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哪里想到人家竟依舊是每日里優哉游哉的模樣,即便偶然遇見自己,也依舊不冷不熱,別說上趕著巴結自己,甚而自己挑剔幾句,還敢回嘴,絕不肯吃半分虧,每每都弄得自己下不來臺。 偏是即便受了委屈,也沒人給自己撐腰—— 父皇也罷,哥哥也好,鎮日里都是一副“公務繁忙,沒工夫搭理自己”的模樣。 敏淑公主簡直覺得不能更憋屈。 看眼前情形,明顯中間有貓膩,當下也顧不得平日里和這個太子哥哥并不太親近,竟是仗著自己meimei的身份只管嚷嚷道: “太子哥哥,嫂子平日里這般賢惠,你可莫要聽信旁的不相干的人的混話——” 又沖著眼瞧著已經要邁步進入院中的小七道: “成安蓉,是不是你搗的鬼,故意挑撥我太子哥哥和嫂子的關系?好好一個大家閨秀,怎么生的這般蛇蝎心腸?” 還要再說,卻被周杲給厲聲喝止: “敏淑,如此大呼小叫,這就是你的皇家禮儀?你的嫂子只有一個,那就是太子妃,那個嬤嬤教的你這般胡言亂語?身為皇家公主,一言一行莫不代表朝廷尊嚴,怎可如此肆意妄為?” 看一眼渾身哆嗦在旁待命的鄭青: “傳旨內務府,給敏淑公主換一批新的教養嬤嬤來!” 一句話說的敏淑公主頓時臉色慘白: “太子哥哥,你不能這般對我——” 敏淑雖是養在宮中潘貴妃膝下,平日里最親的還是從小侍奉她的幾個嬤嬤,太子此舉無疑是對敏淑最嚴重的懲罰。 只在瞧見周杲鐵青的臉色后,又把下面的話給咽了回去,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潘雅云也完全被盛怒中的周杲嚇呆了,任憑鄭青令那些仆婦半攙半拖著把潘美云送進了內院。 一直到外面再沒有一點兒聲響,小七才走出內院,步履卻有些沉重,猶記得阿毓離開時,一字一句的告訴自己,“一生一世一雙人,此生執手白頭不相離”…… 彼時情熱,尚來不及思索其中深意,這會兒再次憶起,卻止不住想要落淚。 待坐上車子,思索片刻,輕聲道: “阿九,這幾日加派人手多注意潘雅云的動向——” 有太子姐夫在,潘美云應該無虞,而身處皇宮,敏淑想要做什么壞事也不是那么方便,唯有潘雅云。 此女最是詭譎多謀,還是防著點好。 旬日后,阿九呈上了一張女子的畫像,說是潘雅云從城外帶回。 小七看了一眼,卻是一個狀若乞丐的女子,剛要丟開,卻覺得不對,實在是那雙眼睛太過熟悉,忙又拿回來細細一看,卻是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這女人不是嚴釗的夫人華婉蓉嗎? 更不可思議的是,看華婉蓉的模樣,明顯發生了什么變故,可真有什么的話不應該跑來求成家庇護嗎,怎么反而和潘雅云在一起? ☆、第199章 199 “華婉蓉去了潘家?”一身疲憊的成弈甫一到家,就聽到了這樣一個消息。 “絕不會錯?!毙∑唿c頭,心情不是一般的沉重。近段時間以來因東部頻頻告急,嚴釗牧收的東峨州也隨之成了整個朝堂的焦點。 之所以如此,除了東部災情之重遠超眾人預料之外,更因為東峨州緊鄰東泰的特殊的地理位置。 如今的大周已經經不起一點兒風吹草動,勉力救災之外,怕是再無法扛起一場戰爭。 好在至今為止,東部還算平靜。除了旱災之外,再沒有不好的事情上報。 而現在,華婉蓉卻突然出現在京城,還是以著那般狼狽的模樣,更不可思議的是,竟然和潘家攪在一起—— 須知華家也好,嚴家也罷,可全是依附于成家的小世家! 若說是偶遇也根本不通。畢竟以著華婉蓉的玲瓏手段,不可能不認識那潘雅云,她又那般模樣,如果想避開,潘雅云根本不可能認出她是誰。 除非,東峨州發生的大變故和成家有關,或者更進一步說,和陳毓有關。 “不會的?!背赊膿u頭,“嚴釗跟隨我多年,毓哥兒又是成家姑爺,他們兩人怎么可能鬧出什么矛盾來?” 即便知道嚴釗性情有些桀驁不馴,可那也得分對誰,比方說自己面前,嚴釗就聽話的緊,而妹夫陳毓的本事說不好還在自己之上,轄制一個嚴釗,想來還是可以做到的。 一番話說的小七也有些糊涂。畢竟,陳毓的本事她比兄長還清楚,可不止智計百出胸有謀略,還有一宗好處,那就是別人都以為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卻不曉得他還是一位功夫絕頂的高手,更兼被自己用藥浴一遍遍的錘煉之下,說是百毒不侵也不為過,想來應該沒人害得到他才是。 這般想著,終于放下心,乖乖的回房休息了。 卻不想小七前腳離開,成弈后腳就把剛脫去的外衣重新穿好—— 方才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華婉蓉會出現在潘家,除了會害陳毓之外,還有可能害的是成家。 若是兩年前,成弈根本不可能會這般揣測嚴釗。之所以會生出這般想法,卻是和一直以來對陳毓的了解有關—— 因事關最疼愛的小妹的終身大事,成弈自然派人把陳毓從小到大的事情調查了個遍。 如果說他能殺死人販子脫身是偶然的話,那之后的偶然無疑太多了些—— 偶然迷路,就能救回姨母;偶然救了一個女人,就能制出新品綢緞;偶然到一次西昌府就能趕上百年難遇的洪災…… 而洪災那一次,也是令得成弈疑心大起的一次,因為成弈趕到時,悲痛欲絕的小七不止一次哭訴,說陳毓本就不許她涉足西昌,是她不聽話,偏要跑過去,若非受她拖累,陳毓也不會落入水中生死不知…… 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成弈當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現在想來,若然一切都是運氣使然,那小妹夫的運氣未免太好了些。 再看嚴釗的事,未嘗沒有先兆。 之前離開京都前往苜平時,陳毓言談中對嚴釗便頗不以為意。說是他結拜大哥顧云飛曾跟他說起過此人,最是個好大喜功之輩,自己當時只以為是兩家曾在西昌府發生矛盾,彼此有些齟齬也是自然,只兩人都是識大局的人,倒不用擔心他們會鬧出什么事來。 可之后卻接到悄悄去陳毓身邊的吳越的信件,說是陳毓竟把他們安置在了東夷山上,和一群山匪混在一起。 自己當時就覺得古怪,現在想來,難不成是陳毓未雨綢繆? 華婉蓉既進了潘家,想要搶出來是根本不要想了,為今之計,還是趕緊布置一番,和太子妹夫想個應對之法。 同一時間。 潘家家主潘仁海正死死盯著攤在桌案上的一封血書。說是血書,卻不過是從衣服下擺上撕下來的一片布罷了,上面正有著兩行刺目的血字: 陳毓挑撥,東泰人入侵,成家資敵,我軍大敗。 太過激動,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潘仁海呼吸都有些粗重。不得不說雖是寥寥數十字,可這些字合在一起,意義卻不是一般的重大—— 陳毓也好,成家也罷,分明全是太子一脈。而東泰人來朝卻全是二皇子的功勞。眼下朝廷最怕的,不就是東泰人挑起戰爭嗎? 而戰爭果然來了,導致戰爭的源頭還就是太子的妹夫和岳家,更妙的是周軍還迎來了一場慘敗—— 雖然這本就是之前計劃好的,潘仁海卻完全沒想到幸福來得如此容易。畢竟那可是兩軍對陣,郭長河此人又不受二皇子節制,真是要策劃一場大周的完敗,怕是中間一個環節都不能有差錯。 而嚴釗竟然辦到了。還有更讓人驚喜的那就是嚴釗的這封血書,以及嚴釗派來告狀的人選——華婉蓉這樣的女流之輩無疑是最讓人心軟又最能取信于人的。 更不要說嚴釗和華婉蓉的身份——畢竟放眼朝廷哪個不知,嚴家、華家,本就是成家附庸,由這兩家出面首告,效果可不要太好! 本是安坐在下首的華婉蓉明顯看到潘仁海的情緒變化,翻身再次跪倒在地: “……想我夫君這么多年來鎮守邊陲,為國為民,精忠報國,卻被jian人所害,眼下生死不明。還請大人為我夫君做主,將此事稟明皇上,并委派將領前往東部邊陲,去的快了,說不好還能救下我夫君一條命來……” 說著又開始流淚不止。 “哎呀,這如何使得?!迸巳屎CτH自把華婉容扶了起來,語氣中頗多感慨,“也只有你爹那樣的忠義之人才會教出你這樣的節烈女子。老夫就托一聲大,叫你一聲世侄女。世侄女放心,明日一早就會著人送你去朝中面君,然后選派精銳將士,盡快趕往東峨州。至于你,立下此等大功,老夫自會為你請封,等朝中事了,你便在我家中住下便可——老夫膝下女兒雖多,卻沒有一個能及得上你這般聰慧明理的,你若愿意,便認到老夫膝下如何?” 華婉蓉臉上頓時掠過一陣驚喜—— 這一路逃來當真是受盡苦楚,除此之外,更加煎熬的卻是前路的迷茫。 既然嚴釗做出了選擇,華婉蓉明白,自己即便把血書送給成家,可作為嚴釗的遺孀,不被遷怒也就罷了,想要再受到成家的庇護怕是根本不可能。 所謂富貴險中求,倒不如按照嚴釗的計劃走下去,說不好還有柳暗花明。 沒想到幸福來得這樣快!不但可得敕封,更能成為頂尖世家潘家的義女。有潘家在,自己還用怕什么成家。 當下哪里還猶豫,竟是再次盈盈拜倒,口稱“義父”。 “好女兒,快起來?!迸巳屎nD時笑的合不攏嘴,又忙忙吩咐侍立在旁邊的潘雅云,“快帶你jiejie下去休息……” 臉色又忽然一肅: “義父的身份所限,暫時還無法把你留在府中,說不得明日一早還得讓女兒你受些委屈——” 皇上自來乾綱獨斷,容不得旁人往他眼里揉半點兒沙子,而成家潘家不和乃是眾所周知,若是由自己把華婉蓉帶過去,怕是效果會大打折扣。 “女兒省得?!比A婉蓉柔柔道,“若沒有云meimei出手相救,說不好女兒早成了一縷亡魂。讓義父受累了。只望女兒以后能常日盡孝于義父膝下,以還報今日大恩?!?/br> “jiejie說哪里話來,是咱們大周要謝謝jiejie才是?!迸搜旁泼蜃煲恍?,上前攙住華婉蓉的手臂: “jiejie,咱們走吧?!?/br> 再料不到突然沖出來攔在自己轎前的一個乞丐,竟會是嚴釗的夫人華婉蓉。 眉梢眼角間更是掩不住的痛快和得意—— 方才華婉蓉和潘仁海的對話,潘雅云即便只是聽著,卻也明白,大周的天要變了。 畢竟,陳毓挑撥東泰和大周的關系引起戰爭,說輕了是他一人的行為,說重了完全可以說是太子在后面指使。再加上成家資敵的罪名,太子想要脫身根本不可能。 一旦太子倒了,二皇子成為皇儲的日子便指日可待。 前幾日親見大姐因成家小七的緣故被處罰,連帶的自己也被呵斥的情景再一次在眼前閃過,潘雅云重重的吐出了口濁氣,原來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也不是堅不可摧的。至于成小七,自己以后自然有的是時間和精力磋磨她。 潘仁海在房間里轉了幾圈,突然朝向房間的一個角落: “去,速請二皇子過府?!?/br> 黑暗中一個鬼魅似的影子倏忽飄出,如一陣青煙般消失在暗沉沉的夜色中。 二皇子周樾來的倒也快,實在是這一段時間以來周樾的日子也不好過。 要說周樾也是憋屈的緊,明面上瞧著自己一手促成東泰人來朝,明顯是立下大功,在朝中聲勢之隆已經穩穩壓了太子一頭??筛富食丝陬^嘉獎之外,卻并沒有給自己實際的好處,相反,倒是太子那里不聲不響的,先后占據了好幾個重要職位。 周樾有時候甚至懷疑,是不是一直吃那種藥丸子,把父皇給吃的傻了?不然,怎么做事越發讓人捉摸不透?眼下唯一可依仗的也就只有東泰那邊了,結果嚴釗也沒半分消息傳來。是以聽說岳父急事相請,周樾就急急的趕了過來。 待潘仁海推過來那封血書,周樾呼吸都要屏住了—— 自己所期待的時刻終于到了。 ☆、第20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