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說話間,那船已來至近前,待得船完全停穩,眾人急忙迎了上去,虛元幾人也被裹挾著來到船邊。 隨著艙門打開,先走出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然后是兩個容貌有些相似的富態中年人。前面那個年長些的,明顯應該是王家老大王元,后面那個板著一張臉的中年人,應該就是王行了。 看王行從船上下來,沈胤臉上終于閃過nongnong的喜悅,喜悅之外又有些局促,一副唯恐老丈人不滿意自己的忐忑模樣。 虛元一旁看的心酸,因為沒有爹娘護著,胤兒才過的這般提心吊膽嗎? 好在看胤兒的模樣,對這樁婚事卻是滿意的緊。 “大伯,岳父——”沈胤已是搶上前一步,就要拜倒。 哪知王元卻側身躲開,后面的王行更是厲聲道: “沈二公子,你這聲岳父我可受不起?!?/br> 說著瞧向正欲走過來見禮的虛元,冷笑道: “我們王家的女兒,可不會嫁給一個殺人犯的兒子?!?/br> 殺人犯?沈胤神情明顯很是迷茫,根本鬧不懂王行說這話什么意思。 還未想清個所以然,船艙門再次打開,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出來,卻是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虛元幾個: “好你個雜毛老道,竟敢對小爺下手,還真是活膩味了?!?/br> 若不是為了抓住這三人,自己何至于緊趕慢趕,連暴風雨都不避開?結果卻翻了船。若非遇見王家兄弟,這會兒怕是早已葬身魚腹。 好在老天有眼,還是讓自己逮著了這幾人,更妙的是,還是在爹爹的治下,這一次,看還有那個能救得了他們。 ☆、第115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你們,這位公子——”依舊跪在那里卻無人搭理的沈胤臉色一下變得蒼白,這會兒再不明白王行剛才說的殺人犯是誰,腦子就真的有問題了。 無措之余,一把拉住王行的衣服下擺,很是艱難的開口: “岳父息怒,這里面,怕是,有什么誤會——” 卻被王行一下甩開,臉上是絲毫不加掩飾的厭惡,陰沉沉道: “沈二公子是耳朵有問題,沒聽見我的話嗎?你沈二公子這樣杰出的青年俊才,我們王家可高攀不起。至于說我那不成器的女兒,你這輩子就死了這條心吧?!?/br> “岳父——”猝不及防之下,沈胤一下歪倒在地,卻依舊不肯放棄,向前膝行幾步想要再次攔住王行,王行卻已是耐心盡失,抬腳就把沈胤踹開: “若非瞧在沈老爺沈夫人的面子上,我那女兒焉能配你?癩□□想吃天鵝rou罷了!” “混賬!”瞧見沈胤這般被王家輕賤,虛元眼睛幾乎要滴出血來,終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擋在沈胤面前,陳毓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瞧著王行踹虛元一腳,當下抬腿撞去,王行一介商人罷了,如何能抵得住陳毓?兩腿相交間,“哎喲”一聲抱著腿就蹲在地上,疼的眼淚都下來了。 “若非方才沈二公子叫你一聲岳父,就憑你方才為虎作倀之舉,便是廢你一條腿也是夠了的?!标愗估浜咭宦暤?。 本以為對方滿打滿算也就三人罷了,又是知道嚴衙內身份的,這會兒不定嚇成什么樣子呢,王行才會有方才之舉,一則瞧沈允的模樣就能看出來,沈家為了不得罪嚴家,明顯設了個套,想把沈喬父子拖在此處,既然連沈家自家人都要把這父子二人給舍了,自己這個外人當然只有搶先斷的更干凈些了。 二則,王家本就和嚴家交好,眼下這幾個不長眼的既然敢惹了嚴家,為了在嚴家人面前多些面子,對沈胤當然要極盡侮辱之能事,怎么狠怎么來。 再不料對方竟是一副亡命徒的架勢,到了這般時候不說跪地求饒,還就敢動上手了。雖然對方說沒有廢自己的腿,可腿真的跟折了一般疼的鉆心…… “你做什么?”沈胤應該也沒想到,虛元會突然替自己擋下那一腳,瞧見王行震怒,眼神慌張之余,更有著說不出的隱痛,竟是沖著虛元幾人歇斯底里道,“你以為自己是誰,憑什么要管我的事?不是因為你,我會被人打、被人吐唾沫,被所有人當成地上一灘爛泥?那是我岳父,別說踹我一腳,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愿意,又和你一個早該死了的人,有什么關系?” 太過激動之下,沈胤整個人都是哆嗦的—— 明明平日里想到自己這個父親,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可真是發現,說不好很快,他就會因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而死無葬身之地,竟然怎么也狠不下心來。 “胤兒——”虛元只覺自己整個人都被無邊的愧疚給淹沒——當初,自己曾和妻子如何期盼著這個孩子啊,愛妻更是為了他,連命都不要了,卻無論如何沒想到,竟是讓他淪落到這般境地。 “滾,滾啊,我讓你們快滾,聽到沒有——”沈胤拼命地去推沈喬三人,“快滾,別讓我再多恨你……” 虛元身不由己的被推著倒退,卻怎么也舍不得對兒子如何,哪知沈胤的神情卻是一僵,愣愣的瞧著前面—— 卻是沈允和沈王兩府家丁,正正攔住幾人去路。 虛元也回過頭來,正好和沈允視線相撞。 沈允有一瞬間的慌張,卻是很快平靜下來,對二人道: “大伯,二弟,我雖然不相信大伯會如此糊涂,可沈家歷代并無犯罪之男,大伯要是這會兒非得離開,可不是得背上殺人犯的罪名?為了二弟和家族好,大伯還是稍候片刻,待得衙差到了,自有公論?!?/br> 瞧著沈胤的眼神已是明顯有了防備—— 方才沈胤叫喊著讓大伯滾,是真恨毒了大伯,還是其實就是想讓大伯趕緊走? 倒沒想到,還是小瞧了這個弟弟呢,平日里裝的多恨大伯的模樣,關鍵時候,還敢為了大伯跟自己玩起心眼了。 “你報的官?”虛元瞧著沈允,語氣格外的平靜。 沈允倒也沒有否認: “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歪,大伯沒做過虧心事,又有何可擔心的?嚴公子乃是京城來的貴人,也是西昌府守備家的公子,守備公子被謀刺,可不是一件天大的事?既不是大伯做的,便同他去一趟官府又如何?也好消除嚴公子的懷疑,便是二弟,也不必背上個殺人犯兒子的名頭不是?” 口中這般說著,已是示意身邊的人兩兩一組看定了虛元幾人。 便是沈胤身后也多了兩個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漢。 “啪啪啪——”一陣鼓掌的聲音忽然響起,卻是嚴宏,正在眾人的簇擁下,悠悠然走過來,瞧著虛元幾人的神情,簡直和瞧著死人一般,更是在陳毓身旁站住腳,一字一字道,“小美人兒,敢對爺下手,很快,爺就能讓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放心,我爹麾下壯實的漢子多的是,我會多找些人,讓你狠狠的爽,然后,再把你這副漂亮的皮囊一刀刀劃爛……” 嚴宏的聲音并不小,旁邊聽到的人明顯不少,有那膽小的,已被嚴宏陰森的語氣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只是對方已然亮明身份,乃是守備府的公子,更在話里說的明白,是那幾個人先對他下的手。眾人瞧著陳毓幾人的眼神雖是有些同情,卻沒有人敢上前。 “果然還是沈兄技高一籌,若不是你把這爺倆都給拖住,我也不能這么順利的就逮著人。這份兒人情,本少爺記下了?!眹篮暧峙牧伺纳蛟实募?,無比得意的放聲大笑起來。 沈允沒想到嚴宏就敢在這么多人面前,大喇喇的把要做的事給說出來,連帶的和自己謀劃的內容也一點都不避諱,不免有些尷尬,卻又很快恢復平靜,仿若沒聽見一般—— 嚴宏既如此說,分明已是把這三人都判了死刑。既是注定要死,自己又怕者何來? “大哥,你——”沈胤卻是全然怔住,即便早已經察覺到自己在沈家的尷尬地位,可平日里沈允在沈胤面前可還是做足了好大哥的模樣的。 可方才自己聽到了什么?嚴宏的意思,自己和那人,是沈允和嚴家商量好要扣著等他們來的? 那豈不是說,沈允早知道會發生這一切,甚而連岳父王行所為,也早在他意料之中? 打擊太大,讓沈胤完全傻了。 “允兒,”虛元盯著沈允,眼睛中的熱度一點點降下來,慢慢道,“沈允,不過一個沈家,就可以讓你們一家喪心病狂到這般地步?既如此,這沈家,你們還是不要也罷?!?/br> 虛元的聲音并沒有多大起伏,沈允卻是聽得毛骨悚然,下一刻卻是惱羞成怒,索性不再演戲,咬牙道: “是嗎?那也得,你們父子能活著從監牢里走出來才好?!?/br> 即便實際掌控了沈家,可這么多年來,無論父母也好,自己也罷,卻從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眼見得好夢即將成真,自己又何必再繼續委屈自己在沈胤那個廢物面前伏低做小 話音剛落,一陣得得的馬蹄聲響起,卻是守備府騎兵,接了沈允的消息后,快速趕了過來,連帶的另一條大路上,西昌府衙的衙差也急速而來,郡守府和守備府的人同時出動,自然驚動了不少路人,見這般大場面,還以為那里冒出來些逆賊呢。 沈允的心頓時放到了肚子里。 便是嚴宏也樂得合不攏嘴——這新任西昌府知府還真上道。也是,自家老爹在西昌經營了這么多年,那陳知府新來乍到,怎么也不敢不給爹爹面子才是。 當下任那些兵丁把陳毓三個包圍起來,自己則大喇喇上前,沖那些衙差一擺手: “好了這些人我們帶回去就成,回去告訴知府大人,這份情,嚴宏心領了,回去定會轉告家父?!?/br> 說著一揮手,就想把陳毓幾人帶走。 為首的差官名叫孟強,明顯被嚴宏的做派給弄得糊涂了,慢了半拍才意識到,那幾個被圍在中間的,應該就是自己接到報案的所謂殺人犯吧? 雖然懾于守備府的威勢有些膽怯,可自己來時可是得了知府鈞令的——聽說有殺人犯潛逃至此,知府大人大為震怒,令自己必須把所有犯人全部逮捕歸案,決不許放跑一個。 現在犯人找到了,卻讓守備府的人帶走,明顯于理不合。 忙不迭上前一步,陪著笑臉道: “公子莫怪,實在是知府大人有令,讓把一干人犯押去府衙待審,我家大人這會兒正在公堂上等著呢?!?/br> 嚴宏頓時有些不悅,不瞞的瞪了沈允一眼——你說你通知守備府也就罷了,怎么連知府衙門都去了。 即便再如何紈绔,也知道地方上武將是不能越界去抓文治的。 知府堅持的話,自己還真是沒辦法就這么強硬的把人帶走。 那孟強也是個有眼色的,瞧見嚴宏不語,忙拍著胸脯道: “公子放心,既是人證物證俱全,去衙門也不過走走過場罷了,到時候還不是公子說如何便如何……” 話里話外對嚴宏推崇之至,令得嚴宏原有的一點不悅頓時煙消云散,傲慢的點了點頭道:“好吧。就依你。咱們先去衙門里走一趟?!?/br> “我也陪公子前往?!蓖跫倚值芤矞惾さ?,王行又笑瞇瞇的招呼沈允,“世侄,你和我們一道吧?!?/br> 無比冷漠的從被刀指著的沈胤身邊走過,竟是瞧都沒有瞧一眼。 整個過程中,包括陳毓在內,三人并沒有做出任何反抗。 想著三人應該是被嚇壞了,嚴宏等人越發得意。 一行人很快來到府衙,因有守備府的兵丁跟著押解人犯,場面當真是壯大的緊,早有人一溜煙兒的跑進去稟告。 王元王行及沈允怎么說也算是西昌府本地人,便自告奮勇走在前面給嚴宏引路。一抬頭,正好看見衙門外正站著一行人,為首的那個倒也認識,可不正是知府大人從方城府帶來的親信何方? 三人臉上一起露出大大的笑容,又自以為是守備府公子的友人,也有資格和知府大人的親信結交,當下紛紛上前,跟何方打招呼: “哎喲,怎么敢勞煩何大人親自出來?” “聽說何大人家喜得麟兒,辦酒的時候,可別忘了讓我們叨擾一番啊?!?/br> 何方本是裘家護衛,后來護著陳清和父子到方城府,因辦事得力,索性被陳清和留在身邊做事,現如今已是正七品的推官,平日里專司大案要案。 既是何方出面,明擺著知府大人的態度是要對這幾人從嚴處置了。 幾人臉上的笑意竟是藏也藏不住。 因陳清和在里面等著,何方倒也無意同幾人周旋,當下一拱手: “知府大人就在里面等著,在下這就把人犯押上公堂?!?/br> 聽何方如此說,守備府的兵丁已是各往后退一步,閃出一條路來。 “何大人小心著些,這幾個可俱是亡命之徒——”自詡算是跟嚴公子共患難的,王元忙又加上一句。 “可不,自古讀書人多重義輕利,這些窮兇極惡之輩倒好,枉讀圣賢書,不思忠心報國,竟敢因著貪圖守備府的富貴,就生出殺人的心思來,當真罪該萬死?!蓖跣幸驳?。 這些話都是路上早就商量好的。 嚴宏自是不愿意承認是自己強搶美男不成反被坑,和王元兄弟商量之后,就決定以對方貪圖富貴以致生出殺人之心為罪名,甚而把沉船的事也全賴在對方身上。 哪里知道他們這邊說的熱鬧,何方卻是傻了一般,一直站在那里,瞧瞧陳毓揉揉眼睛,沒錯啦,眼前被當成窮兇極惡意圖殺人搶劫民財的匪人,可不正是自家公子? 轉過頭去瞧一眼猶自喋喋不休的王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