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這般想著,也跟著皇上一起探頭往外瞧去。 就見遠遠的宮門處,兩個內侍正引導著一個身姿挺拔的年輕人趨步而來,明明是在皇宮內院,那人卻偏能走出一副閑庭信步的悠然和愜意來。 待那人越來越近,終于看清對方俊朗非常的容顏,眾人齊齊做了個“咦”的口型—— 那般耀眼的容貌,真是想要忘記都不可能,可不正是當初才華震驚四座,如今更是名震大周的六首狀元陳毓? 看皇上驚喜的模樣,六部尚書內心頗有些酸澀—— 能熬到眼下這般高位,幾人那個不是已年過花甲?甚而最年輕的也都四十有余,再看看這陳毓,十七歲就中了六首狀元,一舉揚名天下,即便之后得罪了皇室,悍然拒婚公主,可有成家保駕,依舊得了個七品縣令,本來大家都以為此子以后怕是只能抱著成家這條大腿倉皇度日,雖頂著六首狀元的美名,卻是再不要想著有一展才華的機會。 卻不料就發生了東泰入侵這樣的大事,更了不得的是明明是文狀元出身,卻偏偏有比武狀元還要強百倍的身手,徒手拉開震天弓,令得東泰人聞風喪膽,之后又聯合成弈打的東泰人無還手之力,以致現在天下誰人不知六首狀元陳毓的名字?其威名竟是直逼成家少國公。 之前還有人酸,說陳毓有什么本事,不就是靠一張臉長得俊,才能巴上國公府嗎?再看眼下,哪還有一個人好意思說這種話? 竟是眾口一詞紛紛稱贊成家慧眼識珠,竟是一早就盯住了這么好一個金龜婿。 至于那些之前曾對成家小姐嘲笑不休的京城閨秀,眼下哪個不是眼紅的不得了—— 單憑陳毓眼下立的大功,一過門怕是就得封個誥命夫人。 而陳毓眼下才多大?簡直不能想象,這人以后的青云之路會走多遠! 正自五味雜陳,陳毓已是行至近旁,先疾走幾步,翻身就要跪倒: “微臣見過皇上——” 只剛跪了一半,就被皇上一下扯住。幾乎是含著淚上上下下瞧著陳毓: “小毓啊,你可回來了!” 那含情脈脈的樣子,聽得陳毓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 心說數年不見,怎么皇上的風格變化這么大? 哪知下一刻,皇上手一轉,指著魏明堂幾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你要再不回來,朕可真是被他們逼得跳水的心都有了?!?/br> 嚇得幾部尚書忙不迭請罪,只請罪之余卻依舊不停訴苦: “皇上,老臣上吊的繩子都準備好了,這會兒還在懷里揣著呢?!?/br> “……老臣這胡子倒是沒薅光,真不成了就打個結把自己勒死罷了!” “就是,老臣也準備了好幾把匕首,就想著再弄不來錢糧不然就抹脖子算了?!?/br> …… 真是十八種死法齊上陣,嚇得皇上再不敢訴苦。 聽得陳毓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算是理解為何皇上為什么會覺得生無可戀了! 當下又同六部尚書見禮,各位老大人雖都是年紀一大把了,卻沒有一個拿喬的,對陳毓全都客氣的緊。 若是兩年前,有人告訴自己六首狀元陳毓這么快就能站到他們這群人中間,大家一定會呸他們一臉——就是白日做夢也沒有這樣的美事。 眼下卻是不得不承認,怕是皇上現在心里,這個年輕人的分量并不比他們輕。只是幾人卻沒有一個敢認為他是幸進,畢竟,功勞全是杠杠的在那里擺著呢,這還不算,此人的眼光當真有獨到之處,就比方說兩年前據婚敏淑公主,彼時二皇子的權勢正如日中天,即便是自己幾人也得避其鋒芒,這年輕人竟然就敢對二皇子一脈遞出的橄欖枝棄若敝屣。 而事實證明,他還真就選對了,沒見皇上眼下對他多熱情嗎,明顯就是一副視若心腹的模樣。 甚而二皇子倒臺這件事,聽那華氏的意思,明顯也是被陳毓給算計…… 眼光既毒辣,還文武雙全、英明睿智,這樣的奇男子,誰又敢輕視? “好了?!边€是皇上出言阻止了他們繼續客套,“看你們的樣子,互相也算熟識,那朕也就不兜圈子了,你們不是鎮日里感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嗎,朕今兒個就送給你們一個能為你們掙來錢米的人——朕記得不錯的話,六部眼下人手都不齊,戶部,兵部,吏部更是還有三個侍郎出缺,你們考慮下,誰愿意把陳毓這樣的好米給弄到自己鍋里去?” 二皇子謀逆一事即便沒有大范圍株連,可隨著潘仁海的落馬,交代出越來越多令人發指的罪行,還是有十多位重臣跟著栽了進去。以致拔了蘿卜帶出泥,六部還是空了不少位置出來。 “???”六人齊齊一驚,侍郎,那可是三品的官啊,早知道陳毓會升官,可即便建有奇功,升的這么快是不是也太玄乎了?畢竟也就軍中升職會有這種特例,眼下可是朝中六部,陳毓才多大點兒,六部的事情又知道多少,就能做到這么高的位置了? 轉而又想到另外一點,皇上的話里可是大有深意啊,須知陳毓可是皇上的心腹,真把這么個主弄到自己手下,自己是把他供著,還是把他供著呢? 說好聽點兒是高官厚祿以酬功臣,說難聽點兒就是給自己找個皇上的眼線啊,這人沒本事了就得跟在后面給他擦屁、股,真是有本事了,說不好什么時候,就得把屁、股下的位子讓給他做了。 還好米呢,真是弄自己鍋里了,一準兒是紅彤彤的火炭,燒手著呢。 看六部尚書都傻了眼,皇上終于覺得暢快不少——叫你們平日里難為我!斜了眼看著幾人: “朕可是丑話說到前面,能弄來錢糧的人給你們找來了,要是你們自己個不稀罕,以后可不準再來堵朕的門!” 不然,真的就要便秘了??! 口中說著還特特看了魏明堂一眼: “尤其是老魏你!” 魏明堂心里一哽,好險沒有老淚縱橫——以為我就想嗎!可戶部和其他幾部不同,那可真是個需要大量錢糧的地方啊。 其他幾家或許可以想其他法子籌措,唯有自己這戶部,皇上真是撒手不管的話,自己可真就得上吊抹脖子了。 半晌咽了一口老血,艱難的道: “陳大人,就來我這戶部吧?!?/br> 陳毓要是沒什么本事,自己就把他供著,到時候拉著他一塊兒找皇上哭就成! “好。吏部快些擬了票任上來,朕這就行印?!被噬弦桓蔽治好魈米冐缘哪?,又看了看其他幾個明顯松了一口氣的堂官,悠悠然道,“可要記得,人是你們自己不要的,以后不許再來sao擾朕?!?/br> 說著,邁著方步無比愜意的離開—— 蒼天啊,大地啊,今兒個終于可以好好的吃頓飯,好好的睡個覺了,再也不用擔心,會被人堵茅房里出不來了! 看皇上都走了,眾人再留下去也沒什么意思,便也相偕往宮門外而去,途中不時憐憫的瞧一眼魏明堂,老魏以后的路怕是更難了,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知道受不受得??? 幾人一路無話,待得來到宮門外,正想告別,不知誰往旁邊瞧了一眼,忽然就睜大眼睛—— 老天,這百十車糧食是怎么回事? ☆、第210章 210 只愣怔不過片刻間的事,下一刻,六部尚書“嗖”一下就竄了出去,那般矯健的模樣,哪里像五六十的老頭子?分明比一二十歲的年輕人還利索—— 沒看見方才還是烏泱泱一群人的宮門外這會兒就剩下目瞪口呆的陳毓一個了! “老夫不要多,先拉走十車就好?!辈焕⒄乒苤?,尚書周禮嚴動作最快,一下子撲到第一輛糧車旁,解開一包糧食,探手就抓了一把,興奮的眼睛一下瞇了起來—— 哎喲呵,皇上還真是深藏不露啊,往日里只說山窮水盡,卻不料還藏著這么好的糧食。 隨便打開一包,就是上品的粳米,瞧瞧個頂個晶瑩剔透的模樣,竟是快要趕上往年的貢米了。 心里噼里啪啦的就開始換算起來——這么好的糧食不拘是拿來還錢或者兌換成擋饑的粗糧,都可以拿來擋一陣急。真能從皇上手里摳過來十車,自己的日子也不致太過棲惶…… 周禮嚴算盤打得叮當響,其他尚書也不遑多讓,最賊的要數吏部尚書崔述了,已經一疊連聲的喊手下過來幫忙推糧食—— 就這么點兒糧食,不定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所謂先斬后奏,還是先弄到手里再說。就不信皇上還能翻臉不成。 “喂,喂,”魏明堂卻是不干了,臉紅脖子粗的跟這個吵完跟那個吵,“分管錢糧的是我戶部的職責吧?你們即便想要,怎么也得等戶部登記完畢再說吧?如何可以做出這般強盜行徑,竟是直接就往自己個衙門里拉的?” 只大家看到糧食光顧著興奮呢,哪有人愿意跟魏明堂扯皮—— 等戶部重新分配?開什么玩笑!誰不知道眼下僧多粥少,戶部真是拿走了,最后分到自己手里的還能有多大點兒? 氣的魏明堂拽完周禮嚴,又去抱崔述,只好漢難敵四手,如何能顧得過來? 正急的冒煙,忽然想到自己不是還有個副手嗎—— 剛剛新鮮出爐的戶部侍郎陳毓可是個文武雙全的主,這幾個老東西還攔不住嗎? 這樣想著,忙氣喘吁吁的一把揪住崔述的腰帶,又回頭沖著陳毓聲嘶力竭的嚷道: “陳毓啊,還愣著做什么呢,快過來攔著點兒!” 沒看老家伙都快累的背過氣去了,他倒好,還沒事人似的,無比清閑的站在那兒。 魏明堂這一嗓子,也讓周禮嚴幾個回了神。幾人被魏明堂拽的官帽也歪了,玉帶也松了,甚而崔述的鞋子都被魏明堂踩掉了一只,看魏明堂竟然還要喊人,喊得還是連震天弓都能拉開的陳毓,頓時也個個急了眼: “喂,老魏啊,你這人忒不地道,皇上不是已經把那么好的‘米’都給你了嗎,你還這么不要命的跟我們搶什么???” “就是,就是?!逼渌艘布娂姼胶?,團團把魏明堂圍在中間——陳毓是顆好米,可是皇上親口所說,您都有好米了,自然就失去了跟我們搶這些不好的米的資格。 眼下這車上的糧食自己等人可是要定了。 竟是邊唾沫橫飛的和魏明堂理論,邊示意手下只管去拉糧車。 只幾人想的雖美,卻不妨守糧車的人不干了: “各位大人,這可不行,沒有我家老爺同意啊,憑他是誰,都不能帶走一顆糧食籽兒?!?/br> “合著這糧食還是有主的?”那些手下也都是高人,當下眼珠滴溜溜打了個轉,跟守衛在糧車旁的仆人商量,“這樣,你把你們家老爺叫來,就說兵部尚書周大人有請——” “還有吏部尚書崔大人……” “禮部姚大人……” 這么一溜兒的報下去,連帶著送出來的小黃門眼睛都快瞪脫窗了。 心說這是哪家糧商,這么有本事又有心機,這一把糧食拉到宮門外,可不立馬就抱了好幾條金大腿?有了六部掌印官的面子,以后做起生意來想不順風順水都難。 卻不知那家仆抱著被強行塞到懷里的六部尚書的名刺卻是嘴角直抽抽,半晌認命的往依舊爭論個不休的幾位老大人處指了指: “這倒不用,我們老爺早就已經在了啊?!?/br> 早就在了?這下不獨六部屬官,便是六位尚書大人也全都回頭—— 既然不是皇上征調來的,那就更好說了,待會兒抓住主人,威脅也好,利誘也罷,怎么著也得讓他把糧食全都留下。 卻在看清那家仆指的人后,全都傻了眼—— 可不正是方才那個大家紛紛往外踢的燙手山芋陳毓? 被這么多雙眼睛瞧著,陳毓也頗有些無奈,攤了攤手: “各位老大人見諒,眼下時局艱危,各位老大人的心思在下也能理解,只自來是戶部主管錢糧,這些糧食還是先由我們戶部帶回去妥善處置的好?!?/br> 說著又瞧向同樣目瞪口呆的魏明堂: “魏大人,您以為如何?” “啊,啊,好!”魏明堂這才回神,頓時樂得合不攏嘴,“崔老頭,你的人還傻站在這里干什么?快讓他們回去吧,省的擋著糧車的道?!?/br> 又止不住大力猛拍陳毓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