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倘若他沒有讀過《眾生之劫》,也必定是這么認為的。 作者有話要說: 《眾生之劫》的開篇歷史借鑒《誅仙》,后面倒是完全不一樣的。修仙等級和世界觀一半借鑒《凡人》,一半是杜撰。 第2章 養孫奪舍 文荊如今住的地方,是洵陽山脈腳下的一個小村落。 這村落的入口,有一汪清澈見底的泉眼,清涼甘甜,帶著絲絲靈氣,傳說過路的仙人曾在此停下來喝水,因此被稱作清泉村。 這里民風淳樸,地方也小,男女老少加起來不過數十,哪家晚上打孩子,不到天亮,全村就都知道了。村民們靠山吃山,多數仰賴著洵陽山脈出產的草藥、野物為生。 清泉村,算不上人杰地靈,但是有點仙氣。 文荊,就在這個安靜的小村子生活了十年。 他是怎么來到這個世界的呢?不清楚。 最初的幾年里,文荊同其他嬰兒一樣懵懵懂懂,毫無記憶。七歲那年,洵陽山脈發生輕微地動,搖晃中,文荊像癡了一般,眼前出現了許多零亂的畫面。從此,前世的一點一滴便回來了。 竟然生活在《眾生之劫》的世界當中,這個認知讓他錯愕了一陣。當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后,立刻清醒過來,慢慢計劃自己的人生。 具體的說,他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活下去。 一老一小坐在木桌前,路云飛和藹地看著文荊,面目慈祥。 “荊兒,近日《純明功》修煉得如何?” 《純明功》,修仙入門功法之一,分為一到十三層,離清泉村最近的洵陽鎮就可以買到,兩塊靈石一本。 魚香茄子鮮嫩順滑、入口即化,文荊不得不佩服路云天的廚藝。他吞了兩口才慢吞吞地說:“仍舊停滯在第三層,無法突破?!?/br> 路云飛微笑:“最近是不是貪玩沒有練功?” “沒有貪玩,似乎遇到了瓶頸?!?/br> 路云飛沉默了,又微笑著說:“再過三個月,清虛劍宗五年一次山門大開、招收弟子,爺爺也是擔心你進不去?!?/br> “爺爺別擔心,孫子一定會努力?!蔽那G著急地保證,滿臉孝心。 路云飛勾勾他的鼻子:“若你突破了第四層,爺爺帶你去洵陽鎮玩,你要什么,爺爺就給你買什么?!?/br> “好?!?/br> 日復一日,文荊扮演著孝順孫子的角色,配合路云飛的慈祥,爐火純青,不敢讓他看出異狀。 這個路云飛,其實不是他的親爺爺。 文荊是個被拐來的孩子。 真正的身世已經不可考,文荊三歲的時候被路云飛抱來清泉村。 養育至今,路云飛的目的只有一個—— 奪舍。 路云飛的資質低下,修煉一輩子也只到練氣七層。如今他九十多歲,將行就木,等死又不甘心,幸而多年前尋到一部古卷,能讓他死后元神暫時凝聚,繼而奪舍。這些年來,他一直尋找資質上佳的孩子,想奪取年輕的身體,重新來過。終于,天不亡他,讓他偶然之間遇到文荊。路云飛大喜過望,把他拐來清泉村落戶,以爺爺的名義養大。 這老鬼若奪了他的身體,文荊就是死路一條…… 因此,他從記事起,便一直在尋找逃脫的辦法。 他曾試圖逃離,卻發現路云飛用靈符在他身上下了禁制,讓他跑不出清泉村三里之外。他也曾想過反抗,可惜這路云飛的修為已經是練氣七層,文荊就算拼了命修煉,也打不過。 至于向村里人求救,更是無稽之談。 村民都是質樸良民,不懂修煉,也不曾聽說奪舍一事。告訴他們,只是拖累性命而已。況且,路云飛是寬厚老人,知書達理,愛護孫子,怎么會有人信文荊這個小孩子? 奪舍的成功機率只有兩成到五成,修仙者的修為差距越大,奪舍越容易,失敗則魂飛魄散。路云飛多年來一直對死亡恐懼,這才拖到現在。但是清虛劍宗山門大開之日迫在眉睫,他要豁出去了。 作為五大修真門派之一,清虛劍宗只招收年齡在十六歲之下,修為已到練氣四層的修仙者。因此,路云飛急于讓文荊升上練氣四層。否則,奪舍后大約一年的時間不能修煉,路云飛無法成為弟子。 在書中,盡管機會渺小,路云飛卻奪舍成功了,以“路荊”的名字進入清虛劍宗,成為了一名年輕弟子。 情況緊急,文荊不敢有絲毫僥幸心理。 他已經突破了練氣第五層,只是路云飛沒有學過“天眼術”,看不出他修為的深淺。但他若想三個月之內升到練氣七層,與路云飛抗衡,卻是癡人說夢。 作為《眾生之劫》的死忠讀者,文荊只希望這能有點幫助。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 幾座山峰聳立在風雨之中,隱隱透出一絲猙獰。 第3章 八月初九 初秋,黃昏。 天空陰沉沉的,烏云低垂,悶熱地叫人喘不過氣來。 從窗戶里望出去,幾座山峰晦暗不明,山瀑洶涌,似要將人吞噬。 突然,一聲雷鳴,狂風呼嘯而來! 文荊頂風把劇烈震動的窗戶關上,頭發凌亂飛舞。他口中默默念著,竭力鎮定:“八月初九,黃昏。八月初九,黃昏……” 路云飛冷冷盯著他:“荊兒,你自言自語什么?” 文荊轉身,冷靜地看著路云飛,說出一句讓路云飛等了好幾年的話:“爺爺,我已經升到練氣四層了?!?/br> 路云飛的眼睛微微一亮,狂喜之色一閃而過,卻又黯淡下來,臉上聚起一抹虛假的驚異喜悅:“好好!有出息!明天爺爺就帶你去洵陽鎮玩!” 說完卻若有似無地攏眉。 ……哎,這復雜的心情。 文荊看得出他的躊躇。奪舍畢竟是逆天行事,失敗的機率太高,路云飛怕死了一輩子,現在豈能不七上八下? 他假意高興地說:“那我先去睡覺了?!?/br> “……也好,明日早些起床?!?/br> 文荊轉身,剛要回去自己的小房間,身后卻猛然一陣涼風。干瘦滿是皺紋的手枯木一般搭在他的肩上,如同墳地里爬出來的人骨,讓文荊全身的汗毛豎了起來。 路云飛和藹又蒼涼地說:“荊兒,咱們爺孫很久沒聊天了,今晚說說話吧?!?/br> 這語氣不容抗拒,文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只好深吸一口氣坐下來:“爺爺想聊什么?” 路云飛緩緩走動,點起一盞油燈,消瘦的身影在黯淡的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 疾風亂雨拍打著窗戶,一片肅殺意。 他似乎沉浸在往事之中,蒼老混濁的雙目半垂著,緩緩開口:“荊兒,爺爺養育你十多年,待你可好?” “自然是好的?!?/br> “你可知道,爺爺的父親是誰?” 墻上的黑影隨著搖曳的燈光晃動,似鬼魅般嚇人。 “曾祖父?是誰?” “爺爺的父親,就是名揚天下的古鏡派長老,路之山!你可曾聽過?” 路云飛滿是皺紋的臉霎那間柔和,雙目溢出光彩。 文荊呆了呆。 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什么書里沒有寫? 《眾生之劫》里,路云飛是個炮灰,正文介紹他養孫奪舍的事不過一句話,對于他的身世毫無交待。 一個炮灰,怎么來頭如此之大?那路之山是五大門派當中唯一的木系天靈根,不到一百年便進入金丹期,竟然是這老鬼的父親! 路云飛的雙目又黯淡下來,露出難堪痛苦之色:“可惜我資質不佳,從出生以來,他的眼中只有我的三個兄弟,從未正眼看過我,連教訓責罵都不曾有!荊兒,爺爺的痛苦,你知道嗎?” 文荊默默垂下頭,沒有說話。 路云飛激動著:“我不服,我也是他的兒子,憑什么他這樣對我?我弟弟十五歲時練氣十層,將他惹得一陣大怒,罵我弟弟沒出息??墒俏叶畾q了,他卻連我的修為也不知道!總有一天,我要揚眉吐氣,叫他悔不當初!叫他看看這個、連名字也叫不出的兒子,如何——” 說著一陣劇烈的咳嗽。 文荊沉默著,動也不動。 路云飛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一塊黑黝黝的牌子,似金非金,似木非木。他的眼角掛著淚痕,臉上的線條柔和,竟然又恢復之前的和藹。路云飛輕輕握住文荊的手腕:“荊兒,爺爺等下要做一件事情。倘若爺爺死了,你可以拿這塊令牌去古鏡派找你爺爺。他雖然不見得記得我,但你也算路家的后代,他不會不管。更何況,你的資質——” 說到這里,路云飛貪婪地看著文荊,雙目流轉,又隱隱發亮。 文荊在心中冷笑。 路云飛若奪舍成功,自己的小命不保。路云飛若奪舍失敗,自己還要千里迢迢給他家中送牌子,報喪事! 他望向路云飛的手,那枯枝一樣的手指,似要把自己身體里的年輕都吸走。 “荊兒,你聽到了嗎?” 文荊緩緩將手腕抽出來,輕聲說:“怕死之心,人皆有之?,F在我總算知道爺爺想奪舍的原因了??墒俏?、我從——沒遇到過像你這么惡心的人?!?/br> 路云飛呆了一下:“你說什么?” 文荊已經撒腿向門口沖出去,扯開嗓子叫著:“神仙!神仙哥哥!救命??!神仙哥哥!” · 天邊黑云翻滾,來勢洶洶。 山雨欲來,漫天漫地的疾風響雷。 村口清澈的山泉邊站了三個人。 文雅的書生身著白衫,面龐俊雅,看似二十七八。他的目光四下里一掃,落在村口的石碑上,沉吟念道:“清泉村……天色已晚,今夜在這村子里借宿一晚吧?!?/br> 灰衣少年相貌清秀,大約十七八歲,慢吞吞地說:“是,大師兄英明?!?/br> 他二人身旁立著一個修長的男子,一襲樸素的青衣已被雨水打濕,沉靜地說:“我去看看有沒有人家肯收留我們?!?/br> 灰衣少年慢吞吞地邁開步子:“四師兄,上次和三師兄路過這里,幾個砍柴的看我們竟能御風而行,都當我們是神仙呢,豈有不肯之理?” 白衣青年嘴角一抽:“……竟然說自己是神仙,真是……”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