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老夫人咳嗽一聲,三夫人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默默的退到了后面,楚將軍雖然出身平民,但是這些年鼎盛之下,倒是越發的注重起規矩。老夫人亦如是。 看大夫面有難色,楚將軍當機立斷:“你來書房與我詳談?!庇滞谎燮渌?,交代道:“大家都散了吧。你們留在這里,也幫不上五丫頭什么?!?/br> 楚將軍說一不二,旁人自然不敢多言,只低眉順眼的出門,蘭氏遲疑的望了一眼內室的女兒,想說出留下陪她的話,可是最終在老夫人的視線里沒有開口,她小意的跟在三爺身邊,出了門。 原本還熱鬧的小院一下子就寂靜下來。窗外的雨聲似乎又大了幾分。室內的安靜襯的外面響聲極大。 “巧音,你說咱們小姐能好么?”丫鬟巧月不知所措的問道??慈菝脖阒?,巧音年長巧月幾歲。 “小姐不管是好還是不好,我們都是做奴婢的。在哪兒都是做奴婢?!鼻梢舻穆曇艉芾潇o,相比而言,巧月就不那么冷靜了,她咬唇,“你不要這樣說,小姐一定會好的!一定會的!” 巧音看了巧月一眼,言道:“咱們出去侯著吧,讓小姐安靜的睡會兒?!?/br> 巧月聽了,點頭稱是。 兩個丫鬟躡手躡腳的出了屋子,從外面關好了門。待到門合上的那一瞬間,躺在床上的孱弱少女卻睜開了眼睛。 她就這樣睜著大大的眼睛,出神的看著床幔,水米分色薄紗床幔清新別致,看的她目不轉睛。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微微偏了偏頭,少女的居室簡單明快,處處透漏著米分紅的氣息,室內側角的欖架上,搭著潔白的披風,不說旁的,看著就是清雅高潔。 如若說有什么不妥,那大概便是著室內的氣味兒了,縱然室內燃著重重的香料,卻也掩蓋不住室內濃重的血腥氣。 少女緩慢的從被子里伸出了手,小小的,細嫩又白皙,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她翻來覆去的看著自己的手,也不知想些什么。 終于看夠那那雙白嫩的小手兒,少女艱難的坐了起來,她烏黑的長發傾瀉而下,散落在肩上,也不顧現在身子還是虛弱,少女掀開幔帳下了地,扶著柜子,磨蹭到梳妝臺前緩緩坐下,待到坐定,少女喘息了幾聲,她條件反射就要掏懷中的帕子,只是手已然摸到衣襟,卻就這樣停了下來。 是呀,現在她已經不會咳血了,哪里還有什么帕子呢? 少女緩緩抬頭,看著鏡中的臉,這臉蛋兒,當真是艷麗無雙,白皙的鵝蛋兒臉,水汪汪的大眼,一張櫻桃小口因著虛弱,唇色淡淡,可就是這樣,卻又平添了幾分嬌俏。 若說艷麗,那艷麗中透漏中少女的可愛嬌憨;若說嬌憨,又覺得這樣的詞兒用在這般驚艷絕色的女子身上,實不妥當。 少女靜靜的看著這張臉,手指輕輕滑過臉蛋兒,仿佛不可置信的呢喃:“十二歲!原來,我也這么好看過!”言罷,緩緩的露出笑容,那笑容越來越大,竟是止不住一般。 聽到內室傳來聲音,兩個丫鬟連忙入內,可原本該在床上睡著的小姐現在竟是坐在鏡子前邊笑的不能自持,仿佛是有什么值得大笑的事兒一般。兩人吃了一驚,不過還是連忙將她扶到了床上。 少女坐在床邊,仍是止不住的笑:“你們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br> 清脆的聲音,猶如黃鶯出谷。 巧音巧月憂心忡忡,少女突然看向了她們,那視線里,冷冰冰的刺骨,“我想一個人?!?/br> 這樣的視線,簡直讓人發冷,可是巧音巧月再看,又覺得小姐還是那個單純的小姑娘,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凌厲是她們的錯覺。 想了一下,巧音言道:“小姐,奴婢兩人就在外屋,如若小姐有事兒,叫喊奴婢便是?!?/br> 少女嗯了一聲,甜甜的笑。 兩個丫鬟再次出門,少女擺弄自己的發,編成了散散的辮子,笑嘻嘻的坐在床邊晃蕩腿兒。 人人都道世事難料,她原還不以為然,可誰又能想到,被自己母親親手毒死的她,能夠重新活過來呢,活在如花朵一般燦爛的十二歲,在她最好的年紀。 十二歲,她中了毒,十三年后,二十五歲,她又中了毒。在身死的那一瞬間,她曾想,會不會,會不會在十二歲那年被毒死就是最好的結局?只是還沒有什么答案,她就已經死了??墒乾F在再看,原來真的不是! 重新活過來的那一刻,和鈴突然就明白過來,最好的結局不是被毒死,而是……楚和鈴搖著辮子咯咯笑,最好的結局是,看著別人生不如死…… 那么多害過她的人,這一世,她不會再對任何人手軟了。一個個清算,從哪個開始呢? 哦,對!第一個該死的,和鈴仰躺在床上,掰著手指,第一個該死的,就是那個現在還在她的祖父楚將軍面前胡說八道的所謂大夫。 永安人人皆知,楚將軍府的五小姐因為十二歲那年中毒,耗盡了心血活不過十年,同時,她身體孱弱再也不能生育……可是又有誰人知曉,她確實中毒,但是卻沒有那么嚴重,正是所謂治療的藥物,成了她的下一道催命符…… 第3章 哭哭啼啼的聲音在和鈴耳邊響起,模模糊糊的,仿佛是夜里的女鬼一般,和鈴厭煩的揮手,轉了個身。卻不想,那哭聲更大了幾分。她已經許久沒有睡得這樣好了,好端端的睡個午覺,偏是有人來打擾,和鈴不想也知那人是誰。 她翻身揉著眉心,緩緩睜開眼睛:“母親……”簡簡單單兩個字讓和鈴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其實,她并沒有想這樣早面對她的,自己的親生母親,也是親自毒死自己的人。 和鈴就要爬起來,蘭氏連忙攔住她:“怎的起了?好生睡會兒,你身子骨還是弱的?!?/br> 和鈴聽了直想發笑,既然知道她需要好生休息,又作甚來她這邊哭哭啼啼呢!如此委實言不由衷。 “應該的?!焙外徿涇浥磁吹幕氐?,蘭氏抬眼,巧月懂事兒的連忙將枕頭墊到和鈴身后,讓和鈴能夠舒舒服服的倚著,和鈴天真無邪的問道:“娘親,大夫怎么說呢?我身體如何了?不知怎的,我乏力的緊呢!” 蘭氏面上的憂心一晃而過,隨即勉強勾起一抹笑容安慰她:“你自然是沒事兒的。大夫會給你治好的。你好生吃藥便是?!?/br> 和鈴狐疑:“如若沒事兒,娘親剛才哭什么呢!娘親哭的那樣的慘?!焙外徸兞四樕?,蒼白著一張小臉兒顫抖唇,“是,是我要死了嗎?”她一下子就哭了出來,本就是好顏色,如此當真是梨花帶雨。 蘭氏連忙將她攬到懷中,“別哭,我的乖囡囡別哭。你沒事兒的,娘親怎么會騙你呢,只要你按時吃藥就會好的。娘親只是心疼你才十二歲便是吃了這么多苦。你說你著孩子的命,怎么就這么不好呢,娘親是愿意代替你來受這個罪的??!” 這樣的慈愛! 和鈴單薄的小肩膀因為哭泣一抖一抖,可是她楚和鈴卻不知道,她母親是自始至終都不喜歡她這個女兒在演戲,還是后來才變成那般心狠,心狠到親自毒殺她這個女兒。 和鈴拉開蘭氏,抹掉了淚,“娘親不要說這樣的話。如果我沒有喝那碗粥,最后中毒的就會是父親,如果能夠代替父親受這個苦,我是愿意的。做女兒的,理應如此?!?/br> 是了,這就是她中毒的原因,十二歲那年,她誤食了廚房做給她父親的甜粥,結果導致中毒。雖然有心瞞著,但是不知因何原因,她中毒導致身體衰敗以及不能生育的事情還是傳遍了永安,從此,她楚和鈴就注定了孤家寡人的路。 蘭氏抹掉淚:“你是要心疼死我?!?/br> 和鈴垂下了眼瞼,不過很快便是重新抬頭,她甜美的撒嬌言道:“娘親,我想做新衣服?!?/br> 蘭氏詫異問道:“怎么突然想起要做新衣服了呢?往日里做新衣也不見你特別歡喜?!?/br> 言罷便是觀察和鈴的反應,不年不節的突然提出要做新衣服,倒是讓她覺得有幾分奇怪了呢!畢竟和鈴并不是一個喜好打扮自己的小姑娘。說起來,這丫頭就是與旁人不同,別的姑娘喜歡胭脂水米分,喜歡華衣美服,她倒是好,最喜歡寫寫的,跟男孩子一般。 “就是生死攸關的時候呀,我突然就幡然醒悟了?!焙外徦普嫠萍俚难缘溃骸拔彝蝗话l現,自己沒有享受過任何東西,覺得自己太虧了。既然能夠好好的坐在這里,我自然是要把所有我沒有享受過的,統統都享受一次,這樣就算以后有什么,我也不后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