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難能可貴
1 大奎是個說話算話的人。 自從三奎結婚前他許諾下要盡快給把新房蓋起來,這蓋房子的事也就成了他始終心想意念的大事。 他為此也一直都是在盡心盡力地不斷cao辦著。 但是,都說“有錢好辦事”,他受限于手里緊巴,想蓋起幾間房子來那可談何容易! 實在不是動動嘴事情就能辦到那么輕而易舉,一蹴而就。 因此,他只能如同燕子銜泥做窩、小鳥叼草筑巢一般,一點一點來。 像諸如打墻的土,壘墻基的石頭,這些只要費得上氣力,基本不用花什么錢的方面,他倒是可以起早貪黑,瞅空閑忙地捎帶著干,慢慢也就能備辦齊了——這個不是最讓人犯愁的事。 可像蓋房要用到的檁條之類的木料,自己家缺乏、只能用錢來買的這些東西,那就不是想置辦就能夠齊備的。 因為他的手頭就像那羅鍋腰上山,老就是錢(前)上緊······唉! 正由于這,大奎一當想想自己打算在秋深初冬那會動手蓋房的計劃,再看看自己備下的這點還遠不足以應付蓋房的材料,著急之中也不禁就會擓首犯愁起來。 自然,他心里對自己蓋房的計劃是否能如期進行,嘴上雖不說出來,但難免也就有點心中沒底。 不過,讓他意外而且感到驚喜的是:在蓋房所需的檁條還嚴重短缺這一關鍵問題上,弟弟四奎竟然輕輕松松地一下就給他解決了! 嘿!這真是:該當不挨餓,天上掉饃饃! 怎么回事呢? 2 早前我們就已經介紹過,四奎曾經結交了一位神茶山上的看山老頭。 真是正如四奎說過的那話——誰都說不定啥時候誰能給誰中用;敢情那給大奎驅散了一臉愁云的鑰匙,嘿嘿,還就是在這看山的老頭身上呢! 原來,某一日,那閑來無事的四奎,又游逛到了看山老頭那里。 交情日深的兩個人,自然是免不了又要捏上一番酒盅了。 而酒酣耳熱、話越說越多這工夫里,四奎不覺順嘴便把家里打算蓋房,可大哥還正愁著木料不夠的事情,說給了那看山老頭聽。 那看山老頭一聽,便問還差多少。 一當聽四奎說主要就是檁條還差二十多根時,他豪氣地一拍胸脯,對四奎道: “這算啥事!我說兄弟,這事你咋不早說呢?” 四奎有點不解地: “早說?跟你說呀?” “對呀!你要早跟我說,你家大哥也就早不用犯愁了······” “你這······” “怎么——兄弟,你以為老哥這是跟你說著玩的?你也別看你老哥就是一個看山的,不是拿頭當蛋吹,我在村干部面前說句話,那可絕不是雞蛋掉在了地上——沒啥動靜;你家這點事碰巧今天讓我知道了,那好,話不用多——就是我一句話的事!” “老哥,我這還是有點······這事你能有啥好辦法?” “嗨!老弟你這話問的!你忘了老哥我是干啥的了?就憑我,看著這么大一片山林,還能沒你老弟的幾根檁條用用?只要兄弟你有需要,用多少,隨你便······” “這······這合適嗎?” “啥合適不合適,我說合適就合適!” 見四奎那里還不免有點疑惑神色,那看山老頭哈哈一笑,又接著道: “我說老弟,我沒有瞞你的事情——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在村里人們的眼里不是什么好人。在當官的眼里,我更不是良民一類。這些我自己也承認。但就是沒人敢招惹我!就說我跟村里當官的,我在他們眼里就是一個十足的混蛋,可他們就是不敢招惹我,你知道這是為啥?說白了,他們看透了我就是一個破了頭不怕搧扇子,除了怕天,別的啥也不怕的人物!這倒也不是吹:他們要真是惹事不怕事大的話,我憑啥怕?他敢跳井,我就敢陪著······” 說至此,那看山老頭哈哈又是一笑,繼續說下去: “當然了,對付那些當官的,不瞞老弟說,你要是光會耍橫的,那你指定也吃不開;你總得手里有點真正的、到關鍵時候能把他震住的材料才行;比方說,像他們做的那些侵吞救濟糧款,拿著集體的東西自己去打人情、走關系,或是搞破鞋等等這些七長八短、拿不上桌面的事情,你都要給他一筆筆掌握得清清楚楚才成。這些把柄要到了關鍵時候拿出來給他一擺扯,哼,他要是還不服軟,那算是他長了一個比驢還硬的脖子······” 到最后,那看山老頭對四奎吩咐道: “老弟,事就這樣:木料你用多少,啥時候用,隨便你。一切放心,有我呢——他們既然把老子安排在了這地方,那這一畝三分地就是老子的地盤!這事到時要是沒人注意也就罷了;真要有當官的過問,我懶得搭理就不尿他;要想對付就給他們一句話——讓我換酒喝了!愛咋咋地!” 就這樣,大奎蓋房所用木料的事,除了還缺一架房梁暫時沒著落,其它一下子就算是解決了。 哈哈,說起來,那看山老頭也真是夠意思; 你看:他知道四奎家蓋房自然得用人幫忙,那給人家招待茶水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為此,他還特意把自己保存的一些體己茶也貢獻出來,讓四奎帶回家去派個用場。 說到體己茶,那是他從自己栽在山上的幾株茶樹上採來的茶。 不知他是出于何種靈感,他竟還給那茶葉起了一個似乎不錯的名字——山后雪。 3 眼看再差一架房梁的事,蓋房的事也就能說動手就動手了。 為這事,大奎三奎正在合計著想辦法,而那玉淑也不由得跟著cao心尋思著。 這天,玉淑突然記起了娘家那頭,在自家的大門外長有一棵楡樹。 從那樹的尺寸上想,拿來用做房梁一定會很合適。 況且,按鄉間的傳統講究,“楡梁——余糧”,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呢。 玉淑趕忙高興地將自己的想法說給了三奎聽。 三奎聽罷,顯得不禁有點遲疑,他對玉淑說道: “你說的那棵樹我倒也有印象,用來做一架房梁確實也不錯。就只是······就算那頭爹媽沒意見,可那頭不是還有咱哥嫂他們嗎?這萬一······” “你是怕哥嫂他們會有啥意見嗎?” “是啊······要不,這事我看就干脆算了吧,我跟大哥再另外想想辦法······唉,咱們這會光景緊張,沒能力去孝敬老人還算是有可情原。要是萬一因為一棵樹,再去給那頭爹媽招惹出什么麻煩來,那就太不是個事了······?!?/br> “多謝你能為我爹媽這樣想。嘻嘻,看來我爹媽也算是沒有白疼你·······嘻嘻?!?/br> “怎么可能白疼呢?人心都是rou長的······不看別的,就是我們每次去,你媽她老就惦著咱們吃呀喝的,不看著我們把那點順嘴的東西吃完她就不放心。這也讓我有時就會尋思:還是有娘好啊······唉——還是說那棵樹的事,我看······就還是算了吧?!?/br> 玉淑接過話來道: “你擔心那頭咱哥嫂的事,其實我也仔細尋思過了——對他們,你當然不如我了解;其實,無論哥哥還是嫂子,他們都不會是你擔心的那種人,這點我心里很有數。再說,咱現在不是也正手里緊張,也實在拿不出錢來去買房梁嗎?我看你就去跟大哥說一下,咱就去把那棵榆樹弄來做房梁吧······對了,我昨晚跟你說的那事,你跟大哥商量了嗎?” “我說了······” “那大哥啥意思?” 三奎一時不再回答玉淑的話,只是想起了昨晚的事情。 昨晚,他們夫妻倆在床上一睡下,玉淑便把自己的一個打算對三奎和盤托出; 玉淑告訴三奎,她尋思著: 等這新房子蓋起來,要不就先讓給四奎娶媳婦用吧。 因為四奎這也都二十二歲,也到了該說個媳婦的年齡了——越早說還備不住就容易些。 再說,現在本來說個媳婦就困難,要是沒有新房子照著,甚至連提親的都不上門! 而且,如果這次自己不把新房讓給四奎的話,如今蓋房又是艱難,不是想蓋就能蓋起來的。要是等到再給四奎蓋起新房來,恐怕又得拖兩年——那時四奎年齡可就不小了,到時候想說個媳婦自然也就更會不容易了······ 要是能早些讓四奎有了房子娶了親,不光是他個人能夠早點成家立業的事情,也好讓大哥盡早減輕一份負擔。 至于自己這頭,臨時有地方先住著——為了自家兄弟,就算委屈一點也沒啥;能湊合就先湊合著,不耽誤過日子就行,自己不在乎,以后慢慢再說······ 昨晚,也正是聽了玉淑的這番肺腑話語,讓三奎一時沒說出話來,更是激動得半天不能入睡——多好的媳婦??!她甚至都想到了自己的前頭去了;她這思想,這心情,這胸懷······難能可貴呀! 無形之中,玉淑的這提議,即讓三奎讓他越來越清晰地看到了妻子玉淑的那顆金子般的心,同時又不禁對妻子心生出一種有點疼愛不過來的殷殷情愫······ 這眼下,玉淑的問話,讓三奎又不禁回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并為此又一次有點激動起來,一下子竟忘記了回答玉淑的問話。 當玉淑再一次問話時,三奎這才一回神,一時卻也沒有多余的話,只是說出了意味深長地一句: “大哥他還能說什么呢······” 是啊,作為家里的當家人,大奎他何嘗不理解弟媳婦玉淑這樣思想的良苦用心??! 他除了為弟媳玉淑難能可貴的人品而深深感動,一時又能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