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
她抓著他的手掌,臉龐浮起淺笑,溫軟乖巧。 唯有在他面前,才會露出的笑容。 謝珣低聲說:“只怕這段時間,京城會有變動,我不管旁人如何,但是一定會保護好你?!?/br> 沈絳聞言,澄澈圓潤的雙眸里,再次露出小狐貍般狡黠的笑意:“我也相信三公子,就像是三公子相信我這般?!?/br> 謝珣任由她拽著自己的手掌,眼底泛起寵溺而無奈的笑意。 “機靈鬼?!?/br> 她倒是知道提前把好聽的話都說完,讓謝珣問無可問。 “你說這次太子與那伶人的事情,是不是端王所下圈套?”沈絳問道。 謝珣眉眼微舒展,緩緩道:“如今誰最得利,誰就是最有可能的人。端王本來因為揚州一案,已是站在懸崖邊,岌岌可危之勢。如今卻情勢急轉,原本手握勝券的太子,被皇上關在東宮閉門思過?!?/br> “皇上心中的想法如何,誰都不知。但最起碼這件事,已經給端王贏得了一絲生機。甚至他還能依仗著這件事,徹底扭轉乾坤?!?/br> 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這個幕后布局者。 其實這個局并不算過分高明,只不過通過一個小宮女的死,將太子與伶人之間的過從甚密牽引了出來。 若太子真的聰明,就該當斷則斷。 如今的局面來看,太子不僅未斷,甚至還為了那個伶人頂撞了自己的父皇。 沈絳不由又想起自己那個夢。 太子造反之事,實在太過驚駭,她之前一直不敢與謝珣透露分毫。 可現在謝珣也在局中,雖說郢王府并未站隊,但是余波震蕩,未必不會牽扯到他們。 她不得不防備這樣的事情發生。 沈絳不想讓自己的保密,醞釀出不可挽回的錯誤。 思來想去,她定定望向謝珣,終于緩緩開口說:“程嬰,你是信佛之人,佛家相信前生今世,更信因果報應。萬一,我是說萬一這世家真的有人能窺探到前世種種,全都應驗到今生,你信嗎?” 謝珣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卻是盯著她。 沈絳似是難以啟齒,如此駭人聽聞之事,若不是她自己的夢境一次又一次被應驗,她絕不會輕易相信。 “你是說有人曾經經歷過一世,因此提前預知了今生所發生的事情?” 謝珣何等聰明,哪怕沈絳說的模棱兩口,依舊一針見血。 謝珣緊緊盯著她的臉頰,仿佛要探尋她所言的真假。 沈絳張了張嘴,可是又仿佛有東西堵住了喉嚨,子不語怪力亂神,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她又如何能妄言。 她深吸一口氣,收斂好情緒,準備模糊提醒他小心太子和端王。 就聽謝珣低聲說:“阿絳,這世間誰都會有秘密,哪怕這個秘密太過匪夷所思,只是你不必勉強自己,強行將自己的秘密公布于眾?!?/br> 沒想到到最后,竟還要他安慰自己。 沈絳勉強一笑,輕聲說:“程嬰,現在太子和端王的爭斗越發激烈,說不準哪天就會徹底爆發。你是皇室宗親,最容易受到波及,一定要小心?!?/br> 謝珣點頭,沈絳卻還是不算放心,她提醒道:“太子雖表面寬厚仁和,若揚州之事真的是他給端王下的圈套,說明他并不像表面那般,將萬民福祉放在心上?!?/br> 經過謝珣的透露之后,沈絳發現她居然不難理解,為何太子會謀反。 原本她一直以為,太子是被端王所逼,迫不得已才會起兵造反。 如今看來,端王非未來之明君,太子亦是。 永隆帝的這幾個兒子,為了爭權奪勢,謀取皇位,一個不惜以流民為餌,一個是肆意踐踏百姓性命。 若不是擔心他們的紛爭,會惹得天下大亂,給百姓帶來更大的災禍。 沈絳倒是恨不得這兩人快點打起來,最好是再撕的厲害些,兩敗俱傷。 這皇位不管落在誰手里,反正這兩人不行。 * 雖說吃飯是由頭,見這個候閔才是真,謝珣還是點了一桌子的菜,讓沈絳品嘗一番。 誰知正吃到一半時,清明急匆匆推門而入。 “公子,方才管家來找我,說宮里傳來消息,太后娘娘病了?!?/br> 謝珣霍地起身。 沈絳也望向他,催促道:“你快進宮吧?!?/br> “你待會一人可以回府嗎?”謝珣不放心她。 沈絳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阿鳶陪我來的,況且還有車夫。我怎么是一人呢,你快些去吧?!?/br> 謝珣臨走時,輕握了下她的手掌。 這才轉身離開,帶著清明一起。 原本太子黨的人都在擔憂,此番太子惹得皇上如此震怒,該如何收場,沒想到太后竟是病的如此恰逢其時。 于是太子的幾位大儒先生齊齊入宮。 正巧竟也遇到了一并入宮的顧敏敬還有次輔楊懷,楊懷是顧敏敬的人,一向是以他為重。是以內閣之中,顧敏敬向來有著說一不二的威望。 幾位先生瞧見他,當下心中大安道:“首輔大人,您能入宮臣等便安心了,過會還望您一并勸勸圣上息怒?!?/br> “自當如此?!?/br> 待一眾人去見了皇上,永隆帝似乎知道他們為何而來。 “我知眾卿家想要說什么,但是太子言行無狀,朕甚感痛心,是以才會讓太子在東宮中,閉門思過?!?/br> 吏部尚書鐘道山立即道:“皇上,如今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若是還如此幽禁太子,只怕人心越發浮動。畢竟儲君可是一國之本,輕易不可動得啊?!?/br> 眾人最怕的是什么? 不就是皇帝起了廢除太子的心思。 歷朝歷代,哪一次儲君之位的變更,不是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鐘道山乃是太子少傅,身為太子僚屬,鐵打的太子黨,若是太子真的倒了,他這個官只怕也是做到頭了。 是以不管如何,他要做的便是保下太子。 鐘道山開了個頭,旁人便是紛紛跪地進諫。 永隆帝勉強忍著,直到顧敏敬起身道:“皇上,如今太后身體不適,只怕也是憂心您與太子之間的事情。所謂百善孝為先,倒不如先讓太子殿下出了東宮,給太后娘娘侍疾?!?/br> 次輔楊懷也開口道:“陛下,太后年事已高,她是一路看著太子殿下長大,豈會不心疼您與太子之間生了罅隙?!?/br> 天家無私事。 皇帝與太子之間的事情,也不是尋常爹與兒子。 牽一發而動全身。 永隆帝要真的要廢太子的打算,文武百官無論如何,是要勸上一勸的。 此時正好給太后宮中的人來回稟,說是太后娘娘剛醒。 “太后可有什么吩咐?”皇帝瞧著跪在地上的小太監。 小太監俯身,抖著肩膀道:“太后叫了幾聲太子殿下的乳名?!?/br> 永隆帝臉色一沉。 在座其他大臣卻滿心歡喜,一個接一個開始勸說皇帝,讓他暫時先放太子出來,不管如何,太后在病中,總該先讓她老人家寬心。 永隆帝一向自詡至孝,又豈會在這時候不滿足太后的心意。 于是他立即吩咐道:“彭福海,你去東宮傳朕旨意,讓太子立即前往慈寧宮侍疾?!?/br> 有此一言,殿內眾位大臣紛紛松了一口氣。 彭福海帶著人匆匆趕到東宮,太子妃似乎早已得了消息。 她一臉素淡打扮等在殿內。 “太子妃,陛下有旨,命太子殿下即刻前往慈寧宮侍疾,太后娘娘一直惦記著太子呢,”彭福海態度客氣而又恭敬。 他身為大內總管,最是懂得這宮里的風往哪兒吹。 太子妃聽著他的話,原本繃直的背脊,有那么一瞬松塌了下來。 隨后她緩緩起身,客氣道:“彭公公,那就請你與我一同前往前殿,畢竟錦衣衛如今還守在殿門口?!?/br> 這些日子,錦衣衛一直守在殿門口。 太子的一日三餐都有專人送過去,但是卻不能見旁人。 即便是太子妃親自過去,只想給太子送兩件貼身衣裳,也只能由錦衣衛代為轉交。 好在錦衣衛只是看守太子,并不曾刻薄。 哪怕見到太子妃,也是恭恭敬敬。 如今彭福海隨著太子妃到了前殿,彭福海當眾宣布圣上口諭,門口的錦衣衛左右看了一眼,似乎還不知道該不該讓開。 彭福海不由道:“我說幾位大人,難不成你們還怕我假傳圣旨不成?”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于是錦衣衛的人立即讓開,太子妃率先推開殿門,進入里面。 “你們先在外面候著?!碧渝故橇粝乱痪湓?。 旁人自不敢不聽從,恭敬在外面等著。 太子妃直奔著店里的床榻上,只見榻邊坐著一個只著白色中衣,披頭散發的男子。 她微怔,似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子,便是她那個一向俊雅溫和的夫君,那個應該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殿下?!碧渝p喚了一聲。 面前的男子似乎沒了知覺,依舊垂著腦袋,坐在那里。 太子妃再也忍不住,撲了過去,雙手按住他的手臂,低聲抽泣道:“殿下,是我呀?!?/br> 這一聲帶著哭泣的輕呼,好似起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