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子谷就道：“問當時抓住的情況，我也不知道，只說了第二天齊瑤把卓姨娘拖出來的事情，可是衙門的人似乎不大信，就是想問問那晚上的情況……”說著停頓住，看著吳蘇。

    吳蘇一下子恍然了，衙門是懷疑了什么，不然不會一定要問清楚，想都想得到，卓姨娘和宋氏有關，這兩個人幾乎是前后腳的死了，宋氏的事情原本過去了，但是衙門又知道了卓姨娘的死訊，覺著可以。

    齊子谷有什么話沒有說清楚，大約是擔心老太太聽到了著急？

    她想了想，對老太太道：“看樣子孫媳是要去一趟回話，不然說不清楚?！?/br>
    老太太驚訝的道：“你去做什么？！你一個婦人知道什么，再給你嚇著！不去，叫子谷去說好了！”

    三太太在旁邊干著急。

    吳蘇就陪笑著道：“老太太，這件事還是要說清楚，不然死了人命，衙門若是不依不饒起來，也夠咱們難受一陣子，說白了，他們問話的目的也是為了弄清楚事情，然后在有點好處，孫媳知道怎么做?！?/br>
    三太太就忙道：“是啊，老太太，叫奕哥媳婦去說清楚好了，我陪著她去，用屏風擋著，也不用拋頭露面?！?/br>
    老太太一聽，也只能答應了，又叮囑：“說話別慌，要是慌了，看叫他們懷疑！”

    吳蘇笑著點頭：“放心，老太太，孫媳不會慌得?！?/br>
    這才和三太太、齊子谷來到了前院，小廝們全都退避，屋里正中擺上了紫檀木玻璃彩繪牡丹如意花樣大屏風，那官差一看這架勢，不由自主的就站起來側身避開。

    吳蘇和三太太到了屏風這邊，隔著屏風跟這邊的官差行禮：“官爺?！?/br>
    齊子谷就忙道：“這位是我大嫂，那天晚上就是大嫂先過去的，事情她最清楚?！?/br>
    那官爺就是之前的趙僉事，因著聽說是齊家的案子，已經搶過來，上門來問，這會兒便忙回禮，道：“大奶奶客氣了，只是循例問問?！?/br>
    吳蘇就道：“應該的，原本這件事我們也應該去衙門匯報一下的，可是都想著家丑不可外揚，就……”

    趙僉事就忙道：“若是真的背主私奔，主家有權處置，我們只是循例問問?！?/br>
    吳蘇就道：“官爺想知道什么?！?/br>
    “那晚上拿住貴府姨娘的都有什么人，貴府姨娘是怎么交代的，后面怎么處置的，我們衙門只是想知道詳細的情況?！?/br>
    吳蘇便道：“卓姨娘是住在上房院西跨院的，拿住她的，自然是上房院的上夜婆子，拿住了自然是先回上房院的人，就回到了我這里，我就去看?！?/br>
    吳蘇將那天晚上的情況詳細的說了一遍。

    說完了，趙僉事好半天沒說話。

    吳蘇就問道：“官爺是不是有什么疑問？有疑問只管問好了，我們也不希望這件事上面，我們府有任何叫人疑心的地方?！?/br>
    趙僉事就笑著道：“那是那是，倒是不敢說疑點，只是循例問問，問問……這位卓姨娘，是和之前被劫殺的宋氏一起來貴府上的吧？之前貴府大爺曾經為了宋氏的事情跑過我們衙門無數次，我們倒是知道了，宋氏原本是大老爺在長安的外宅，因著府里有些事情，大老爺休了之前的大太太，把外宅接來，原本是想要抬成正妻的？”

    果然，還是因為宋氏的緣故才疑心的。

    不過疑心才正常，本來這件事就太巧了，大老遠的來當正妻來了，但是不久卻死了，然后姨娘也跟著死了，衙門懷疑府里人給卓姨娘栽贓，也是可能的。

    吳蘇便道：“確實是，這位卓姨娘也是跟著宋氏一起過來了?！倍嘤嗟脑挷⒉欢嗾f，卓姨娘為什么私奔，就叫衙門去查好了，查出來了在稟報，查不出來，只要沒問就不說。

    趙僉事就道：“這可有點巧啊，前面宋氏死了，沒兩天姨娘也因為背主私奔自盡了？”

    吳蘇道：“官爺是懷疑我們？”

    “哦，不不，倒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問問，問問?！边@個趙僉事實在有點狡猾，話說的圓滑的很，沒有懷疑，隨便問問，詢問詢問。

    但是明顯是懷疑了的。

    吳蘇想了想道：“這位官爺，第二天卓姨娘死的情形，大約的我們家三爺已經跟您說過了，您若是不信，隨便找幾個下人來問問的，當時因為太意外了，根本就沒防備，所有的事情幾乎是當著所有下人的面發生的?！?/br>
    “您隨便找幾個人問問，看看說法一樣不一樣，即便我們有可能對口供，可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對過吧？也不是所有人全都能記得對口供的每一句話吧？所以您問問，看看是不是大家親眼見到的，說的是不是全都一樣。卓姨娘和那個車夫全都是親口承認了，多少人聽見了?！?/br>
    “至于其他的……我知道官爺懷疑這兩件事有牽連，其實我們自己也懷疑，所以也是查問的很仔細，但是確實就是那么巧。我知道當時將那個jian夫給轟走了的，因為想著要留下證據，就叫下人去跟著，找到了車夫的住處，現在車夫就在城門口的牙行靠活，您找到他問問也可以?！?/br>
    頓了頓，接著道：“贓物我們都留著，就是預防衙門詢問的……這件事說起來就是后宅的一些事情堆積起來，一起發生了而已。其實官爺，很多大戶人家都是這樣，有時候就是那么不順，倒霉的事情一塊兒出，叫人晦氣……我們家不巧，出的事情官府都知道，所以動了疑心，其實很多家也有很多湊巧的事情，比我們家這些事情更多更湊巧呢！只是官府不知道，因此沒什么?！?/br>
    三太太在旁邊聽出來吳蘇的意思了，因此笑著接了一句：“是啊，后宅女人多，事情就多，各家都有各種事情，您要是有空，跟您多說說，您就知道，多么巧的事情都有呢?！?/br>
    趙僉事沉吟了一會兒，笑著道：“聽著是這么回事，也沒什么，只是循例問問而已，既然如此，那三位，我就告辭了?！?/br>
    吳蘇忙道：“子谷！趕緊送送官爺，官爺辛苦跑了一趟……”

    齊子谷明白，點頭答應，這邊對趙僉事差道：“官爺請?！?/br>
    趙僉事笑著跟屏風后面的人拱手告辭，便走了。

    這邊吳蘇和三太太互相看了看，等了一會兒，齊子谷回來了，道：“給了三十兩銀子，到了門口倒是說了，真的只是過來問問，讓來問的也是上一次給大哥辦事的那位?！?/br>
    吳蘇和三太太點頭：“應該是沒事，真就是來問問而已?！?/br>
    齊子谷就去辦別的，她們兩人來到了老太太這邊，稟報了怎么回話的，三太太道：“跑一趟也有幾十兩銀子呢，兩三個人一分，每個人落十兩銀子，何樂而不為？這些人可不跑的快快的?！?/br>
    老太太就嘆氣：“銀子能打點也是好的啊，總比再找麻煩強?！比缓笸ｎD一下，咬牙罵：“幾個不省心的東西！”

    二太太就問吳蘇：“齊春怎么樣了？不是那幾天說病重的很？”

    吳蘇就道：“現在也是還很重，大夫天天去看?！?/br>
    三太太就道：“病重也不礙著給咱們找麻煩！醒了吩咐丫鬟一聲就行了！”搖著頭看著二太太：“你說這些人，怎么都這樣？那天卓姨娘難道不是當著人的面承認了的？親口承認的！難道誰還對她大刑伺候，屈打成招了不成？！”

    ☆、第212章 講道理

    三太太這句話一下提醒了吳蘇了，心想難道是因為齊瑤？！齊春雖然聽到了卓姨娘承認這件事，不過還是不甘心，尤其對齊瑤那天做的事情氣的要命，又沒有辦法報復，于是想出來這個辦法？

    她正想著，老太太卻想到了：“因為齊瑤把她姨娘拖出來的？不然這件事不會鬧得全都知道。齊春這丫頭這也是要惡心惡心我們？”

    二太太道：“不能吧？她自己的名聲……”

    “她現在還有什么名聲?！比吡艘宦?。

    老太太出神的想了一會兒，轉而對吳蘇道：“趕緊給治病，治好了，給齊嫣、齊瑤、齊春這三個趕緊找人家，現在就找。孝期一滿，趕緊全都嫁出去！嫁出去就省心了，叫禍害別人去，我是夠夠的了！”

    老太太說了三個‘趕緊’。

    二太太和三太太聽了全都好笑：“那也得三年呢！”

    吳蘇在這邊陪著說了一會兒話，就回去了。

    到了屋里正好宸哥兒醒了，喂了奶又哄睡了，吳蘇就叫奶娘看著，她在院子里轉悠轉悠。

    心里還在想著齊春的事情，老太太那邊，顯然是已經懶得管這幾個了，折騰就折騰去，老太太肯定覺著，這幾個孩子已經是到了說都沒用的地步了。

    她倒是有點想去跟齊春說說，別在辦糊涂事了。

    吳蘇擔心的主要還是齊春糊涂起來，再要是找衙門，說漏了嘴就麻煩了。齊奕就是為了這些事在忙，她不能明知道有這種危險，卻也不管。

    當然，齊春能去衙門說漏了嘴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但是到底不能排除。這不是已經叫丫鬟去了一趟衙門了。

    吳蘇來到了齊春這邊。

    其實說心里話，吳蘇不太喜歡齊春。齊春是大老爺的孩子，大老爺的孩子，除了齊奕之外，其余的全都沒有一個好的，吳蘇全都厭惡的很。

    吳蘇又不是真的像邵mama說的，是個菩薩心腸，見人就心軟，還沒說話就把人想的多么多么好的人。她雖然看起來似乎溫柔了一點，其實也是個有脾氣有情緒的，起碼恩怨分明，對待跟自己作對的人，也不手軟。當然這也是后來慢慢學的，不屬于天生。

    不喜歡齊春，她就不去接近，一直都沒有單獨見過這個齊春。但是現在，她應該是給她說些道理了。

    到了齊春這邊，大夫才走，丫鬟看到大奶奶來了，趕緊的請進了屋子。

    吳蘇先看了看屋里。齊春正好醒著，坐在床上靠著迎枕，正在吃藥，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正服侍她喝藥。

    看到吳蘇過來，丫鬟忙退后，齊春努力的想要起身。

    “坐著吧，別動了，趕緊給把藥喝完?！眳翘K吩咐那個丫鬟，順便的觀察了一下，那個丫鬟十一二歲，皮膚有點黑，一看就不像是齊府的丫鬟，個個白皙米分嫩的很。

    丫鬟服侍的齊春吃了藥，就要退下去，吳蘇就道：“你就在這邊服侍?！敝噶酥复策?。

    那小丫鬟低頭答應了，就站在床邊。

    齊春有點緊張，好在才吃了藥，嗓子還算是溫潤著，暫時沒咳嗽，緊張的看著吳蘇。

    吳蘇坐在了窗戶下面的椅子上，看著齊春開門見山的道：“剛剛從衙門來了個官差，詢問你姨娘的事情?！?/br>
    齊春的臉急劇的漲紅了，輕微的咳嗽了起來。那個小丫鬟站在旁邊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手指頭捏著她自己的衣角，捏的緊緊的。

    吳蘇一看這樣子就知道，這個小丫鬟是去報信的。

    正好，她就是要叫這個小丫鬟也聽聽自己要說的話。

    “官差查問了一番，也沒有發現什么破綻，倒是去找那個車夫去了，畢竟需要人證，好在車夫落腳的地方就在城里，牙行靠活呢，我叫人盯著呢，所以一找就能找到，找到了問一問，就知道整件事了?！?/br>
    齊春臉更加的紫紅起來。

    吳蘇看著她聲音冷了點：“衙門的人說，是一個小丫鬟去報的案子……齊春，我就不問是怎么回事了，不過我要告訴你，現在這件事，官衙的人知道了，也查問了。事實就是事實。當時你也在場，是，后面你暈過去了，但是暈過去之前，卓姨娘親口給你哥哥承認的話，你總聽見了?！?/br>
    齊春臉色愈發的難看，極力的忍著咳嗽，低著頭眼淚使勁往下掉。

    “冤枉沒冤枉你姨娘，你心里應該有數。照理你這么大的人了，什么事應該有數。府里頭選擇沒有報官，那你姨娘和那個車夫送官究辦，就是考慮到你的臉面。你好歹是齊家的小姐，今后要嫁人的，你姨娘背主私奔，這樣的名聲，你以后找不到好人家。府里的人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沒有去報官?！?/br>
    她冷笑：“原本以為你明白事理，想不到竟然是個糊涂至此的人！你自己把事情捅破了，叫人都知道了，你有什么好處？齊家這邊身正不怕影子斜，官府查也沒有查出來什么不對的，但是這件事到了官府，就等于是像整個宣府宣揚開了?！?/br>
    齊春咳嗽了起來。

    “大約的，你哥哥齊子元這段時間在你跟前說了不少的話，但是你長腦子了，自己就不能想一想？齊家的人到底做了什么？你倒是說說，我們做了什么？”

    “你來的頭一天，齊瑤撕破了你的衣裳，然后你掉下水，齊瑤是嫌疑人。那全都是齊瑤，你恨齊瑤好了，齊家其他的人對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想想，你來到府里之后，是不是所有的東西全都是比著齊眉她們幾個給你的，少了你什么？對你是不是和其他的姑娘一樣？”

    “你怎么就不知道感謝？好，就算是你覺著這些是你應該得到，沒什么感謝的，但是為什么應該得？正是因為把你看成一家子人，才會給你，你也會覺著應該?？墒悄阆胂?，你做的這件事，是當成這家人嗎？你以為這件事捅到衙門去，難受的是齊家人，所以你就這樣做？”

    齊春好半天也沒有咳嗽，也沒有說話，低著頭眼淚一直流。

    吳蘇就看著她道：“我說這么多，你都聽進去了沒有？怎么想的倒是說說。還對齊家人不滿？為什么，齊家人到底做了什么？”

    齊春吭吭的哭著道：“我們來到這邊，母親就死了……我姨娘也死了……”她哭著：“我姨娘不是那樣的人，真的不是……她肯定……肯定有苦衷……”

    吳蘇看著她：“就因為你母親姨娘死了，你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仇記在了齊家身上？一點都沒想過，這件事對于齊家來說，也是何其無辜！平白來了一家子人，連情況還沒有搞清楚，一個就出去叫人劫殺了，接著衙門就上門了……你難道真的相信齊子元說的，宋氏是齊家人殺的？”

    齊春死死閉著嘴。

    吳蘇冷笑：“糊涂至此！齊家全族多少人都在宣城，我們是正經過日子的人家，不是成天喊打喊殺的地痞流氓！家里死一個下人，都要去衙門備案的，何況是大老爺的外宅？你難道就不想一想，齊家為什么要殺宋氏，有什么仇，有什么恨？”

    “再說了，你們一家子能有幾張嘴，齊家這么大的家業，養不起你們這幾張嘴？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風險殺人？知道衙門殺人怎么判嗎？殺人償命！你覺著齊家的那一個人會用自己命去換宋氏的命？宋氏她值得誰那么做？！”

    “衙門查了案子，正因為是被劫殺的，才叫齊家領了尸首回來下葬，你可曾看見齊家的誰被衙門抓去審問了？”

    吳蘇看著她道：“說你小不懂事，你十幾歲的人了，說你明白事理，可是你一點都不明白事理！齊子元那個顢頇糊涂蟲！說什么你都信！有道理沒道理都信！你要是個男孩，早就被你哥哥拎著去外面做生意去了！和齊子義齊子元一樣！”

    “你還糊涂著，還在這里梗脖子?！?/br>
    齊春擦眼淚，低著頭手指頭攪來攪去的，看樣子是有點動搖了。

    吳蘇道：“我說了好幾遍，你自己長腦子了，自己好好想想！這么大的人了，認識很多像你這么大歲數的姑娘也有出嫁了的，很多嫁到像齊家一樣的大戶人家，過門就是掌家的奶奶。管起一個大家族來都是游刃有余！可是你看看你自己，還這么糊涂，比別人差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