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劉大郎搖著頭，聲音沉沉悶悶，像是直接從胸膛里蹦出來?！拔液投啥甲吡?，家里就剩你一個大的，這樣不行?！?/br> “還有余嬸在呢?！奔靖柘肴硕际潜槐瞥鰜淼?，她倒是不怕，畢竟她可是從現代過來的，曾當過女強人?！澳銈冐韨€跟著商隊跑貨，讓余嬸和秀秀搬過來住，正好搭個伙，這樣就沒問題了?！?/br> “也對?！眲⒋罄勺屑毾胂胂?，覺的挺好的，抬頭看著媳婦，忍不住捧著她的臉，狠狠的親了口?！跋眿D啊，你可真好?！?/br> 季歌笑的眉眼彎彎，心里頭甜滋滋的。 落在心頭最緊要的件事被媳婦三言兩語的解決了，劉大郎很是亢奮，撲著媳婦鬧騰了足有一個多時辰才罷手?！跋眿D等我掙了錢，你就可以輕輕松松的過日子?！?/br> “給我買丫環婆子么？穿綾羅綢緞，戴金銀珠寶?！奔靖栊ξ拇蛉?。 劉大郎卻是聽進心里了?！皩?！”他覺的，媳婦就該過這樣的日子，他會努力掙錢的！ “呆子?！奔靖枘罅艘话汛罄傻氖直??！拔野?，不眼饞這些，只要你好好的，家里人都好好的，生活安安穩穩有吃有喝有點余錢就夠了?！?/br> “我會對你好，這輩子就對你一人百般好?！?/br> 實在是太歡喜了，季歌連笑不露齒都給忘了，咧著嘴笑的相當的美滋滋。 都在期待著八月十二去大康胡同吃飯呢，沒料，八月初十的下午，太陽將將要落山時，一朵夫妻敲響了劉家的大門。家里只有三朵和阿桃在，聽見門外的喊話聲，倆個小家伙才敢打開大門，把這倆人迎進了屋里。 在堂屋里坐了一會，一朵喊上三朵，想讓她帶路，去季歌擺攤的地方看看。三朵側頭看著阿桃，眼里帶著尋問，阿桃想了會點了頭，三朵便帶著大姐和大姐夫去了東市，待他們剛走，阿桃麻利的關上了大門，去后院摘了些蔬菜，邊張羅著晚飯邊等著他們回來。 ☆、第068章 只剩一份玉米發糕，季歌有些餓了，便把玉米發糕一分為二，邊吃著一半邊拿一半去了隔壁的攤子?！坝鄫鸪园l糕?！?/br> “怎么自個吃上了？”余嬸訥悶的問了句，伸手接過她手里的發糕，側頭瞄了瞄?！百u完了？” 季歌點著頭?！坝悬c餓，就剩一份發糕就自個吃著唄?！背酝炅?，拍了拍手，又道?！拔野褦傋邮岸奘岸?，一會過來和你嘮磕，時辰還早著呢?！苯駛€是難得的生意好，才提前收攤了。 “日頭才剛落山?！庇嗍相止局?，正好來了生意，三兩下吃了發糕，等忙完了生意，季歌那邊也拾掇好了，搬了個凳子坐了過來，她見著了，便問?！岸亲舆€餓麼？再墊兩個油炸吃食罷?！?/br> “不餓了?！奔靖钄[了擺手?！澳氵@也快賣完了，要不要再炸些？” 余氏搖頭?！霸缳u早收攤，一天天的跟個陀螺似的，沒個停歇，也該偶爾輕松輕松?！闭f話時，余眼瞄見個身影，她咦了聲，推了把旁邊的季歌?！叭涑@邊過來了，你瞧瞧是不是我錯眼了?！?/br> “沒呢?！奔靖钁寺?，語氣略有些淡?！皯墙o一朵帶路?！鄙匣貋砜h城時，可沒想著要來攤子前看看，這回怎么就尋了過來？莫不是有事？若真是有事態度才這么熱絡，想想就挺膩味的。 三朵眨了眨漂亮的杏仁眼，露出一個怯怯的笑?！按笊??！焙巴?，她挪著小步子一點點的往大嫂身旁蹭。 “大哥，一朵姐?！奔靖枭焓职讶鋽堅趹牙?，這孩子，膽子也太小了點。 三朵依在大嫂的懷里，滿心的忐忑瞬間消失，咧著嘴喜滋滋的笑。 一朵看著季歌，抿了抿嘴，微微垂眼，喊道?！按笊??！?/br> “大妹?！奔敬髠}略顯拘謹的喊了聲。 余氏瞅了眼，本來想打聲招呼，見這情況，她默默的把話咽回了肚里。難得見大郎媳婦這般模樣，也不知這倆口子做了甚事。 周邊熱熱鬧鬧，噪雜聲此起彼伏，攤子旁卻靜悄悄的，氣氛凝滯摻著說不出的尷尬。 還是季大倉忍不住了，翁聲翁氣的說道?！澳镒屛覀z過來，二弟相中了個姑娘，想在十月里把婚事張羅了?！?/br> “喔?！本蜑榱诉@事么？季歌心里想著又問?！熬唧w是什么日子？”一般都會在農閑時張羅婚事，這點常識她還是知道的。 “還沒定好?！奔敬髠}干巴巴的答。 季歌見有人往攤子這邊過來，起了身牽著三朵的手?！叭ノ业臄傋诱f話吧，別憂了余嬸的生意?！?/br> 一朵剛剛還疑惑著，難不成倆家合用一個攤，聽了這話才明白，應是倆人湊一塊嘮磕呢。見攤子收拾的干干凈凈，她問了句?！案恻c賣完了怎么不收攤？” “等余嬸呢，平日里倆家是一起出攤收攤的?！奔靖枘贸鲂“宓??！澳銈冊谶@坐會，我去隔壁菜市看看?！?/br> “隨便吃點就行了，不用太客套?！币欢淦鹕碜柚?。 季大倉也站了起來?！安挥觅M事兒?！?/br> “一朵姐回娘家，哪能隨便招待，回頭大郎準得說我?！奔靖铚睾偷幕亓司?，看向身側的三朵?！案乙坏廊ベI菜？” 三朵抿著嘴連連點頭。 季歌牽著三朵胖乎乎的小手，對著一朵和季大倉淺淺的笑了笑?！耙粫慊??！?/br> 余氏邊做著生意邊豎起耳朵聽隔壁的動靜，見大郎媳婦牽著一朵往菜市走，她挑了挑眉，無聲的尋問。 “買點菜?！奔靖栊χf了聲?！盎貋頃r，你這應該就能收攤了?！?/br> “沒事，我等著?！庇嗍蠘泛呛堑膽?，暗暗嘀咕著，等明個是不是該尋個時間探探這里頭的八卦？ 靜坐一旁的一朵，見季歌和余氏間的交流，眼里飛快的閃過一絲黯然。 季大倉好不容易才娶了個媳婦，還是自個特別中意的，早先媳婦對他不冷不熱，他心里挺受傷的，可還是把媳婦放在了心里。后來，媳婦慢慢的改變了態度，他心里歡喜的不行，一顆心全落到了媳婦身上。這會見媳婦情緒低落，有些蔫，他也跟著有些不得勁了?！跋眿D，你咋了？” “沒，沒事?！币欢渑ぶ^，對著季大倉扯出一個笑。 季大倉想讓媳婦高興點，便小聲的道?！拔野褦€著的錢全帶在了身上，明個咱們回家前，先逛逛，你想買什么我都給你買?！背嗣Φ乩锏幕?，稍有空閑的時候，也會到鎮里做短工，或是到地主家做粗活，或是編些竹蔞竹籃等，想著各種法子掙錢，眼下還未分家，掙到的錢得交給娘，偶爾他會偷偷的瞞下一點，攢著攢著也快有二百文了。 每次丈夫瞞了錢在手里，睡覺前，總會樂滋滋的告訴她，因此一朵很是清楚，丈夫有多少私房錢。見季歌戴著銀簪還有耳墜，白凈的手腕上還套著個銀鐲子，她有些眼饞，大半年沒見著，阿杏白凈了不少，更好看了，穿著打扮都大不同，再看看她自個，膚色偏黑，經風吹日曬失了細膩嫩滑，一雙手常年勞作，既難看又粗糙。 一朵抿著嘴，趕緊將雙手藏進了衣袖里。她突然想起頭一回見著阿杏，比她矮半個頭，身板略顯單薄，膚色臘黃偏黑，一身衣裳漿洗多次早就失了顏色，東一塊補丁西一塊補丁，雖如此卻捯飭的很是干凈整潔，精神勁頭還不錯，一眼看去，就覺的是個樸素的好姑娘。 爹娘走的早，依著家里的情況，說不定大哥和二郎就得用一個媳婦，下面還有三個弟妹要顧著，這個姑娘必須要選妥當，稍有差錯，說不定整個劉家就全完了。一朵遠遠的打量了番阿杏，又悄悄的尋問了下周邊的人家，都說這姑娘不錯，她才下定決心同意換親。 轉眼兩年過去，一朵是做夢也想不到，阿杏會給劉家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時比她還不如的小姑娘，短短兩年間，就遠遠的超過她了，連個頭都趕上她了。一時間五味雜陳，其滋味一句二句的還真說不全。 “媳婦？”半天沒等到媳婦的回應，季大倉伸手推了推。 一朵自思緒里回神，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想起他剛剛說的話，又垂下了頭?！霸蹅z的錢湊一塊，怕也買不起一對耳墜?！边B她自個都沒有發覺，語氣里隱隱含著一分埋怨。 她自己沒有季歌那等本事，掙不來錢，又起了攀比心思，下意識的便把情緒推到了自家男人身上，倘若他有掙錢的門路，她也就可以抬頭挺胸的回娘家了。無形中，原是因自己犯的錯，不知要怎么面對季歌，卻被此時的情緒影響了，思維不知不覺就被帶偏了。 季大倉臉色猛的僵住了，他囁嚅著，過了會才小聲的道?！暗绒r閑的時候，我多接些短工粗活，年底就可以買對耳墜了?！?/br> 沉默了會，一朵看著泛白的衣袖?！百I盒香脂就行了，余下的錢，給妞妞扯點布做件小襖?！辨ゆさ囊律讶撬呐f衣改做的，忽的想起剛剛看見阿桃，一眼她還真沒認出來，心里涌出陣陣酸澀，同時自內心升騰起一個強烈的念頭來?！按髠}，要不，咱們也搬來縣城謀生罷?！?/br> “爹娘不會同意的?！奔敬髠}想也沒想的回答。還沒分家呢，怎么可能搬來縣城，他們搬走了，家里就少了兩個主勞力，地里的活要怎么辦？ 一朵激動的心情，瞬間就消沉了，腦海里幻想了一半的美好前景也戛然而止，壓低了聲音，不滿念叨著?！笆刂屈c田地能有個甚出息，等著兩個小叔成親才分家，黃花菜都要涼透了?！?/br> “媳婦?！辈幻靼紫眿D怎么突然就生氣，季大倉茫然的看著她，眉宇間透著幾分無措。 見他這副模樣，一朵有些看不上眼，覺的特無力，垂了眼低頭看著地面，抿著嘴不說話。 季歌拎著菜牽著三朵，回到攤子前，敏銳的感覺到氣氛有些古怪，她看向大哥，這憨漢子一臉的焦慌，這是……鬧口角了？“大哥，一朵姐，我買點瓜子和酥糖?！?/br> 連三朵都看出來了，大姐不開心，她大著膽子，打開了酥糖的油紙包，遞了塊糖到大姐的跟前，軟聲糯氣的道?！按蠼愠蕴?，甜甜的糖，香香的?！?/br> “大哥，你也吃點?！奔靖枳チ税压献舆f給他。 過了會，一朵才抬起頭，對著三朵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心想三妹養的可真好，這小臉比妞妞的還要白凈軟嫩?！按笊┻@攤子挺掙錢的吧？”話未經過腦子便脫口而出了。 “還行，每季得交四百雜稅，再刨掉成本，也就僅夠顧個溫飽了?！鳖D了頓，季歌又道?！昂迷谀愦蟾缒沁吷獠诲e，否則也撐不起這個家?！?/br> “大姐我和阿桃也能掙錢了?！比湫Φ拿佳蹚潖?，眼睛亮晶晶的?！耙粋€絡子一文錢?！?/br> 一朵伸手揉揉三朵的發頂?！叭淇烧鎱柡??！毖凵駞s有些飄，酥糖吃的有點心不在蔫。 “余嬸你也吃點?！奔靖枘昧怂痔呛凸献尤チ烁舯跀??！耙部熨u完了，三郎差不多要過來了?！?/br> 話音剛落，就見三郎遠遠的走來，三朵最先發現，她拿著一塊酥糖，顛顛兒的跑了過去，特別的開心，響響亮亮的喊著?！叭?，吃酥糖?！?/br> 一朵側頭望去，滿臉的驚訝掩都掩不住。這孩子真是她的三弟嗎？ “大姐，大姐夫?！比勺呓诵?，緩緩悠悠的喊了人。 季大倉也有些反應不過來，這，這，這三郎比村里的那個童生，還要更像一個讀書人呢，那感覺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透了幾分敬畏，對讀書人特有的那種情緒。 “三郎，真是你啊?！币欢淠X子打結，都有點不會說話了。讀書雖說燒錢，可這讀了書真真是不一樣啊，才大半年的光景，往后不得有大出息了。 三郎跟個小大人似的，笑的特含蓄，溫溫和和的。季歌看著卻想笑，她是見過元小夫子的，三郎這小家伙，大約是特別很崇拜元小夫子，下意識的就朝著他靠近。 “我這邊可以收攤了?！庇嗍铣吨ぷ尤铝司?。 “噯?！奔靖钁?，對著身旁的人道?！霸蹅兓丶野??！?/br> 一朵見三郎幫著推小攤車，想要開口說點什么，話到了嘴邊記起年初那不甚愉快的場面，硬生生的把話吞回了肚里，不太痛快的伸手啪了把丈夫?！澳銕椭笊┩埔话寻??！边B這點人情世故都不同。 “大妹我來推?！奔敬髠}走了過去，他積年累月的勞作，自有把蠻力氣，推著小攤子很是輕巧。 季歌也沒多說什么，待拐彎的時候，幫著余嬸搭了把手。一路也沒什么話，沉沉默默的回了貓兒胡同。 聽到啪門聲，阿桃趕緊打開了大門?！敖?，你們回來了?！?/br> “大哥一朵姐你們先坐會，我去張羅晚飯，大郎和二郎估摸著也快回來了?！睌R好小攤車，季歌把菜拿了出來往廚房走。 一朵本來想去廚房幫著打下手，可看了看三郎，她又想跟三郎多說說話，見阿桃和三朵跟著進了廚房，想著她去不去也無所謂，便抬腳跟上了三郎，進了三郎的屋，見到他的小書桌，滿天驚嘆的道?！斑@都是你寫的字啊，可真好看?！?/br> “差遠了?！比芍t虛的應著，這是實話。 一朵聽著，連連夸道?！皩懙暮懿诲e了，村里的童生都沒有你這字好。這還不到一年的光景呢，三郎你有這個靈氣，對！老人常說的，你啊，就有這個讀書的靈氣，可得好好讀書，別被雜七雜八的瑣碎事分了心，這是咱們劉家的列祖列宗給的福氣，要珍惜，用心努力的讀書，往后啊，給咱劉家爭光，爹娘泉下有知，指不定有多高興呢?！?/br> “大姐莫這么夸我?！比纱寡?，把藤箱里的書本紙筆一樣一樣仔細的拿了出來放到了桌上。 “沒夸，我這是說的實話?！币欢湫Φ囊荒樝矚??！暗饶阃馍L大了，也讓他來跟著你讀書識字，沾沾靈氣，往后有個好出息?！?/br> 三郎愣了愣，平靜的道?！皩硗馍嫦胱x書識字，我自是會教的?！鳖D了頓，又說?！按蠼阄以摼氉至?，你先出去罷?！?/br> “噯，好，會吵著你是吧，我知道，我懂的，我先出去了，你好好練字好好讀書?！币欢湫ξ某隽宋?，還很體貼的合上了屋門，見丈夫呆呆的坐在屋檐下，三步并兩步走了過去，心情極好的把剛剛的事說了番。 季大倉聽著樂呵呵的笑，憨憨的說?！霸蹅儍鹤舆€沒影呢?！?/br> “說什么呢?！币欢洳惶吲d的嘀咕著?！罢f不定我肚子里就懷了個呢?！闭f起這事，她突然的想到，阿杏都嫁過來兩年多了，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莫不是身子骨有什么問題？當初常嬸子說的明明白白，阿杏來了初潮后才麻利的換了親，十四歲才來初潮雖晚了些，也沒什么大問題，這兩年劉家日子好起來了，吃的也好瞧著面色紅潤，怎么這肚子就沒動靜…… 家里有人，大門便敞開了半扇，大郎和二郎推門進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屋檐下的兩人，大郎略感驚訝?！耙欢?，大倉?！?/br> “大哥二弟你們回來了?！币欢渥运季w里回過神來，起身笑著打招呼。 二郎不咸不淡的喊了人，見攤子里堆的工具沒有清理，利落的收拾了番，拿著往后院走。 “聽大嫂說，你們現在的生意還不錯?！币欢渥吡诉^來。 聽見一朵的稱呼，大郎手里的動作頓了頓?！斑€行吧，有幾個月了，攢了點名聲，大活接不著，小活還行?！?/br> “大哥，我想著，等農閑的時候，能不能讓大倉也跟著你們做活?！?/br> 大郎聞言，一臉歉意的道?！耙欢浒?，這事我也不好說，我們可能過段日子就得跟著商隊出遠門天南地北的跑貨?！?/br> “怎么回事？”一朵睜大了眼睛，一頭霧水的問。 “現在也不是很清楚，瑩姐初八的時候過來邀了飯，等十二這天邊吃飯邊細叨這事?！贝罄闪袅藗€心眼，故意把話說的含糊。主要是，倘若一朵提出讓他們也帶著大倉一塊去，這本錢誰出？可不是幾兩銀子的事情，少說也得二三十兩，說不定會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