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不冷你還哆嗦啥
1 三奎跟玉淑的結婚日期選定在臘月十八。 按“過了臘八就是年”的老講究,婚期正好處在過年期間。 這倒不錯——過年和娶媳婦湊一塊,祥瑞喜慶,交相輝映,熱鬧! 眼看婚期一天天臨近,各項準備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當中。 就是用作洞房的那東偏房里吊棚頂的事,三奎自覺手腳勤快,又機巧,干脆小不求人,抽空閑忙地也就自己動手干了起來。 在三奎忙活這事的過程當中,作為他的好朋友,那張來順、大尿罐他們幾個,也斷不了時常就瞅空過來給他幫把手。 這天晚上,都十點多了,三奎還在不知疲倦地忙活著。 旁邊給他打幫手的那張來順,別看此人平日里是個悶悶嘰嘰、不多言語的個性,其實有時倒也不缺乏逗個悶子的小機靈。 這不,當他看看三奎那忙忙活活、嘴里還小曲亂哼哼地精氣神,靈機一動之后,盡管他也明明知道三奎離結婚還只有三天時間了,可他嘴上卻是故意對三奎說道: “還是歇一會再干吧,反正離結婚不是還有五天嗎?不用著急?!?/br> 再看那三奎;他本來正像“洞房花燭盼天黑”一樣,內心對婚期的那份急切盼望,使得他把那結婚日期,不知早就在心里來回數算過多少遍了,因而,他對自己還有幾天就要結婚的這碼事,心里自然是記得再清楚不過。 眼下,他一聽得張來順這故意錯說的言語,一時也沒多尋思,只是不假思索地便開口對張來順糾正地道: “什么還有五天?是三天?!?/br> 一聽三奎這話,張來順由不得“噗嗤”一下發了笑。 而張來順這一笑,也讓三奎陡然一下意識到了什么,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來,手里還一指點張來順,自我解脫似地笑道: “你這家伙······” 2 關于嫁妝這件事,玉淑的父母一開始就許諾給閨女陪送一對箱子和一張飯桌。 這在用一對板凳就能把閨女打發出嫁的當時,如此大方的出手已是實屬不多。 至于大奎這頭,婚事上花多花少,盡管羊毛出在羊身上,實在是麥子煎餅卷手指——口口咬著自己的rou,可無論如何,面上的事總還是盡可能說得過去才好。 于是,大奎思之再三,便去跟村里的木匠定做了一個抽屜桌和一對小椅子。 因為一時拿不出錢來付賬,就算是先賒著。 按鄉間風俗,男女結婚成親之前,最后的、也是最關鍵的一道程序就是“上頭”。 所謂上頭,就是在結婚的前三兩天,男方把買來給女方出嫁時要用到的紅頭巾、紅腰帶、搽臉粉之類,委派兩個親近男子前去送達女方。 同時,這二人還要將男方備辦的家具一并也送過去,以便讓女方在上面擺放上一些結婚禮品之類。 等結婚的那天,那些家具便會被女方差人都給抬著送來——這樣人來人往的,主要就是為了顯得熱鬧。 而之所以說“上頭”是男女結婚之前最關鍵的一道程序,原因是有一些女方家庭,由于某些要求沒被滿足,往往就會借著這個還沒有“木已成舟”的最后關頭,肆意刁難、耍態度,想逼男方就范。 以“不滿足條件,出嫁那天就不去人”相要挾,就是最為慣用的手段。 事情往往是:有些男方也就是在這個最重要的關節點上撐不住勁,最后只得敗下陣來;能咬咬牙答應下來的,也就盡量答應下來——既無耍態度的資格,也無此膽量! 他們抱著的思想不外乎是——“七十二拜都拜了,就不差這一哆嗦了;不管怎么著,還是先把媳婦娶進門才是上上策!” 由此也可以看出,去給人家“上頭”的這一差事,也實在不是那么容易擔任的。 看看現實生活當中,也確實有些人,就因為去擔任“上頭”這一角色而遭遇了尷尬——正好遇上了一個“難纏”的主,本來好好的一頓酒席,卻讓人吃出了肚子疼來! 甚至,要是當事者一個辦事不力,關鍵時刻言差語錯掉了鏈子,被人家女方灰溜溜給攆回來,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三奎結婚之前,去擔任給玉淑“上頭”這一角色的是三叔和四奎。 以玉淑家的為人和做派,想來這二位不會有吃不成酒席的擔憂。 就看那四奎,他倒顯得很是輕松:一當在靈官村村頭上跟出來迎接他們——給他們引路的玉淑一見面,他便開起了玩笑來,對玉淑笑道: “三嫂,你跟我三哥結個婚還得麻煩我來跑這一趟!要不,咱干脆就來個省事的,我這就用小車推你回家過門去——丁是丁卯是卯,哪天拜堂哪天好。咋樣?” 哈哈,也難怪四奎會這樣來跟玉淑開玩笑,因為自從定親那時跟玉淑開始接觸,玉淑的樸實賢惠、隨和而熱情的心性,自然而然地,很快也就讓四奎對她產生出了一家人的那種親近感······ 3 在一對有情人的熱切期盼中,婚禮如期而至。 有情人終成眷屬。 嘿嘿,這話是很簡單,一嘴也就說出來了。但三奎跟玉淑美眷繾綣的起始,其實也是不免遭遇了甜蜜的、羞于言說的——尷尬。 怎么回事呢? 原來,當白天那你擁我擠看新媳婦的喧鬧早已過去,連晚上那些來鬧洞房的人們,也帶著歡樂地滿足感離去,三奎送他們到了院門外。 當返身回到院里,本來急欲回到洞房去的三奎,一當看到了灶房里亮著的燈光——意識到大哥肯定正在屋里時,突然之間,他的心中一下產生出一種很想跟大哥去坐一坐的意念······ 三奎心里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婚事走到眼下,這些日子以來,最不容易的,不是別人,就是自己那一直默默cao勞的大哥! 三奎推門一進灶房,果然就只是大奎一個人在里邊。 三奎叫了一聲“大哥”,沒說別的,只是在大奎對面坐了下來。 三奎從衣兜里拿出一盒香煙,先給了大奎一支,自己也叼起一支。 他先給大奎點上火,之后兩人抽起煙來。 此時此刻,兩人似乎都有許多想說的話,但一時又誰都沒開口說什么,就只是那么悶悶地抽著······ 直到一支煙抽到過半,大奎開口催促地: “時候不早了,快回屋去歇了吧?!?/br> “嗯。大哥,你也早歇著吧·······” “我知道,你快回屋吧?!?/br> 三奎又看了一眼大奎,沒再說什么,臉一低出了灶房······ 4 回到洞房——一下置身在一個與剛才迥然不同的環境與氛圍當中,又一眼看到那玉淑已是上床躺在了被窩里——光是兩只眼睛還露在外面。 頓時,三奎的心里便激起了一種激動興奮、而又充滿著神秘幸福感的情緒······ 本來,有那么一瞬間,激情澎湃的三奎,很想脫衣上床后干脆就到玉淑那頭的被窩里去就行了。 但是,他內心的那股一時又實在抹不開臉的羞澀,讓他在手腳有些慌亂地脫下外衣后,不禁就打了退堂鼓——只得在被窩的另一頭躺了下來。 不過,此時此刻的三奎,他一時又如何能躺得住呢? 而在這種兩難的情緒作用下,一種似乎是尿急的感覺,讓三奎居然想到了要去上茅房! 至于他去了茅房解沒解手不知道,反正很快他就回來了。 回來后,仍無勇氣直接到玉淑那頭被窩去的三奎,只得又在那另一頭的被窩里躺了下來。 只是這次他又是很快爬了起身,再一次上了茅房去! 簡短截說:在這天寒地凍的三九臘月天里,三奎的如此三番兩次來回折騰,不說那被窩里能不能存住點兒熱乎氣,就看那三奎本人,當他第三次從外面進來屋時,不光渾身打了哆嗦,就是他那嘴里,哈哈,也已是有點像發情的老母豬一般,上下牙齒不由自主地亂“咯噠”起來! 也正是在三奎這次一回到了屋里,那同樣也是滿心羞澀的玉淑,她出于心疼三奎——見三奎這么出去進來地沒完沒了,尋思著這樣下去非得把人給凍壞了不可! 于是,一個實在忍耐不住了,玉淑便只得開口對三奎問道: “你、你這么一趟又一趟的,就不怕冷嗎?” 三奎打腫臉充胖子地: “不、不冷······嘿嘿,不冷······” “不冷那你還哆嗦啥?” “我、我······嘿嘿,我這是凍的?!?/br> “那、那你還不趕緊上床來暖和一下?當心凍著了?!?/br> 說著話,玉淑便將自己那頭的被角暗示地掀乎了那么兩下。 三奎見狀,心下大喜,也就借坡下驢地: “那、那、那也行······嘿嘿,其實,我、我也是這么想來著。就、就是·······” “凍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還不趕緊的。嘻嘻?!?/br> “沒、沒事。這點冷還能凍著我了嗎?嘿嘿······我啊、啊、啊提!” 三奎感冒了! 而三奎第二天一早起床后得知:敢情那四奎昨天晚上竟然也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