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第21章 謝珣的聲線天生帶著幾分冷調, 可是這樣的清冷,卻在這喊殺震天和彌漫著血腥氣的地方,莫名安撫了沈絳。 她突然松開手掌按住的另一只衣袖。 在這里, 她無需自保, 因為有個人擋在她身前。 本以為錦衣衛人數眾多占據上風, 很快就能將此間局面控制住??珊皻⒙晞偲?,就從暗巷內沖出十來個彪壯大漢, 拎著刀竟是來救人的。 原來這幫匪徒也藏了后手。 一時間,整個酒樓內外猶如人間地獄。 斷臂殘肢,竟隨處可見。 血跡更是隨處可見, 地上、墻壁上, 甚至是頭頂的燈籠上。 酒樓掌柜帶著伙計躲在柜臺后面, 嚇得瑟瑟發抖, 這會兒連哭都忘記了,甚至還隱隱聞到尿sao味。 有人被嚇尿了。 謝珣微轉頭望著身側的小姑娘,她安靜站著,卻渾然不覺害怕的模樣。 待沈絳察覺到謝珣的眼神,她抬眸望過去,兩人四目相對。 待她無辜的眨了眨眼睛之后, 才察覺自己的反應好像不太對, 一般來說尋常小姑娘若是遇到這樣的場面,會是什么反應? 于是在思索片刻后,沈絳軟聲道:“這…這也太可怕了?!?/br> 謝珣垂下手臂,寬大的衣袖正要從她眼前消失時, 他卻跨步過來, 整個人擋在了沈絳面前。 這下她的眼睛落在他青衫上的繡著卷云紋路。 “三公子?!彼p聲喊了句, 似乎想問接下來該怎么辦。 謝珣垂眸看她, 低聲說:“我們得在這里等一會兒,外面刀劍無眼?!?/br> 沈絳自然不會拒絕:“好呀?!?/br>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喊殺聲漸漸停了,明明時辰還未至深夜,可整條街卻有種鴉雀無聲的死寂。 “那些匪人都被抓到了?”沈絳聽著外面動靜,又問了句。 抓到?只怕都死的差不多了吧。 錦衣衛是什么人,但凡能出動他們來抓的人,必然不是什么尋常宵小。 況且方才那些錦衣衛下手不分輕重,顯然是根本不在乎這些匪徒的死活,能抓活的最好,但是死了的也無所謂。 直到外面響起整齊腳步聲,顯然是后續趕來的官兵。 突然,謝珣開口道:“此間場景太過血腥恐怖,只怕你看了之后會受到驚嚇,倒不如不看為好?!?/br> “那怎么辦?”沈絳下意識問,她總不能捂住自己的眼睛吧。 她剛未出口,只見謝珣已抬手將自己束發的裝飾發帶摘了下來,兩寸寬的青色飄帶被他握在手心。 然后他抬手將發帶蒙在沈絳的眼睛上,低聲說:“小姑娘不應該看這些的?!?/br> 沈絳安靜站在原地,任由他的手臂環到她的腦后,將飄帶輕輕打上了一個活結扣。 待他系好發帶,幾不可聞地低笑一聲。 沈絳乍然被蒙住眼睛,看不見外面,又聽他笑,忍不住問:“怎么了?” 謝珣低頭打量著她的模樣,一張小臉白的欺霜賽雪,兩寸寬的青色飄帶蒙著眼睛,教她身上添了幾分惹人憐愛的脆弱感。 煞是可愛。 他剛系好,就聽到有大批人馬再次進來。 是之前追殺出去的錦衣衛,再次回來了。 錦衣衛眾人將酒樓的掌柜和伙計找了出來,又看著一直站在窗邊的那對男女,其中一個人抬起繡春刀,指向謝珣,不耐煩道:“你們兩個過來?!?/br> 沈絳雖然看不見,卻下意識覺得,就是在說她和謝珣兩個人。 她正要抬腳,卻被謝珣拉住衣袖,他低聲說:“我們不過是湊巧來吃飯的,跟這幫匪人毫無瓜葛。錦衣衛的人應該只是問問而已,你留在這里,我過去回話就好?!?/br> 沈絳不放心說:“聽聞錦衣衛權勢極大,可以抓捕任何人,你小心些?!?/br> “我知道,你乖乖站在此處等我?!彼曇魷貪?,聽著絲毫不緊張。 沈絳也只得點頭,畢竟她蒙著眼睛,沒有他在,她哪兒去不了。 只是謝珣離開后,她突然想到她眼睛上蒙著的發帶,其實是可以隨時拿掉。 偏偏,她心底念頭微轉過后,竟沒有抬手摘下。 剛才叫謝珣的人,是個錦衣衛小旗,見他過來剛要呵問。 誰知謝珣卻從懷里掏出一個令牌,對方見狀,神色一變,正要行禮,謝珣卻沖著他抬了抬手臂,示意他不用下跪,接著他才輕笑說:“大人,我與那位姑娘只是途徑此處吃飯而已,實在不是有意打擾錦衣衛辦案?!?/br> 錦衣衛小旗微垂頭,卻還在想他那塊令牌,上面雕刻著的金龍,栩栩如生。 那是只有圣上御賜的東西,才會有的金龍。 沒人敢在天子腳下的京城造這樣的假,有這樣令牌的人,應該是王公勛貴才是,偏偏對方與他說話卻絲毫不倨傲,反而格外客氣。 直到謝珣再次說:“若是無事,我可以帶著那位姑娘離開了嗎?” 錦衣衛小旗朝后面看了眼,就見那姑娘站在窗邊,月色從打開的窗戶處傾籠而下,佳人身姿綽約,哪怕青帶遮眼,依舊看得出是個絕色。 這人心思活絡,便猜測該不會是哪家貴公子喬裝,在這兒私會美人呢吧。 嘖嘖,貴人可就是會玩。 于是他沖著謝珣拱手,客氣說:“既然你們只是在路過,自然現在就可以走?!?/br> 沈絳離的雖遠,卻模糊聽到他們的對話。 心底松了口氣。 很快,謝珣回來,他將自己的衣袖遞到沈絳的手邊,“抓緊我的衣袖,我帶你出去之后,再替你解開發帶?!?/br> 沈絳緩緩點頭,抬手抓緊。 此刻官兵正在收拾現場,只是有了那個小旗的吩咐之后,倒是沒有人再為難他們。 謝珣走在前面,小心帶著她繞開了地上的血跡,從酒樓正門離開。 兩人在街面上走了好一會兒,空氣中的血腥味似乎也淡去。 走在身側的謝珣停下腳步,沈絳跟著停下。 她站在原地,聽到他說:“我現在給三姑娘將發帶拿下可好?!?/br> 于是她乖乖站在原地,沒一會兒,抬起的衣袖從她耳鬢邊輕輕擦過,她的耳垂竟沒來由的發燙起來。 二月清冷的夜風拂過耳畔,白皙的耳垂依舊泛著沁血般的紅。 謝珣將發帶摘下,沈絳閉了閉眼睛,才重新適應光線。 夜色已濃,只有天邊懸掛著的明月遙遙照映著大地,月光灑落下一片波光般的清泠銀輝,與周圍街道上店鋪門口掛著的燈籠,相互輝映。 沈絳回頭看了眼,剛才的酒樓。 那里門口守著一排官兵,酒樓里面更是影影綽綽的都是人。 周圍的店家,膽小的早已經將店門關上。 此刻哪怕就算沒關的,店里也是空無一人,客人早被這震天喊地的殺聲嚇跑了。 沈絳小聲嘀咕道:“吃飯都能遇到這樣的事情,我的運氣似乎不太好?!?/br> 上京的路上遇到劫匪不說,還能撞見自己的前未婚夫跟其他女人私奔。若不是她實在不喜和尚,倒真該去寺廟里上柱香。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連累了你呢?”謝珣好笑地望著她。 沈絳搖頭,臉上掛著無奈:“這種倒霉的事情,三公子還是不要與我搶了?!?/br> 饒是謝珣這樣不動聲色的性子,都被她這句話再次逗笑。 兩人往回走了幾步,突然沈絳轉頭問謝珣:“你覺得我們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謝珣挑眉。 沈絳緩緩說:“我們忘記吃飯了?!?/br> 剛才他們的菜剛端上來,還未動幾筷子呢,先是遇到那個絡腮胡,接著就是錦衣衛開始抓人,一桌好菜,全都浪費了。 沈絳倒是想起之前的事情,她問:“方才那個絡腮胡后來怎么樣了?” 謝珣神色淡然:“運氣不太好,死了?!?/br> 他都已經提醒對方,小心身后了。 沈絳倒是沒流露出什么同情的表情,這種人吃飯都能調戲小娘子,可見平時也是個惡貫滿盈的人。 死了就死了吧。 因為這條街的店鋪都關的差不多,兩人只得多走了幾步,終于在一座青石橋旁,看見一個餛飩攤兒。 這家還算講究,用粗布拉了個棚子。 鍋爐擺在棚子里,遠遠看著就有股人一縷縷白汽升起,這么乍暖還寒的夜晚,來碗熱餛飩,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于是兩人不約而同尋著香味走過去。 攤子里沒有別人,老板見他們過來,熱情招呼他們坐下。 沒一會兒,兩碗餛飩被端了上來,褐色粗瓷碗里盛著白皮餛飩,翠綠蔥花灑在上面,碗剛到跟前,香味已撲鼻而來。 兩人都是打小受著吃食不言寢不語的教養,安靜吃著餛飩。 其實沈絳也餓了,她這一天就沒消停。 白天忙著胭脂鋪子的事情,結果晚上回家,熱飯還沒吃上一口,先看了一場血rou模糊的大戲。 幸虧她剛才沒瞧見那滿地的斷臂殘肢,否則現在這碗餛飩吃的也不香了。 這個店家的餛飩包的甚好,她吃完還有些意猶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