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第23章 示威 第二十三章 寒向榮今日前來夏府,其實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原因。 夏芍藥已經成親了,寒家與夏家結親的打算落了空,夏南星眼見得兒子一日日頹唐下去,便花了銀子積極為寒向榮特色合適的妻室。 合適的倒有那么兩三家,夏南星左挑右揀,想到這是要跟兒子共度一生的女人,還特別開明的與寒向榮商量,讓他自己也考慮一下最后的人選。 原本是樁喜事,哪知道在寒向榮這里出了岔子,引起了他的激烈反抗。 “我暫時不想娶妻,娘就不要再費神為我cao勞了?!?/br> 夏南星安撫兒子:“芍藥已經成親了,以后你就不要再想她了。還是再尋個合適的人,安安份份成親過日子的好?!庇至袼骸斑@位孫家姑娘家世很不錯,很得父母寵愛,想來嫁妝也不會太簡薄,聽得咱們家與夏家是姻親,孫太太倒是有點意動。娘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這么合適的人家。只要下次你跟著娘去孫家走一遭,憑我兒的模樣,還怕孫太太看不上你?” 寒向榮此人,在該抗爭的時候一味聽從父母之命,到了此刻塵埃落定,反激起了他的一腔叛逆之心,立刻就拒絕了:“不管是甚樣人,天仙也不行,我就是不愿意娶。除了表妹,我誰也不愿意娶!” 母子倆互不相讓,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爭執,最后還是寒向茂前來說合,這才讓母子倆暫時休戰的。 經此一役,寒向榮心里便越發執著,認定了夏芍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得不到的緣故,他現在再想起來,只覺得夏芍藥無一處不可愛,無一處不令人著迷。 夏芍藥夫妻倆去花圃忙碌,他已經來過兩次,被華元客客氣氣請走了,對這位表少爺,華元的觀感并不好。 該爭取時不爭取,不該糾纏的時候又來糾纏,既拿不起又放不下,何苦來哉? 連一點決斷之力也沒有,虧得沒有與他家姑娘成親。 華元為此還在心里暗暗慶幸。 今日寒向榮再次上門,華元心里雖然嘀咕,但想著夏芍藥夫婦倆都回來了,這事兒還是交由他們來處理的好。因此便讓人報到了后院去。 他原還擔心夏芍藥會出來待客,從前表兄妹親密無間,但如今成了家,姑爺又是個性子隨和的,自家姑娘可別不當一回事才好。 哪知道等一會,夏景行從后院出來了,華元還特意伸長了脖子朝后院瞧一眼:“姑娘呢?” “娘子累了,在房里休息呢。既然是二表兄來了,自然是我來招呼了?!?/br> 華元瞬間眉眼都舒展開來了。 ——還是他家姑娘聰明! 華元樂意見到的,未必是寒向榮樂意見到的 寒向榮魂不守舍在夏家前廳坐著,丫環上了茶來,他一口也喝不下去,滿腦子見到了夏芍藥該如何說話。這放在以前是絕無可能的。 從小他在夏家宅子里就跟在自己家里沒什么兩樣,這宅子里就沒有他不能去的地方,每次來了門上小廝都不必通報,可以直入后院。 是什么時候,他到了夏家門上,還要小廝鄭重其事往里通報,然后再被當做貴客,請進前廳飲茶,等著主人家出來招呼? 心里不是不酸澀的。 等到夏景行的笑臉出現在前廳,寒向榮都有了瞬間離開的沖動。但是心里不甘,腳下一步也不愿意挪,只目光越過夏景行,看向他身后,見他身后并無人同行,心內頓時沮喪不已。 他的表情,夏景行盡數納入眼底,面上笑容卻客氣有禮:“二表兄最近怎的有空過來了?爹爹在護國寺養病,這一向我與娘子都在莊上忙著,才回城里來,二表兄可是有事到府上來?” 寒向榮尤不死心,懷著萬分之一的僥幸道:“表妹她這一向可好?我就是……許久不曾見她了,想著舅舅在護國寺養病,來問問舅舅如何了?!?/br> 這借口何其拙劣。 夏南天在護國寺養病,若真有心,他這個作外甥的完全可以去護國寺探望,明知道家里是夏芍藥夫妻,偏要跑到家里來問,一張口就想見表妹,是何居心? 夏景行心里冷笑,面上卻保持著十足的禮貌:“爹爹已然大好,只貪護國寺清靜,倒是養病的好地方,便不肯搬回府里來住。娘子這些日子累的慌,這會兒還在房里睡著呢?!?/br> 寒向榮一聽夏芍藥還在房里養著,面上就顯也焦色來,還站了起來,大有要去思萱堂探病的架勢:“表妹可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緊?可請了大夫?”按道理聽到他來了,芍藥必是第一時間出來迎接他的,如今卻還在房里歇著,這不是病的厲害了是什么? 夏景行喝了口丫環沏上來的茶,這才咳嗽了一聲,似有幾分不自然:“還不是……我跟她鬧著玩,累著她了,這才貪睡。聽到二表兄來了,她還說親戚上門,就由我出面招呼二表兄,她就不必出來了,還要代問姑母姑父好?!?/br> 這話聽到寒向榮耳中,便如驚雷一般將他之前諸般幻想炸了個粉碎,只覺自己可憐又可笑。他在這里癡癡的思念著她,等待著她,可她卻已經與旁人琴瑟合鳴鴛鴦成雙了。 他咬咬牙,面上綻出一個十分難看的笑容來:“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娘為我定了一門親事,恐怕過些日子還要請表妹跟妹府來吃酒,讓我過來瞧瞧舅舅身子可好些了,能不能去家里吃酒?!蓖耆桥R時找出的借口。 這話說完了,他心里便有大石重重砸了下去,不但塊壘未消,還又新添了壅塞,也不知幾時能夠清理干凈。 夏景行的笑意立時便真誠幾分:“這可真是要恭喜二表兄了,可算是了了姑母一樁心事。到時候我一定與娘子上門道賀,只爹爹的事情卻做不得準,他如今不耐煩到城里來,嫌吵的慌?!?/br> 寒向榮神思不屬與他應酬幾句,見夏景行這架勢,今日是無論如何也見不到夏芍藥了。以后……想要再跟她掏心掏肺說幾句話恐怕也沒什么機會了,他心里扯著疼的厲害,便慌忙告辭。 等回了家,便扯了被子蒙頭大睡,醒來之后已經是一室昏暗,床邊坐著個人自暗自垂淚。 “娘,你哭什么?” 夏南星此刻無比后悔:“二郎,當初都是爹跟娘誤了你,不然何至于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更糟糕的是,讓寒家再無機會得著夏家的好處。 寒向榮心煩的厲害,在夏景行面前大話都已經說出去了,這時候疲倦道:“娘,那位孫家姑娘,你替我訂下來吧?!?/br> “真的?!”夏南星立刻轉憂為喜,快速擦了眼淚,聲音里都添了喜意,“娘挑的人準沒錯,早就告訴過你了,這位孫家姑娘的身家可也很不錯呢。她家是做藥材鋪子的,每年總有上千兩的進項吧估計著?!?/br> 寒向榮將被子拉了起來,將夏南星的聲音隔絕開來,至于她嘴里嘮嘮叨叨的孫家姑娘的嫁妝孫家的家產什么的,全沒聽進耳里去。 這些事情,于他又有何干? ☆、第24章 無妄 第二十四章 到得吳家開宴那日,夏芍藥夫婦果然打扮齊整了,坐馬車往吳家去。 吳家的桂花在整個洛陽城都是頭一份,但凡糕點鋪子里的桂花,首選吳家。也有民間百姓家里做桂花糕,也是從吳家花鋪子里去買。 另姑娘們做個香袋兒想要個桂花香味兒的,或者熏衣服之類的,也無不是奔著吳家鋪子里去的。 總之但凡是有桂花味兒的物件兒,尋著吳家的鋪面去就不會錯了。 何家牡丹花兒出名,在外還開著大酒樓,每年牡丹花盛,也辦得牡丹花宴,一桌席面上總有盛開的牡丹花兒,或拿來入湯入菜,也算是何家的特色。 夏家卻不曾開得酒店,除了在花市開得花鋪子,每年還跟藥材鋪子里做著生意,專種了入藥的芍藥,到得秋季便收了肥大的芍藥根來晾曬販賣。 因此吳家今日請客,不獨請了夏家,還有何家,以及洛陽城里其余賣花的人家。 夏家馬車到了何家門前,便有小廝前來,引了夏景行往前院去,專有婆引了夏芍藥往內院而去,夫妻兩個倒是進門便分開了。 夏芍藥身邊跟著素娥丁香,往內院的路上還跟婆子套近乎,問及今日都請了誰來,那婆子便嘮嘮叨叨講了許多家人,夏芍藥心里也大致有數了。 半道上便碰見了迎出來的吳家大奶奶,“聽得丫頭來報,大姑娘來了,我便立時就跑,哪想到還是晚了呢?!?/br> 吳家大奶奶在夏芍藥成親的新房里見過面的,當時坐床的還是她家的兒子,也算是熟人了。夏芍藥立時便親親熱熱拉了她的手道:“有勞大奶奶了。我小時候原是來過的,后來多少年不曾來過了,如今瞧著這宅子倒也沒大變樣,只園子里的桂花樹定然是更見茂盛高大了吧?” 吳大奶奶也聽婆婆提起過唐氏,“那么個溫順和氣人兒,可惜是個沒福氣的,早早走了”之語,兼之夏芍藥如今已是夏家當家人,比之她們這些內宅婦人,更是聰慧能干,也愿意與之結交,便回握住了她的手,二人手拉了手兒往回走。 夏芍藥還提起她家兒子:“上次見過的大奶奶的哥兒,聰慧的緊,今兒可能見著?” 吳大奶奶頓時忍俊不禁:“這一大早的他還賴床不肯起來,我哄他你喜歡的漂亮新娘子今兒要來,一骨碌便翻了起來,自己挑衣裳挑鞋子,折騰的丫頭團團轉,可把大姑娘記在心里了?!?/br> 談起孩子來,二人的距離就拉的更近了。一路行至吳家行宴的花廳,說的投契,都頗有幾分依依不舍之感。 夏芍藥好幾年未曾見過吳家太太,小時候跟著唐氏倒來過幾次吳家,那時候很是淘氣,吳家太太見了她還抹一回眼淚:“若是你家太太看到你如今出落的這般好,又這般的能干,可不得高興壞了?”拭了淚又笑:“小時候可是個淘氣包子……” 說一回舊事,這多年未曾來往的距離便瞬間拉近了。 倒是旁邊坐著的何家太太與唐氏以前不怎么走動,夏家與何家種的花都是碩麗艷絕的,花期相差不遠,這就勢必造成了花市上存著在一定的競爭關系,況夏家芍藥花期更長,兩家總歸不夠融洽。 吳家太太便引了夏芍藥與何家太太,以及座上的婦人們見面。夏芍藥一一見過了禮,何家太太見她娉婷裊娜,容色傾絕,外間傳言夏家女兒能干,問及年齡,便嘆息一聲:“我家閨女比夏大姑娘小了半歲,相比起來可是差太遠了,除了吃只會玩兒?!?/br> 夏芍藥便笑一句:“那是府上姑娘有福氣,我是家里沒人相助,可不得自己咬著牙去做??v做錯了,下面人哪里會說,待得爹爹病大好了,還是交回他手里去的好?!?/br> 她這話說的妥貼,吳家太太聽在耳里,可不是這樣的道理。女兒家背后有爹娘兄長寵著,哪里需要能干的名聲在閨中能自在得一日是一日。正待要夸,便有女子從外間進來,輕笑一聲:“娘這是看到能干的人兒,便瞧不上自家閨女了吧?” 這聲音倒似哪里聽過,夏芍藥慢慢轉過身來,便瞧見前些日子在夏家莊子里非要鬧著買芍藥花,又被她嗆回去的姑娘。 “這位是……何大姑娘?” ************************************* 何家大姑娘何娉婷乃是何太太親生,與何大郎是嫡親兄妹,那性子也多少隨了些兄長的疏狂,尋常宴會,對那些唯唯諾諾的女孩兒不怎么看得上眼。 好不容易聽說了一個,還是別人家孩子的典型:夏芍藥,生的美貌聰慧,偏又能干,聽說連自己成親的婚宴都是親自打理。 她初時聽到這評語,不過一笑,世人多重虛名,一分的本事也夸作了三分,三分本事更往十分里去夸的。 那夏家姐兒若真是個能干的,必定容貌不如人,或者生的粗壯或者只眉目端正些,反正新嫁娘都穿著大衣裳,面上粉拍得幾尺厚,誰還能看出真面目來。 總之她心里認定了夏家大姑娘不如她,雖只聞名,也不當一回事??珊蘧秃拊谏洗嗡崞饾M城閨秀,大嘆并無一人值得相交,都是唯唯諾諾的性子,在家嬌怯怯的,出也門子還不得讓娘家人愁死。 偏何大郎嘴欠,提了一句:“倒是有一個人值得meimei相交的?!?/br> 何娉婷立時便追問起來:“哥哥是從哪里瞧見別家閨秀的?小心讓娘知道了告訴爹爹,揍你個半死!” 何大郎頓時一笑:“爹爹再不肯因為這個人揍我的,夏家的大姑娘,常往花市夏家鋪子里去的,偶爾撞見了有什么稀奇的?” 兩家鋪面相距不遠,這倒真算是偶遇。 何娉婷心里不服,問得一句:“這夏家大姑娘當真如傳言所說,生的美貌人又能干?”她是一點兒也不相信的,“比我如何?” 何大郎想一想,也不得不承認:“夏家大姑娘生的比你美貌許多,人又能干,娘給我挑媳婦,若是照著這個模子挑,豈不美哉?” 一句話引的何娉婷不服,前往護國寺上香歸來的途中,聽得下面小廝提起,前面便是夏家種芍藥的莊子,她又是知道夏家花鋪子近來都半打烊狀態的,主家這時候都在莊上忙著督工收藥材,這才上門去搗亂。 哪知道見過了夏芍藥之后,頓時心塞不已。 其人當時布衣荊釵卻難掩麗色,這給了何娉婷沉重的打擊。她平日最喜首飾華服,總要打扮的富麗堂皇,才覺配得上自己的身份,待見過了布衣的夏芍藥之后,便對新做的裙子有幾分提不起興致了。 總覺得夏芍藥看著她的時候,對她身上的華服視而不見,對自己身上的布衣似乎也不大介意,說不上來什么原因,總歸這個人大大的超出了她的預料。 前些日子收到吳家宴客的帖子,何娉婷打聽得也請了夏家,頓時卯足了勁兒的打扮,頭面首飾打了兩套,新裙子趕著做了兩套,臨來的前一夜試穿完了,自己也覺得滿意,勢必要在這次壓下夏芍藥一頭。 哪知道今早起來,她又改了主意,仍做舊時打扮,在自己衣櫥里選了套九成新的裙子上身,首飾也是平日出門戴的,新打的衣裳首飾全不用。 這會兒見了夏芍藥,就好似完全忘記了前些日子去夏家莊子上搗亂之事,直拉著何太太的手撒嬌兒。 夏芍藥見何家姑娘假裝忘記,她也樂得不提這事兒,跟在座的太太奶奶們聊幾句,偶爾看到何娉婷投過來的目光,她便回對方一個“看這熊孩子真是讓人不省心”的眼神。 直激的何娉婷內心咬牙,暗道她不過只比自己大了半歲,何至于用看小孩子不懂事的眼神來看她? 可這事兒她本就是背著父母兄長去做的,若是被何太太知道了,還不得念叨她? 等到一會開起宴來,就更顯出差別了。 何娉婷是跟未出嫁的姑娘們一桌的,而夏芍藥卻是跟吳大奶奶,吳二奶奶這些年輕的媳婦子們一桌的。 何娉婷伸長了脖子去瞧,但見夏芍藥面上掛著恬靜的笑容,無論與桌上的哪位婦人都能聊幾句,更有何家四歲的大哥兒一會從蹬蹬蹬的跑了來,也不往自家娘親身邊去,一徑就沖到了夏芍藥面前,“新娘子——”小臉上盛滿了討好的笑,要往夏芍藥身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