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說來這還是沈絳頭一次,到安國公府中,當初沈殊音成親時,沈絳雖不能到場親賀,卻也送了自己親手的禮物。 沒想到,本該至親夫妻,大jiejie卻要忍受這樣的委屈。 安國公府不愧是御賜國公府,不僅門口一對石獅子瞧著夠氣派,一進入,處處雕梁畫棟,氣派非凡。本來田管事要給她們安排小轎子,只是誰都不想坐。 待她們要入正堂之內時,卻又被攔住。 田管事瞧著跟在她們身后的護衛,說道:“再進去便有府內女眷,這些護衛不可再入內?!?/br> “那不行?!鄙蚪{想也不想。 田管事朝她瞧了眼,卻是心下納罕,如此容貌絕塵的少女,他可不曾見過。 而且也未曾在少夫人身邊出現過。 這是誰?他心底默默想到。 不過田管家還是說道:“這位姑娘,還請見諒,實非我刻意為難?!?/br> “我說不行,不是在與你好好商量,只是告訴你一聲,”沈絳輕掃了他一眼,淡然道:“若是你非要讓我們的護衛留在此處,那不如我們與貴府的國公夫人,換個地方,換到京兆府去聊聊如何?” 田管家不是個傻的,不管是少夫人還是這位小姐,三番兩次,提到京兆府。 可見肯定是拿住了自家夫人的把柄,有恃無恐。 于是他也不敢再去請示徐氏,直接將人帶入正堂院內。 徐氏早早在正廳內坐下,她特地換了一身貴氣十足的絳紫色繡牡丹紋樣對襟大袖繡袍,以至于沈絳在門口瞧見她,倒是意外的年輕,模樣更是瞧得出年輕時是個美人。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鄙蚪{低嘲。 沈殊音與她離得近,將這話聽的一清二楚,本該嚴肅的氣氛,她也實沒想到,沈絳會對徐氏做如此評價,撲哧一聲笑了。 坐在上首的徐氏,一臉尊貴,正等著兩人入內。 誰知門口的兩人反而笑了起來。 這一下倒叫端坐著的她,成了笑話似得。 “殊音,沐陽不是讓你先回青州休養,你為何折返回來了?”徐氏先發制人道。 沈絳這才發現,原來這世上并非人人都有禮義廉恥。 沈殊音輕握沈絳的手掌,示意讓她先開口。 于是沈絳安靜站在一旁。 沈殊音并未氣急敗壞,相反她站在正堂中,身姿優雅,比起上首端坐著的徐氏,氣韻更為高貴,只聽她緩緩開口道:“我為何回來,說起來還要感謝國公夫人你?!?/br> 徐氏額頭一跳。 竟沒察覺到沈殊音稱呼她為國公夫人。 徐氏說:“你胡言亂語什么?” “胡言亂語嗎?若不是國公夫人您派去的匪徒,要去劫我的馬車,耽誤了路上的行程,只怕我三meimei都不能及時帶人,趕來救我?!?/br> 徐氏沒想到,有此內情。 此刻她望向沈殊音身側少女,原來這就是沈家三小姐。 這個傳聞中的姑娘,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又是長了一副勾魂引魄的妖媚模樣。 “你若是聰明點,自個離了京城,往后我兒給你一封休書,從此兩人夫妻和離,各不相關啊,該有多好。偏偏你居然帶著自己的親meimei,一塊來送死?!毙焓戏€坐在椅子上,高高在上說道。 沈殊音卻也一笑,她說:“國公夫人,這世間可沒這樣的道理。難道你處心積慮派人劫我馬車,毀我名聲,只為了讓我與方定修和離,我就得一再避讓你嗎?” 徐氏忽而怒道:“沈殊音,如今我還是你的婆母,你怎敢如此血口噴人,隨意污蔑。真當我國公府沒了規矩不成,任你在此處胡說八道?!?/br> “來人吶?!?/br> 只聽她一聲令下,原本空無一人的正堂,竟迅速涌入二十來個看家護院。 這些護院各個手持刀劍,將正堂圍了個水泄不通。 難怪她們入內,連個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沒有,原來人家是打算來個甕中捉鱉呢。 正堂內連接著外面的門,被落了鎖。 此時黃昏時刻的瀲滟暉光,從院落上的那塊四四方方的天空,傾瀉而下,灑落在院子里,站在正廳靠門口的沈絳,被這樣的一道余暉溫柔縈繞著。 正值逢魔時刻,殘陽如血。 典籍中有記載道,逢魔時刻,乃是天地間鬼怪最容易出沒的時候。 人與鬼怪會在此時,同時出現。 沈絳本是不信神佛之人,可此時她望著廳堂上坐著的徐氏,突然覺得,這世間若是真有鬼怪,只怕也并不可怕吧。 真正可怕的,是坐在你面前,比鬼還可怕的人。 “你擅自帶著這些人,闖入我安國公府,我便是將你們打死,旁人也說不出一句話。今日你既然活了一條命,就不該再回來?!毙焓夏笾种信磷?,似給自己壯膽般。 她也是頭一回,干這樣的事情。 連沈殊音都有些詫異,她這婆母,平日里看起來只是個普通京城貴夫人。 沒想到可了此時,倒生出了一股末路梟雄的氣概。 “我jiejie早就想與方定修和離,你若是嫌她拖累你們方家,只管說一聲就好,”沈絳輕輕抬頭,望著眼前的婦人,緩聲道:“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生出害她的心?!?/br> 話音剛落,沈絳身形已動。 院落里的護院家丁壓根反應不過來,沈絳已到徐氏跟前。 她手掌抬起,直接抵著她的脖頸,手指收緊,叫徐氏一下喘不上氣,喉管仿佛被堵住。 待徐氏揮舞雙手,想要掙扎。 可沈絳的手掌絲毫不松,徐氏只能雙手拼命去撓她的手腕。 “灼灼?!鄙蚴庖趔@呼了一聲。 “你不該我大jiejie?!鄙蚪{面無表情望著她,終于在這時松開了徐氏。 但是一把匕首,再次從她袖口滑落。 她手握匕首,輕松抵著徐氏的脖子,沖著外面的護衛道:“誰敢上前一步,我就在她臉上劃上一刀?!?/br> 徐氏眼睛瞪大,似不敢相信。 不管多大年紀的女子,都視自己的容貌為天,別說在上面劃上一刀,就是碰出個口子,都要擔心受怕。 “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沒有國公還有國公世子呢,還不派人去將兩位請回來?!?/br> 沈絳一番話,叫院子里徹底亂了套。 徐氏本以為叫人埋入在院子外面,等她們全部入了院子,哪怕她們帶了幾個護衛,只要制住這幾個護衛,兩個弱質女流壓根翻不出大浪。 可徐氏也壓根沒想到,沈絳身手如此之好。 半個時辰不到,方定修與國公爺方沛,紛紛趕回府中。 待一入正堂,就瞧見整個院落里,兵戈相對的劍拔弩張氣氛。 方定修走到正房門前,剛上臺階,就看到屋內,他母親坐在上首座位,但是嘴巴被絲帕堵著,雙手被綁在身前。 而廳堂中,兩個女子正坐在的高椅上。 “殊音?!狈蕉ㄐ拚J出了其中一女子,便是自己的妻子。 等他朝另外一人看去,是個妙齡少女,十六七歲模樣,一張臉明艷動人,豐肌雪膚,一雙烏黑澄澈雙眸,此刻透著不同于妙齡的淡然冰冷,不過再冷淡的神色,卻也不妨礙她的容顏艷絕,顏若舜華。 對于少女的身份,方定修幾乎在第一眼便確定。 畢竟沈絳的容貌與沈殊音,還是有幾分相似。 “沈絳?!狈蕉ㄐ藓傲艘宦?。 沈絳抬眸,輕笑一聲:“沒想到方世子,居然認得我?!?/br>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你不是該叫我一聲大姐夫?!蓖蝗?,方定修溫和一笑。 沈絳輕輕挑眉,隨后站了起來,待她走到徐氏身側的案桌旁,緩緩拿起放在桌上的匕首,將刀刃放在徐氏的脖頸處,“我覺得方世子還是站在門口說話,我比較放心。畢竟你這樣的人,心狠手辣,連身邊人都算計?!?/br> 方定修原本要邁進來的腳,緩緩收了回去。 “殊音,你們這是要干嘛?”方定修轉頭看向沈殊音,問道。 此時安國公方沛上前,一眼就瞧見自己夫人,被一個小姑娘劫持,他抬手指著沈絳,大喊道:“你、你想干什么,還不趕緊把刀放下,把我夫人給放了?!?/br> 沈絳充耳不聞。 她這兩日幾乎事事要用刀,這會兒反而覺得,直接動刀說話,更方便些。 于是她將匕首移到徐氏的嘴邊,刀尖靠近她的嘴角。 “小姑娘,好好說話,你想要什么,盡管說?!狈脚鎳樀泌s緊喊道。 可是沈絳不為所動,刀尖繼續靠近,徐氏被嚇到拼命掙扎??墒撬氖终票焕ψ?,整個身體被麻繩和椅子擺在了一起,壓根動也動不了,逃也逃不掉。 連方定修都忍不住喊道:“沈絳,你究竟想要干嘛?!?/br> 誰知沈絳用刀尖輕輕一挑,將徐氏嘴里的帕子挑掉。 待她無辜的望向門口,柔聲說:“別緊張嘛,我只是想讓國公夫人與你們二位親自說幾句話?!?/br> “老爺,沐陽,快救我,救我?!毙焓弦荒荛_口說話,立即大喊大叫。 她鬢發散亂,哪還有半分方才國公夫人的氣勢和尊貴。 方定修一身計謀,奈何此刻母親在人手中,全都施展不開,他只得看向沈殊音,說道:“殊音,你當著要與我這般嗎?三meimei不懂事,難道你也要跟著胡鬧。她若是今日傷我母親一根頭發,你們絕對走不出國公府半步?!?/br> “那我們就試試?!鄙蚴庖粝拼降坏?。 從沈絳劫持了徐氏開始,沈殊音就未曾阻攔。 她只安靜坐在一旁,陪著沈絳,一副你今日就是捅破了這天,大jiejie也要陪著你一起。 方定修說:“你是不是怨恨我今日講你送離京城,我也與你說過,近日京城紛亂,我只是送你出京散散心。待過段時日,就會將你接回來。好,你若是不喜,我們就不離開京城?!?/br> 沈殊音扭頭看著他,許久,突然笑了起來。 她的聲音本就動聽,此時笑聲清脆婉轉,只是笑著笑著,她眼角都快笑出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