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阿玉,你也在啊——” 又忽然意識到一件了不得的事,那個男子,竟然抱著阿玉,直氣的一張俏臉都扭曲了: “你你你,你是誰,怎么敢抱著我家阿玉?我和你拼了!” 明明之前在山寨中,除了鄭家幾位哥哥,阿玉也就允許自己一個人靠近罷了。 說著就要往前沖,卻是渾然忘了,自己本來是被綁著呢,竟是咚的一下趴在地上,好巧不巧,正好趴在陳毓和鄭子玉的腳前面—— 看向鄭子玉的眼神可憐巴巴的的,真是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至于再轉向陳毓,那眼睛中卻是嗖嗖嗖的不停往外放小刀子: “賊子,快放了我家阿玉!竟敢對我家阿玉下手,老娘和你拼了!” 陳毓真是哭笑不得,心說難為這姑娘了,還要一心二用,這動作難度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又默默看了一眼鄭子玉,剛要說話,一個粗獷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院子里的人聽著,趕緊把我們山寨里的人放了,不然,定叫爾等尸骨無存?!?/br> 陳毓聞聲抬頭,正好瞧見四面高樹上正對著小院的明晃晃的箭頭,不由苦笑,鄭大哥果然還是原來的性子。 剛要開口,李信芳已經嘶聲道: “鄭大哥,快來救阿玉,這混蛋竟敢抱著我們阿玉!” 又沖著陳毓嘶聲道: “小兔崽子,王八蛋,快拿開你的臭手,誰準你摟著我家阿玉的?!?/br> 正在外面指揮眾人埋伏的鄭慶陽臉一下變得難看之極,腳尖在地上一點,下一刻人就落在了墻頭上: “賊子——” 一直在院子里警戒的趙城虎幾個抽出武器就圍了上去。 “城虎回來!” “大哥不可!” 陳毓和鄭子玉的聲音同時響起。 李信芳不可置信的昂頭——阿玉他腦殼撞壞了吧,不然,怎么竟會護著那個欺負他的男子? 就是李堂也有些發暈,還以為七爺是被脅迫著呢,怎么這會兒瞧著全不是那么回事??! 鄭慶陽也怔了一下——自從被嚴宏凌虐,除了家人外,子玉就排斥每一個靠近他的人。怎么今兒個卻會和一個陌生男子如此親近? 還未想通個所以然,陳毓已是扶著鄭子玉齊齊上前一步,含笑瞧著鄭慶陽: “鄭大哥,是我,陳毓啊?!?/br> “陳毓?”鄭慶陽也傻了,不是說來的苜平縣令,是個貪官的兒子嗎,怎么竟是陳毓? ☆、第175章 難得有情人 再次見到陳毓,鄭慶陽也是百感交集。 這些年里見慣了人情冷暖,拖家帶口四處漂泊時,鄭慶陽不是不恨的—— 想鄭家自先祖以來,那一代不是本本分分靠自己本事吃飯的?鄭慶陽自問,平生不曾做過一件虧心事。無論如何也不曾想過,有朝一日會被逼到走投無路、不得不落草為寇的境地。 這么多年來惶惶若喪家之犬,也曾想過去投靠昔日交好的兄弟,無奈那些豪氣干云的兄弟之前胸脯還拍的啪啪響,可等自己說出事情緣由,卻再沒人敢留下自己一家,好的還送些銀兩,更甚者還有直接跑去官府告密的。 這么多人里,倒是唯有當初不過數面之緣的陳毓,不獨出手幫自己救出子玉,更幫著安排一家人潛逃出西昌府。 相較于之后所遇的不堪,陳毓的出手相助便顯得尤其可貴。 鄭家人恩怨分明,這么些年了,自然時刻念著陳毓的好。 還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再相見了,卻沒料到竟會在東峨州再相逢,更甚者,對方就是自己謀劃好要打劫的人。 鄭慶陽直羞得滿臉通紅,當即就要磕頭賠罪?;诺藐愗姑μ绞謹r?。?/br> “鄭大哥,你這是做什么?” 又瞧一眼后面同樣神情復雜、失去一條胳膊的鄭家老五鄭慶寧,不覺嘆了口氣: “鄭大哥一家義薄云天,當初若非鄭五哥拼死阻攔,真叫武昌府jian計得逞,西昌府怕是早已淪為澤國。后來更是有你鄭家鼎力相助,才能堪堪護住行將被沖垮的大壩……” 當日可不正是鄭慶寧護送劉忠浩大師返回武原府時,正遇上武原府偷偷挖河堤的人?可嘆鄭慶寧既要掩護劉忠浩離開,又要護著河堤,硬是折了一條胳膊在那里。 后來嚴鋒追蹤自己到了堤壩處,依舊是鄭家人出手,才推下巨石,擋住了洪流沖擊…… “我只恨當日自己力量不足,才沒能護住鄭大哥一家?!标愗惯@話也是發自肺腑。實在是上一世做慣了山賊,即便這會兒已是狀元之身,卻依舊改不了往日的真性情。 似嚴宏那樣的人渣,便是死十次也不足惜。更不要說自己當初相助除了公義之外,更有著私心,不過是怕鄭家走上上一世造反的老路罷了。結果鄭家果然沒反,甚而在還了自家一個大人情、為朝廷立下大功后,依舊不得不亡命江湖。 “好兄弟?!别埵青崙c陽這般鐵打的漢子,聽見陳毓如此說,也是紅了眼睛。這些年來,鄭家兄弟心里何嘗不是不平之極,只覺老天無眼,迫害良善之家。這么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官家人替自己鳴不平,即便對方不過是個縣令,還是個年紀這么小的、用錢買的縣令。 卻忽然想到一點,神情不由一緊: “兄弟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還是,當初你幫我們鄭家的事,被有心人探查到了?” 雖然鄭慶陽沒有說清楚,可兩人都明白,他口中的有心人自然指的是嚴釗了。 之所以如此說,實在是之前的流言傳的太過奇怪,還有本來駐防在東夷山下的軍隊突然撤走,先時還覺得是巧合,這會兒怎么看怎么覺得是有意為之。 如果說之前還想不通嚴釗為何這樣做,這會兒見了陳毓,一切都可以解釋通了。 當下就把之前關于陳毓的流言包括突然撤走的駐軍一一說了。 陳毓還未開口,旁邊的喜子就氣的跳了起來: “真是豈有此理!我們少爺什么時候花錢買官了?我們少爺考中了狀元,還是六首狀元好不好?” 一句話說的鄭家兄弟都傻了眼,便是方才感動之下跟陳毓稱兄道弟的鄭慶陽也無措至極—— 陳毓這個年紀做了縣令,竟不是靠父蔭,而是中了狀元嗎?還是,堂堂六首狀元? 這般想著,看陳毓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卻轉而想到一點,神情頓時變得難看: “兄弟以狀元之名卻被貶到這里,莫不是和,嚴家有關?你實話告訴我,若真是如此,鄭家就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定擒了那嚴釗來?!?/br> 堂堂狀元卻來東峨州一個窮山僻壤做縣令,和發配有什么區別?想來想去也只有被人設計陷害這一條了。 “那嚴釗的手還伸不了那么長?!标愗故?,還是鄭大哥這樣的性情中人合自己胃口,“就只是以后,怕是少不得有事情麻煩鄭大哥?!?/br> 正發愁怎么樣整支自己的隊伍出來呢,鄭大哥的山寨可不是現成的地方?更不要說有鄭大哥這樣的猛人相助,一個嚴釗又算得了什么?要知道上一世鄭家兄弟靠幾百人起事,愣是把嚴釗打的一愣一愣的,若非嚴釗后來整合了成家軍所有的力量,更有朝廷的大力支持,怕是根本不可能是鄭家軍的對手。 “容小弟先賣個關子,”陳毓眨眨眼睛,明顯心情很好,“慢則三年,快則兩載,嚴家必亡。屆時鄭大哥你們就可重返故里?!?/br> 決定了,大舅子送的人到時候就直接送入山寨,歸鄭慶陽統領,也算是自己的一支奇兵。 “兄弟你是說——”饒是鄭慶陽之沉穩都差點兒繃不住,所謂樹高千丈、葉落歸根,不獨鄭家二老,便是鄭家兄弟又何嘗不日夜想著能重回西昌府? 一句話未完,卻被一個氣急敗壞的女子聲音打斷:“混蛋,我要殺了你——” 房門隨之被推開,卻是李信芳正拿了把劍氣勢洶洶的站在門口—— 就在方才,趙城虎得了陳毓的令,送了一顆解藥過去,李信芳才明白,自己之所以會突然昏倒,卻是之前就著了陳毓的道。 再加上之前親眼瞧見鄭子玉和陳毓“相偎依”的情景,李信芳登時就炸了。 “子玉救我——”陳毓解決了一大難題,心情自然好的緊,哧溜一下站起來,卻是掠過鄭家其他兄弟,一下竄到鄭子玉身后,一手自然的攬著鄭子玉的腰,又親昵的從鄭子玉肩上探出半個腦袋來,那模樣,真是要多親熱有多親熱。 李信芳堪堪送出來的劍頓時就僵在了那里—— 要知道離的阿玉這么近,整個山寨中除了鄭家人外,就自己有這般殊榮罷了,可饒是如此,自己也沒敢抱過阿玉呢。 這個小混蛋,他憑什么? 急怒攻心之下,手中長劍朝著陳毓就扎了過去。 “信芳,不得無禮——”鄭子玉沒想到李信芳這么禁不得激,忙出聲喝止。 卻不想這一護著陳毓不當緊,那邊李信芳頓時紅了眼圈。 以陳毓的功夫,即便李信芳不跑神也不是對手,更何況這會兒受了刺激,心神不寧? 陳毓使了個巧勁,輕輕巧巧的就奪走了李信芳手里的寶劍,隨手挽了個劍花,下一刻已是手握劍柄,劍尖朝前。 李信芳淚眼朦朧之下那里看得清陳毓的動作?手中瞬間一輕,不獨劍被奪走,人也被帶的往前撲去??刹徽约旱哪潜麆?? 這要扎上去,非得弄個透心涼不可。 “信芳——”鄭子玉一瞬間只覺得呼吸都停止了,哪還有半點平日里針對李信芳刻意營造的清冷疏離?竟是張開雙手就把李信芳抱到了懷里,然后用自己的背朝著劍尖撞了過去。 李信芳也終于回神,眼瞧著那明晃晃的劍尖就要插入鄭子玉的后心,直嚇得魂兒都要飛了,竟是反手抱緊鄭子玉就地一個急旋身,明知道這次要被穿個透心涼的怕就是自己了,卻是無論如何也止不住臉上的笑容: “子玉,你,你心里也有我的,對不對——” “你肯這樣子對我,我就是死了也值了!” “我做夢都想嫁給你,要是我死了,就讓我做一次你的新娘好不好?” “咳咳咳——”一連串刺耳的咳嗽聲隨之響起,連帶的還有一個似是拼命憋著的悅耳笑聲。 正拼命訴說衷腸的李信芳終于后知后覺的發現了不對——尼瑪,怎么被劍給刺了個洞穿,竟是一點兒也不疼呢?更無法接受的是,周圍那一雙雙目瞪口呆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鄭大哥,我瞧著,咱們山寨里怕是要辦喜事了?!标愗箰炐χ谝粋€往外走去,臨離開時還不忘把一個椅子往前一踢,好巧不巧,正好送到鄭子玉身后。 鄭子玉被撞到腿窩處一個站立不穩,噗通一聲坐下,連帶的李信芳因為慣性,一下撞上了鄭子玉的胸膛。 直到陳毓并鄭家兄弟全都魚貫而出,鄭子玉并李信芳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同一時間,陳毓笑嘻嘻的聲音再次響起: “子玉,切記惜取眼前人啊?!?/br> 自己和鄭子玉都是幸運的人呢,雖然曾受盡苦楚,可也算是苦盡甘來,各自找到了相伴一生的摯愛之人…… 兩日后。 陳毓一行終于到達了此行的終點,遠遠的瞧見“苜平縣衙”幾個大字,幾人長長的舒了口氣。 趙城虎剛要上前表明身份,卻不妨一個刺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去去去,大人今兒個有事,不升衙,不趕緊走的話,小心挨板子!” 那般猖狂的模樣,當真是和打發叫花子差不多。 ☆、第176章 下車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