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什么贅婿,家中珠姐兒可是姓安。從前大小姐有些脾氣,如今何嘗不是謙和恭順,溫柔體貼。 這男人有本事,才能壓得住家。 這個道理,葉家上下有數。乃至于這云雅閣的掌柜伙計心里都有數! 酒是好酒,二十年的狀元紅,埋在地下挖出來。如今酒倒在瓷杯里,自有那么一番趣味。琵琶聲有一搭沒一搭的彈著,彈琵琶的琴娘亦是面若春花,眸斂媚波。 閣內炭火溫熱,使得彈琴的春娘臉頰烤出了一片紅暈,領口扣子也松開兩顆,露出雪白濃膩玉頸。 三年前,安雪采受人所托,將樓里初梳攏的春娘贖出來。他在外置辦一處宅子,將春娘好生養著。 此刻春娘貝齒輕輕咬住了鮮潤的唇瓣,眼底倒是禁不住流淌幾分幽怨之意。這里里外外的人,都把自己當作安雪采的人,又豈知安雪采并未沾染自己? 可是嫌棄自己曾墮入風塵,可那并非自己所愿,她猶是干干凈凈處子之軀。 春娘自幼學習琴棋書畫,亦有幾分才情,本有幾分氣性。如今安雪采這般冷著她,她胸中自有不平之意。春娘手指輪指越快,琵琶聲漸有殺伐之意。 安雪采卻驀然回首,展顏一笑:“好,此曲正應景?!?/br> 春娘猶咬著唇瓣,水汪汪的眼睛里透出了幾分委屈,恨恨瞧著這可惡的混蛋。 底下的伙計大林聽著上頭穿來的琵琶聲,也禁不住皺皺眉頭。 說到底,他們畢竟是葉家伙計。 他忍不住壓低了嗓音:“掌柜的,這春娘不知分寸,姑爺當年應友所請,將她贖身。她卻不肯嫁給林公子,咽喉比著剪子說要自個兒過。姑爺無奈,給她置辦鋪面,供她做生意。二人本清清白白,偏偏這春娘不肯死心,竟如此膩歪癡纏。今日,也非要纏著來給姑爺唱曲兒。姑爺是個男人,所以讓著她。不如將此事告知小姐,讓小姐使手段將她逐走?!?/br> 云掌柜卻提起煙桿一敲大林腦袋,一臉恨鐵不成鋼:“你真是榆木腦子不開竅,姑爺是何等人物。若他不愿意,還真能被一個小女子威脅了去。便算對著一個小娘子,他使不出什么狠手段,難道沒別的辦法?他若真厭了春娘,以他之交際往來,定能為春娘尋覓一門好姻緣,將她打發出去。又或者他撒手不管,任由春娘一個女子在河州吃些苦頭。她那么美一個女人,獨自出來做生意,若無姑爺照拂,豈能這般順遂?” 還有些話,云掌柜沒說出口。 姑爺回到河州,立馬尋春娘相陪,大約也是念著了。 姑爺就是逗著春娘,讓她氣惱,讓她委屈,求著讓自己寵。 這些話云掌柜雖沒有說出來,可是大林卻一口道出:“這幾年姑爺在北邊兒做事,難得回河州,他也應該多陪陪小姐和珠姐兒,而不是陪這個,這個什么春娘?!?/br> 姑爺是個能干人,為人豪氣,出手又闊綽,大林心里是佩服的。若他不是葉家姑爺,可能大林也不覺得有什么。男人嘛,有幾個不風流的??纱笮〗闶呛萌?,待他一家人都挺好,還教meimei墜兒認字。那大林自然也瞧不過去! 云掌柜敲打他:“此事你定不要給你那個妹子說,更萬萬不能讓小姐知曉。男人在外面,無非那些事,所謂家和萬事興。小姐知曉了,平白堵心,惹他不痛快?!?/br> 這云雅閣是葉家產業,人還是那么些人,都是當年站隊葉凝霜的老伙計,只不過心思卻漸漸變了。奉誰為主這件事,眾人心也漸漸偏移。 葉凝霜嫁人之后,也不方便拋頭露面的。這些年河州的生意仍是她打理,跑腿使喚的卻是安姑爺招來的侍從。漸漸的,眾人聽從原因從站隊葉家大房,變為敬畏安雪采的威勢。有些東西表面上看上去沒變,實則潛移默化之下,心思已有不同。 第3章 003 要不,讓葉凝霜知道一下?…… 若渣系統聽到云掌柜一番高論,必定擊節稱贊一番,贊許云掌柜看得通透。這個世界上,還是男人更懂男人。云掌柜還是個見多識廣的老男人,哪還不明白安姑爺的心思。 安雪采這個男主走的是深情種路線,他本人在書中標榜不好色,可那些女人自己哭著要送。一番婉拒不遂,安雪采出于不愿意傷害任何人的善良,終于還是納了。 不過他那點兒標榜,早被下屬看個通透,自然不會拂了這上司興致。 姑爺念著這春娘的,誰還看不出來呢。 事實上,再過不久,春娘含羞自薦枕席,那安雪采也就醉酒后被春娘給“暗算了”。 不過原著之中,春娘并沒有成為安雪采的妾,算來不過是安雪采的外室。 安雪采有納一名妓為妾,這個妓卻不是春娘,而是名動天下的俠妓商云裳。 商云裳本為皇族,因政斗被牽連,十歲時被賣入教坊,卻被人暗中照拂,并未被人染指。 她不但生得花容月貌,于歌舞之道也頗有造詣,可謂當世大家。 多少貴族豪俠對她傾慕不已,卻都被商云裳加以婉拒。 這朵名花,在書中自然難逃男主光環。 她的出身、才藝,自然是春娘難以企及。更難得是,商云裳無視天下英雄,卻偏生對安雪采動心。這份虛榮感,也是春娘絕不能給予的。 更何況,春娘畢竟“不潔”。 春娘身子雖然是干凈的,當初為脫泥潭,卻對安雪采的同窗林潤使了些手段。 她跟林潤花前月下,刻意引起林潤競爭嫉妒之心,其實是想林潤解金相救,不要那么吝嗇。春娘雖守住了貞潔,卻也和林潤有一番虛情假意。 這些安雪采都是知道的。 故而他雖不嫌春娘是青樓出身,卻終究沒有給春娘一個名分。 當然也不是每個女人都受了男主金手指影響,比如春娘,她對安雪采的好感就出于本性。 比起優柔寡斷受制于家里的林潤,安雪采當然是更好的選擇。 寧為英雄妾,不為庸□□。春娘當初以死相逼,就已經存了依附安雪采的心思。若不然,依了林潤,只怕哪天失寵被他大娘子發賣了去。 她偷偷掃了安雪采一眼,安雪采鼻梁挺挺,臉蛋也十分英俊。 唉,安公子如此人物,世間罕有。偏生那葉家竟如此作踐,讓他成為贅婿,這豈非作踐了他?那位葉小姐,也當真養得任性,作踐這么個人兒。想到安雪采曾受的苦處,春娘心尖兒竟微微一疼。好好一個人,葉家小姐從前不知珍惜?,F在安公子得勢,葉家才溫順起來。說起來,還不是捧高踩低。 她就要和安雪采好,安雪采不會讓家里大娘子賣了她。公子是個有主意的人,不會像那些軟綿綿的公子哥兒,受家族和大娘子擺布。唉,這幾年安雪采照拂著她,倒將她寵嬌了。 春娘心里把葉凝霜拉出來一比,頓覺得葉凝霜遠遠不配。 這么一張含情脈脈,充滿仰慕的面孔,安雪采也心中生悅。 不過安雪采的目光并未在這艷花般的春娘身上停許久。溫柔鄉雖美,男兒最重要的卻是事業,可不能似小娘子般腦子里都是情情愛愛的。 這時候,他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葉凝霜。兩個人是先婚后愛,這個妻子曾經在他心里占據了很重要的位置。安雪采忽而發現,自己現在很少想她。一來一個女人被攻略后是會讓人興趣下降,再者,如今安雪采站的高度是葉凝霜不能理解的。安雪采冷靜的分析這些,卻并沒有什么慚愧。 他后來也悟透了從前聽過的道理,男人最好不要那么早便成婚,尤其是發展中的男人。伴隨男人事業發展,能取妻子的層次也是大不一樣。所謂正妻之位,也是極重要的籌碼,用以聯姻結兩姓之好,以后代血緣捆綁一個絕好的助力。而現在,區區葉家對他的幫助已經不多了。 不過,自己也并沒有打算換掉葉凝霜,不是嗎? 這足以說明他的寬宏大量,證明他安雪采是個重情意的人。 此刻葉凝霜的身影漸漸淡了,安雪采眼看得更遠,心思也看得更廣闊。 初來這個世界時,安雪采也準備融入這個環境,在這個古代體制內求存。 不過時勢不同,如今的安雪采心思卻漸漸活泛起來。 他不是古人,自然也不會迂腐的君君臣臣。 只有踏前一步,才能踏入一個更宏大的世界,才能與更精彩的男人或者女人結交。 想到精彩二字,一道身影忽而潤入了安雪采的腦海。 那是兩個月前事情,自己帶領商隊經過雪池,恰逢枯云山宗劍仙越紅魚出關。 越紅魚那時剛完成為期半年的閉關進修活動,正踏出宅居放風。 深秋時節,雪池的水已經冰涼,在陽光下煥發一片盈盈的碧色。 這遠處含雪的山峰,襯著一片片金黃色的胡楊林,渲染縷縷紅、綠之色,投映入碧水之中。 雪峰、碧水。 以此為襯托,一道淡青色的身影踏水而來,風姿綽約,宛如仙人。 那一刻,安雪采受到了強烈的視覺沖擊。 如今的安雪采已經是見多識廣,很難被什么東西震撼沖擊。一個男人具有一定事業,爽點閾值就會提高。那么就需要一些更出奇的攻略對象,刺激書中的男主和書外的讀者。 越紅魚的存在就應運而生,她必須優秀,所以作者賦予這個角色在低武世界具有高武武力值。 當然,這個女人也必定會被安雪采攻略掉。 不過伴隨系統出現,越紅魚這個npc顯然有了自己想法。 溫酒入喉,女兒紅軟綿綿的甚是溫潤。 安雪采心里卻有幾分感慨,可惜越紅魚是枯云山宗的劍仙。 仙子雖然脫俗,卻終究是枯云山宗的門人。那么,自然不好結交? 美人在側,這般嬌嗔動人,自有一番樂趣??蛇@不過是生活的點綴,是安雪采在忙中取樂。他這次歸來,自然不是為了葉凝霜,更不是為了春娘。 河州是安雪采根基的大后方,本來葉家為他守得極好,不過最近卻出了一點問題。 這個問題就是枯云山宗。 枯云山宗一直搞點反封建王朝的活動,如今入世更化名念善會,刻意淡化自身幫派性質,顯露出包容大度。 枯云山宗一聽就是高逼格,而且更像個武者聚集之地,和老百姓有距離感。 改名為念善會就接地氣多了,名字土氣中透出幾分親切,意思也淺顯易解。 葉家行事一向周全,長袖善舞,處處不得罪人。 念善會在河州發展信眾,也和葉家相處融洽。 這個問題,安雪采早有留意,一直書信提點葉凝霜要注意分寸。 最近因為安雪采在津州跟枯云山宗生出沖突,雙方關系頓時緊張起來。那么安雪采自然不愿意枯云山宗繼續滲透自家后花園。他決意將枯云山宗逐出河州,以確保自己大后方的純潔性。 對于安雪采而言,男人的權力領域就跟屬于他的女人一樣,一定要是干凈的,不能被絲毫沾染。 當然要做到這一點,則必須得到葉家支持。 如今葉家對他好感大增,他這位姑爺說話也極有分量??烧f到這件事情,葉家內部還是有一些反對的聲音。這么些年,葉家和枯云山宗關系不錯,大家相處得好好得,現在卻忽而要撕破臉皮。 這也不僅僅是感情上受不了,若要驅除念善會,葉家損失也會頗為嚴重,甚至惹上大敵。 想到這里,安雪采無奈笑笑。畢竟自己曾為贅婿,無法得到葉家全心全意的支持。 葉家不免眼皮子淺,居然計較這些錙銖小利,根本無法遠眺全局。 安雪采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這局棋是困于河州的葉家根本看不明白的。 不過凝霜這個妻子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只是,凝霜對驅逐念善會之事仍有一縷疑慮?這也是讓安雪采不痛快地方。他固然知曉葉凝霜是出于謹慎,一顆心是向著自己的??蓪τ谌~家,他終究不能如臂指使。 春娘的眼波宛如融融春水,含情脈脈間透出幾分幽怨,那雙眼,眼神更是全心全意。不似凝霜,總有一些,一些自己的主意。 安雪采忽而如夢初醒,笑起自己來。 作為男人,是自己矯情了,他應該去哄哄凝霜。女人總會有一些膽小、無理時候,男人嘛,若不是原則性問題,哄哄又何妨?畢竟女人總是沒有男人懂事有大局觀的。 當他準備離開窗邊時,卻忽而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