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冷奕和淺淺不約而同提問,但關心的問題卻不同。 “幾歲?”始終無法看到小女孩的臉,顧還卿邊回想邊道:“有時大約是五六歲的樣子,有時約摸八九歲,后面……不清楚……至于說水……” 她閉上眼睛,努力抓住腦子里殘留的畫面,用最直觀的語言敘述出來:“……好像是寒冬臘月,有人把那小女孩用力扔到荷塘里,并用竹篙壓著她,不許她起來,荷塘里的水冰冷刺骨……那小女孩子凍的直哆嗦,眼耳鼻都有冷水灌入,她快凍死了!想喊救命,可一張嘴,冰冷的水便灌進來……” 她喘了一口氣,接著道:“我看到有人打那個小女孩,并大聲的叱罵她……是用鞭子在抽,鞭子上有刺,小女孩渾身血rou模糊,疼的在地上打滾……” “……這么殘忍?”淺淺倒吸了一口涼氣,頗有些感同身受:“誰在打那個小女孩?” “還有沒有?”冷奕追問。 “……沒有了……”顧還卿眼皮沉重,困意來襲,低低的咕噥了一句,便再無言語。 聶淺歌愛憐的摸了摸她的臉,又撫了撫她兩排小扇子般濃密烏黑的長睫毛,心里軟成了一團水,低聲道:“她睡著了?!?/br> 淺淺撫額:“怎么搞的?又睡著了?!?/br> ※※※※※※ 次日凌晨,顧還卿醒來,發現聶淺歌坐在床沿,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拿著她的話本子,就著未熄的燭火在瞧,顯然一夜未眠。她一有動靜,他便察覺,立刻道:“你別誤會,我……” “你不用解釋?!鳖欉€卿打斷他的話,懶懶地翻了個身,軟軟地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所以才在這里守著我,不會怪你的,只是下次別再這樣了?!?/br> 她語氣柔和,長長的青絲鋪了半枕,慵懶嫵媚的樣子像在撒嬌,聶淺歌的墨眸里浮現一絲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感動與笑意,強抑著胸膛里泛濫的情愫,聲線柔和地問:“那你感覺怎么樣?還難受嗎?有沒有哪里痛?” 顧還卿搖搖頭,未及說話,腳頭有動靜,淺淺披頭散發,裹著厚厚地棉被爬起來,揉著眼睛不滿地嘟囔:“你們別枉顧我啊,我在我在啊,當著我的面郎情妾意、恩恩愛愛,真的好嗎……??!還卿你別嚇我!” 話未說完,她捂著臉驚叫一聲,烏龜一樣的把腦袋又縮回被子里了。 “容淺淺?!”顧還卿奮不顧身的爬起來,怒不可遏地去拉她身上的被子,火冒三丈地道:“你居然在?!你還知道你在?!我還以為你這個二貨去火星了!敢情你在這里!” 聶淺歌在這里,她以為又像上次一樣,誰知淺淺也在,可這家伙既然在,為什么又讓淺歌留下?這是要氣死她的節奏么? 她咬牙切齒,一副要把淺淺生吞活剝的模樣,淺淺在被子里嚇的瑟瑟發抖,聶淺歌不知要不要攔著,躇躊不定,顧還卿卻對他道:“你先回避,等我教訓完這不知死活的丫頭,再去找你?!?/br> “……好,我等你?!迸卤粦鸹鸩?,聶淺歌選擇明哲保身,放下話本子絕塵而去。 “二淺,你別走,你不能不講義氣??!”淺淺伸出腦袋喊救兵,慘兮兮地嚎:“不能扔下我不管啊?!?/br> 顧還卿“啪”的一掌拍在她的腦門子上:“你還敢嚷這么大聲?生怕別人不曉得他昨夜留在這里是吧?你說你既然在這里,干嘛讓他留下?” 淺淺捂著腦門子,欲哭無淚的喊冤:“你上次不是說不能把你單獨留下嗎,所以我這次沒走啊,我多講義氣啊,二淺讓我去隔壁睡我都沒去,誓死和你在一起,怎么還是我的錯呢?” “你個糊涂鬼!”顧還卿戳著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你的二淺他再小也是個男人,你是女孩子你知不知道?兩個女孩子呼呼大睡,讓一個男人守在一旁,還一守一整夜,你自己想想,你這干的什么事?設若這個男人不是二淺,是個色欲熏心的大壞蛋,有什么后果你想過沒有?” “你能不能有點危險意識?” 淺淺躲著她的一指禪為自己辯護:“可他是二淺啊,不是別的男人,他不會對我們兩個有壞心的?!?/br> “那你是不要名譽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你以后還要不要嫁人了?還是你想嫁給他?” “不嫁?!睖\淺頭擺的像撥浪鼓:“二淺克妻,我沒他命硬,克不過他?!?/br> “……”顧還卿連噴三口老血——這是個什么奇葩?老天你快來收了她! ※※※※※※ 又對淺淺耳提面命一番,嚴厲警告她下次不許干這種糊涂事,隨后又去告誡聶淺歌,別和淺淺一樣犯二,要不然她就把淺淺嫁給他。 聶淺歌一聽,急忙表示絕不再犯,求她千萬別把淺淺嫁給他。 “想得美了你?!鳖欉€卿瞥了他一眼:“淺淺多能干,你半年前還是有名的聶二呆呢?!?/br> 聶淺歌松了一口氣,關心則亂,昨夜因為太擔心她,雖然淺淺一再表示會好好守護,有什么情況便會通知他,可他總放心不下,不親自守著,回去也是懸著一顆心,反而更難受。因此還是決定留下,偏生淺淺也堅持要留下。 他未多想,反正能守著卿卿就好,也未注意到別人。此時想起來才覺不妥,唯恐顧還卿又把他推給淺淺,趕緊岔開話題,提起她昨夜的反常。 顧還卿本來也是來跟他談這件事的,她說:“你這套內功心法有問題,真的是那位治好你的世外高人傳給你的嗎?” 聶淺歌瞳孔一縮,頓了頓,若無其事地道:“怎么這樣說,是因為你每次練都會頭痛嗎?是我的錯,以后咱們不練了,不管怎么樣,你平平安安就好?!?/br>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鳖欉€卿斟字酌句,想盡量把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我的意思是說……你不是練過這套心法嗎,可你卻沒有我那些反應。而我腦子里看到的那些畫面,肯定不是偶然的,以前我從未想起來過,如今,也許是受了你這套功法的影響……” “就像是……”她皺起眉頭,用手撫著額頭,形容著那種感覺:“打個比方,你的功法好比……攻城時用來撞擊城門的撞木,每撞一回,我的頭會疼,這毋庸置疑,但是有些東西呢,會被撞松,我的腦子里也許有座城……” “腦子里有座城?”聶淺歌突然伸手撫上她的頭,長指在她后腦處輕輕摩挲,清亮逼人的眼眸緊盯住她的眼,慢慢地道:“你是想說,你的記憶有問題,被什么壓制了,或是封住了,是不是?” 顧還卿拿開他的手,驀然睜大眼睛:“難道那次撞傷了頭,留下了后遺癥?不會有血塊壓住了我的腦神經,讓我忘記了一些事吧?” “什么?……腦神經?那是什么?”她的話讓聶淺歌蹙起了俊眉。 ------題外話------ 虎摸各位,咱們晚上見! 謝謝親們的慷慨支持:原來挺好100 投了1票(4熱度),原來挺好100 投了2票,syl521 投了8票,一個幸福的mama 投了1票,13794081367 投了1票,鴛鴦藤 投了2票…… ☆、104丑不啦嘰的墨龍滄月佩 顧還卿跑去把淺淺捉過來,劈頭就問:“若我撞傷了頭,腦內有一塊血塊,這血塊壓迫著我腦內的神經和血管,讓我忘了一些事,有沒有什么辦法消除血塊?” 一般來說,如果腦內有血塊,有些血塊會隨著時間慢慢消散,有些卻不會,只會慢慢的形成更深的壓迫。由于大腦的神經和血管很復雜,便是在現代也不好做手術。 這些顧還卿知道,現代醫學都不一定能攻克的事,放在大越只怕更無可能,但死馬當活馬醫,不定淺淺會有什么法子呢。 淺淺表示黔驢技窮:“你說的我聽都未聽過,腦子里長東西我倒是聽說過?!?/br> 顧還卿問她:“腦子里長東西,你們一般怎么處理?是通過藥物來治療,還是開顱?就是切開腦袋?!?/br> “開顱?切開腦袋?”淺淺愕然地望著她,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 “卿卿,別開玩笑了,腦袋怎么能切開呢?”聶淺歌道:“你當初是撞傷過,但過后沒聽說過什么不良的癥候,只是性子變了一些,許是你想多了,跟那沒什么關系?!?/br> “可是我總覺得還有事我沒有想起來,如果跟那次撞傷沒有關系,我想不到是什么原因才令我如此?!?/br> “哎呀,你們太孤陋寡聞了?!睖\淺敲敲桌子:“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要讓一個人忘了過去的事,方法多的是?!彼e了個人盡皆知的例子:“比如忘情水,這你們總曉得吧?喝了便忘情絕愛,縱是??菔癄€的戀人,也會被忘情水拆成陌路人?!?/br> 聶淺歌也道:“苗疆的蠱、西域流傳的異術和邪術,甚至一些巫術,都能讓人忘記一些事情,江湖上也有不少這樣的人?!?/br> 但是,他們兩個都問顧還卿:“你確定你忘記了一些事嗎?以前的事你不是記的清清楚楚嗎?人和物也沒有忘記的,你會不會是產生了幻覺和錯覺?” 被他們這么一說,顧還卿自己也不確定起來,她努力回憶,卻覺得原主慕還卿的記憶除了小時候那一段有點模糊,其余的都挺齊全的,連對聶灝的喜歡,她都能替慕還卿感受到。 于是就說:“那我今日晚上繼續練那套內功心法,看能不能再看到什么畫面?!?/br> 聶淺歌一想到她昨天的情形就心驚rou跳,自是極力阻止:“不行,不練了,你喊痛的樣子我害怕,我寧可痛的是我?!?/br> 他真情流露,說出來未覺得什么,顧還卿卻立刻看向他,淺淺的目光更是在他和顧還卿之間徘徊,仿佛想找出點什么似的。 顧還卿咳了咳,掐了淺淺一把,淺淺雪雪呼疼,不敢再出言調侃了——說來也怪,她不怕二淺,卻怕顧還卿。 “可我不能因噎廢食啊?!鳖欉€卿跟聶淺歌講道理:“雖然我覺得沒忘記什么,但一練那功就發生那么奇怪的事,絕非偶然,想要弄清楚其中的原因,唯有偏向虎山行?!?/br> ※※※※※※ 聶淺歌吩咐冷奕,讓他傳消息給裘浚風,他要取心頭血。 冷奕忙勸:“這傷口未復原,等一段日子不行嗎?” 聶淺歌卻說好的差不多了,冷奕覺得自己的話沒有說服力,七早八早的就把裘浚風召喚來了。 裘浚風一來,趕緊關好門,鬼鬼祟祟的樣子跟做賊一樣,對冷奕道:“方才進來時,在外面差點被她發現?!?/br> 冷奕拍拍他的肩,長嘆一聲:“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精于醫術,別的方面差了點,無可厚非?!?/br> 裘浚風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下次別偷拿我配的藥丸,當心偷的是黃泉斷魂?!?/br> “……”冷奕淚目,得罪誰也別得罪大夫,醫毒不分家啊。 裘浚風也不贊成聶淺歌的做法,不過他說話的方式較為迂回,而且在聽說了昨夜顧還卿的反應之后,他站在一個醫術超群的大夫的立場,給出了比較權威的意見:“也許那心頭血只是個引子,其作用跟藥引子差不多,既是藥引子,也無須次次都放,一般第一次放入即可,若有那特殊的病例,再視情況而定?!?/br> 藥引子是引藥歸經的俗稱,其作用是將藥物的藥性全部“催發”出來,能增強藥劑的藥效。 “只是藥引子嗎?”聶淺歌小心駛得萬年船,不想因為那一兩滴心頭血而使顧還卿陷入險地。 “據我估計,應該是藥引子?!濒每oL極中肯地道:“畢竟這個方法只有你們小師叔的心上人用過,別人用沒用過尚未可知,而那個人每次取血的間隔日期是月余,這月余就不好說了,凡未達兩月皆可以稱月余,可見他也不是很確定?!?/br> “當然,另一種可能他是因自己的身體狀況而定,如果身體抗不住,他也不會強行取,一方面是不想因此丟了性命,另一方面也不想前功盡棄?!?/br> 他指了指聶淺歌的胸口:“而王爺你距上次取血還不到一月,大可以等上一段日子,不必急著自尋死路?!?/br> 話糙理不糙,裘浚風雖有些犯上,但實在是為聶淺歌之好。 聶淺歌沉吟不語。 裘浚風又道:“其實還有一樣東西可以代替你那心頭血?!?/br> 聶淺歌眉微挑,冷冷斜睨他。 冷奕把劍往裘浚風脖子上一架:“快說,是什么東西?” “紫玉滄月佩或墨龍滄月佩?!?/br> 聶淺歌一怔,冷奕卻是再也忍不住了,拿古拙的劍鞘在裘浚風的脖子上來回比劃,磨來磨去,儼然要痛宰他的樣子,咬牙切齒地道:“你這個庸醫!為么不早說?等人把心頭血取了,你才說!” 裘浚風淡定的伸出骨節分明的兩指,把他那柄寶劍撥開:“早說也無用,兩方玉佩又不是神物,自然也需心頭血作藥引子的,我此時說正合適?!?/br> “……”冷奕氣的把劍拿了下來,一迭聲的罵這個家伙是庸醫,十有八九是從蒙古來的…… ※※※※※※ 是夜,春寒料峭,天色陰冷而漆黑。 聶淺歌進了顧還卿的房間,便問她今日感覺怎么樣,有無異狀。顧還卿已經盤腿坐在床上了,向他搖搖頭,表示自己很好。 聶淺歌放心了,接著問她生辰時,他送給她的“壽禮”,她有沒有戴在身上。 “就這塊丑不啦嘰的玉佩?” 淺淺一臉鄙視的從顧還卿收到的那堆“壽禮”中扒拉出一方黑不溜秋的玉佩,提著玉佩上墨色的絡子左右晃了晃,又拎到燭火下反復對照,口氣要有多不屑就有多不屑:“你看你看你看,這也能叫玉佩?一點光澤都沒有,對著燭火都不會反光,說是木頭還差不多,黑沉沉的,也能叫‘玉’?別欺負我們沒見過玉?!?/br> 她又把那玉佩放到嘴里咬,嫌硌牙,咬不動,遂啐了一口,嫌棄地道:“呸,二淺你也太沒誠意了,送還卿這種破爛當生辰禮也就算了,竟然還好意思問她戴未戴?問題是……這戴得出去嗎?會不會貽笑大方?” 她昨夜就發現了這塊奇丑無比的丑玉佩,正要細看,顧還卿出事了,她便擱下,此刻聽聶淺歌一提,她想起來了。 “混說,禮輕人意重?!鳖欉€卿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過生日有禮物收就好,管它貴不貴重,都是別人的一片心意:“九靈送我一枝臘梅,我喜歡得不得了?!?/br> 冷奕給淺淺氣笑了,為防患于未然,今夜冷奕也在,聽淺淺把聶淺歌送的那塊玉佩損的一文不值,他也是醉了。 “容淺淺,這塊玉佩可是二爺的娘送給他的,意義非同小可,非尋常之物可比擬,萬金不換?!?/br> “???……”容淺淺瞪大眼睛打量手中的玉佩,實在未想到聶淺歌的娘品味如此之差,有點受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