻帶著沉郁之色,她也不是涵養功夫好的,就為著崔二郎長年在書院里,回家來三回里總有兩回是在鬧別扭。 每次跟他爭過吵過了,等他走了之后,總是后悔不已,時不時想起才新婚之時崔二郎對她的好來,這時候又覺得自己有些過份了,下次崔二郎回來再俯低做小。但她從不曾向別人低過頭,哄起丈夫來全然不似文姨娘那般溫柔自然,一面溫順小意著,一面心里又暗暗不甘抱怨,總想著這次哄轉了他,下次還要壓他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