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頂多就是拿在手中裝蒜。 他面露苦澀:“趙兄,你我皆是商賈,豈會不知道這道理。溫辭安雖然只是七品小官,可他乃是科舉出身的正經進士,又入都察院,當了監察御史,連著辦了幾個大案,便是圣上都對他頗為賞識?!?/br> “他前途無量,不管我如何努力,也只是小小商人?!?/br> 趙忠朝似乎感同身受,氣得在大腿上拍了下,怒道:“程老弟,你這話可算是說到我心坎上。你別看揚州那些官員,看見我時畢恭畢敬,可人家什么人吶,最差都是個舉人出身。能看得上咱這種當初混碼頭的人?” “我跟你說,讀書有什么用,會讀書不如會站隊?!?/br> “當初我把我meimei嫁進了總督府里,你瞧瞧如今我家是何等光景,誰不知道揚州趙家。待日后事成,我就是名副其實的皇……” 趙忠朝此人好大喜功,夸起???,便是沒邊。 此時他亢奮中,差點說漏嘴。 他頓住后,尷尬一笑,卻瞧見謝珣滿臉認真詢問:“趙兄,怎么不說了?” “沒事沒事?!?/br> 趙忠朝岔開話題:“我的意思是,最重要的是要會站隊?!?/br> 謝珣早已經知曉他的底細,如何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是他依舊裝作一臉什么都不懂的樣子,輕聲問:“站隊,趙兄站的是什么隊,還望指點?!?/br> 趙忠朝眼底閃過一絲得意,卻非要搖頭道:“這個現在可不能說,不過程兄,你放心,日后我定不會虧待了兄弟?!?/br> 謝珣冷眼望著走在他前方的趙忠朝,眼底露出冷意。 查看完大船,兩人各自道別。 謝珣并未立即回云夢園,而是吩咐車夫去朱顏閣。 朱顏閣果然是這條街上最為熱鬧的鋪子,女子多的地方,自然是鶯歌燕語不斷。 謝珣到樓上,就見沈絳正伏案,在冊子上寫個不停。 他走上前,誰知還未到跟前,反而是沈絳突然抬頭:“你怎么來了?” “你聽到我的腳步聲了?!敝x珣并不懷疑。 自從得知沈絳也會武功之后,他就知道這姑娘的耳力不一般。 他垂眸,落在她身前的冊子上,她字體娟秀,此事已寫滿了一頁。 “這是?”謝珣略驚訝,因為他看著竟是朱顏閣的管理準則。 沈絳坐了一上午,也是累極,干脆站起身。 她手指點了下冊子,說道:“先前我就一直在想,朱顏閣若是真的想要開遍大晉,我難道得像揚州這般,一家又一家親自籌備嗎?若是這般的話,朱顏閣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大晉第一胭脂水粉鋪子?!?/br> “你想要將朱顏閣做成大晉第一?”謝珣還是頭一回聽她這么說。 沈絳微揚下巴,“這世間,若是可以,誰不想獨占鰲頭。我就是想要當第一,我要教全天下所有想要變美的女子,都用上朱顏閣的口脂?!?/br> 謝珣目光落在她臉上,低聲道:“志氣可嘉?!?/br> 沈絳干脆將她先前寫好的一些規矩,都遞給謝珣看,讓他幫忙參考一番。 如今朱顏閣的這些侍女,早將自家口脂的特色都牢牢記在心中。 特別是什么膚色的女子,適合哪種口脂,沈絳都一一寫了出來。 這些侍女基本都不識得字,沈絳也不怕麻煩,專門請了女先生,教她們簡單認字。最起碼要將鋪子里,這些口脂的名字都認得,寫上。 至于適合膚色的口脂,這些乃是強制需要背的東西。 鋪子里有專門考察制度,大家基礎都是半兩銀錢,但是推銷出去口脂,就能獲得一定份額的賞賜。 也就是賣的越多,待月末發銀錢時,就會獲得最多。 當月售賣最多的侍女,還會得到額外的獎勵。 這些獎罰制度,京城的朱顏閣早已經在用,沈絳寫起來得心應手。 她明白想要馬兒跑得快,就得先喂草的道理。 在對待自家鋪子的侍女時,她絲毫不吝嗇銀錢獎勵。 但是朱顏閣的懲罰也是很明確的,特別是有人膽敢吃里扒外,她會毫不留情將人趕出鋪子。 這些侍女皆是家境貧寒之輩,她們深知朱顏閣能給出的銀錢,絕不是其他地方能承受。 因此她們也格外珍惜朱顏閣的這份工作。 謝珣將冊子拿起來,這才發現,沈絳一條條,竟寫的格外詳細。 條理清晰,連獎罰的行文都格外清晰明了。 謝珣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看到這些人,我越發肯定自己昨日說的話,并非虛言,也不是出于我對你的喜歡?!?/br> 而是因為他眼前的這個少女,實實在在的出眾。 沈絳抿嘴:“三公子每次夸贊我的時候,總叫我飄飄欲仙?!?/br> “那現在三姑娘能下來,與我同進午膳?” 沈絳被一提醒,才發覺自己也有些餓了。 大約是早上一來,便忙碌個不停。 眼瞧著除夕夜就要到來,鋪子本就繁忙,還有即將要發生的事情。 沈絳知道自己留在揚州的時間不長了,所以她想要在走之前,徹底讓揚州的朱顏閣走上正軌。 兩人攜手,剛出了朱顏閣的大門,就見斜里沖出來一個男人。 只見此人用竹簪松松垮垮的挽著頭發,說他是乞丐,他身上倒也還算齊整,可若說他不是,他手中又捧著一個缽,身上衣裳破了幾處,腰間又掛著一串銅錢。 這打扮實在不倫不類。 “兩位,我昨日夜觀星斗,算得一掛……” 得,還是個騙子。 清明從旁邊竄出來,一下擋在這男人與謝珣之間,生怕這不知從何處竄出來的乞丐模樣的人,沖撞自家公子。 謝珣倒不以為意,淡淡道:“清明,不得無禮,給他點碎銀子?!?/br> 他自幼就被養在佛門,一眼瞧出老乞丐手中的缽,并非凡品。最起碼這個缽,跟著老乞丐有些年歲。 謝珣忍著幾分惡心,朝那缽的外層又看了一眼。 那上面早已經蒙上了一層包漿。 那樣油潤里透著黑的色澤,可不是作假能作出來的。 此人既然與佛門有些淵源,謝珣便讓清明給銀子。 還沒等清明從懷里掏出銀子,旁邊的沈絳卻開口說:“不知老神仙,卜了何等卦象?” “還是這位小姐有見識?!边@男人咧嘴一笑,他撥弄了下耳邊垂落的碎發,故弄玄虛說:“只是這大街上人多眼雜,小姐真的要在此聽卦?” 沈絳笑瞇瞇問:“老神仙覺得,在哪里聽卦,方算靠譜?!?/br> 男人嘿嘿道:“老朽聽聞揚州有一處叫食為先的酒樓,掌勺的大師傅,一手淮揚菜那是做的出神入化。我覺得,唯有這樣的地方,才能不辜負老朽這驚天動地的一卦?!?/br> “哦?!鄙蚪{拖著長長的尾音。 就在清明以為,三姑娘會讓自己把這個老騙子給扔出去。 畢竟這種江湖下九流的騙子,一張嘴就知道他是什么貨色,這么兩三句行話,就敢騙三姑娘請他去揚州最好的酒樓食為先吃飯,這老騙子真以為自己是金口玉言呢。 誰知沈絳在終于開口時,說道:“既然如此,就請老先生一同前往吧?!?/br> “好、好,我就知道姑娘如此年輕,就能掌握朱顏閣這等聚財寶盆,定是非凡之人。你的眼界不同凡響,那些覺得我是騙子的俗人,壓根無法與你相提并論?!?/br> 清明:“……”確實有被內涵到。 好在食為先離這里并不遠,他們二人的馬車前腳到。 那個江湖相師緊跟著也到了。 只是他剛靠近酒樓門口,就被酒樓門口迎賓的店小二攔住,對方惡聲惡氣道:“滾滾滾,也不瞧瞧,這是什么地方,是你能來的嗎?趕緊走,沒的臟了我們的地兒?!?/br> 江湖相師也不生氣,好整以暇道:“小子,我今個還就要正大光明走進你這個店?!?/br> “就你也配?!钡晷《姂T了這種人,不是騙子就是想要吃白食。 之前有段時間,隔三差五有算命的走到他家鋪子門口,說是他家東家,馬上就要有血光之災。 一開始東家還有些擔心受怕,后來發現,這些人除了騙吃騙喝之外,屁本事沒有。 于是東家下了死命令,以后見到這些江湖相師,一律都打出去,連門口都不許靠近。 就在他趕人時,突然身后一個嬌柔的聲音響起:“這位小哥,他是與我們一起的?!?/br> 店小二收住推攘的手,回頭看,就見居然是剛下車的那位小姐。 他怔了下,張嘴,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直到他往前小跑兩步,靠近沈絳時,才小聲道:“這位小姐,不是小的冒犯,實在是如今這些江湖騙子實在是太多了。瞧著您也是富貴人家的小姐,最是容易著了這種人的道?!?/br> 沈絳一笑:“無妨,他若真的是個騙子,我便把他打出去便是了。只是我帶人來吃飯,你們酒樓,應該不會阻攔吧?!?/br> 店小二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低聲道:“自然是不會的?!?/br> 很快,沈絳與謝珣并肩,跟著小二入了酒樓。 江湖相師一路跟著他們。 這樣一個既不搭又十分怪異的組合,惹得坐在酒樓大堂內的食客們,紛紛轉身,望過來。一直到他們徹底消失在二樓的樓道口,眾人才收回視線。 店小二大概也怕這個看起來窮酸又骯臟的江湖相師,若是坐在酒樓大堂,會惹得其他食客非議。 所以沈絳提出要一間包廂時,他趕緊把人往二樓領。 點菜的時候,沈絳沒有出聲,反而是沖著對面的江湖相師,做了個手勢:“您請?!?/br> 這江湖相師也不客氣,張嘴就點。 “那就先來一個三頭,清蒸蟹粉獅子頭、扒燒整豬頭、拆燴鰱魚頭,然后再要個水晶肴rou、梁溪脆鱔、八寶葫蘆、琵琶對蝦、三套鴨?!?/br> 店小二瞠目結舌,以至于對方停下時,他忍不住道:“你們只有三位,如何吃得完這么多?” “我說你這小二,點菜時走神,如今還嫌我點得多。你去問問你家掌柜,有東家嫌棄食客點菜點的多?” 店小二哪里敢問掌柜,豈不是要被臭罵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