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電影場上(2)
1 書接上回。 自打家興全家人在奶奶的帶領下去了那生產隊長家“跪求”之后,那位隊長這才收斂了動作······ 后來,當家興的兩個哥哥長大起來,就到了該申請宅基地蓋房的時候了。 但是,哪知偏偏就是在這個當口上,家興的大哥卻因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惹惱了當時的那位外號“三聲炮”的村支書,致使得那三聲炮處心積慮地就想給他家小鞋穿,跟他家過不去。 這不,當劃分宅基地時,三聲炮故意將有著一個大深坑的地方劃給了他家。 而到家興的大哥他們忍氣吞聲、好不容易把那個大坑給填平了,三聲炮那里卻又“變了政策”——收回了他家的宅基地,又另劃給了一塊有著一條大溝的地方給他家! 這樣看來,那三聲炮的行為可就真是有點“逼著啞巴說話”了。 面對此情,實在咽不下這口氣的家興大哥,便在一個晚上,干脆懷揣菜刀摸進了三聲炮的家,想來個“你出心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活”! 說來也是巧了,就在家興的大哥剛翻墻進院,就聽得三聲炮兩口子正在家里壓著嗓子吵架呢。 敢情是那三聲炮的老婆,因為家興他們家宅基地的事,正在連哭帶說叨地規勸三聲炮。讓那三聲炮還是聽人一句勸,多多向善,少做那種有腚無眼的促狹事為好; 不要一時得意就忘了形,凈把老實人往泥里踹。 還警告三聲炮:別忘了那句話“人在做,天在看”——當心有朝一日遭報應,還會吃不了得兜著走! 最后,甚至威脅說:三聲炮假如就是硬著頭皮不聽的話,那自己就不跟他過了······ 當時,家興的大哥聽著聽著,在最終聽到三聲炮總算是被老婆勸得心動,答應了改正時,一個沖動之下,拿著菜刀的他,一把推開房門,不等那見狀被驚得魂飛魄散的三聲炮兩口子回過神來,他上前沖著三聲炮的老婆,撲通跪倒就是連著磕了幾個響頭,之后起身而去······ 2 電影場上。 當夜色完全黑了下來,酒足飯飽的村支書“老狐貍”這才姍姍來遲。 本來,他今晚滿可以不必講話——實在是沒啥緊要事情。但一村之尊的位子上才坐了區區沒幾年,他實在不愿這個讓他能夠找到一種強烈地“出人頭地”之感的大好機會白白放過,于是便還是決定前來“隨便說兩句”。 聽著支書東扯葫蘆西扯瓢地講話,小嫚跟絕大多數人們,也真是聽得心不在焉。 不知不覺間,那小嫚的的注意力,便被自己跟前的那田家興祖孫二人給吸引住了。 只見田家興親愛地攬著奶奶,不厭其煩地附在奶奶耳旁,回答著奶奶的問這問那,還不時抬手給奶奶擦一擦那干癟沒牙的嘴里一說話就容易流出來的口水······ 此情此景,猶如一只無形而奇妙的手,悄然地撥動起了小嫚那根溫柔的少女心弦,讓她情不自禁地就暗暗感動了起來。一時竟把喇叭里傳出的支書講話當成了耳邊風,一句也沒聽進去。 直到最后支書很突然地喊出了幾句尋人的話,小嫚這才聽進了耳朵里——只聽那支書口氣有點急切地喊叫道: “張富貴!張富貴!你在哪里?聽到廣播后趕緊回家,公安局來人找你!” 聽得支書這幾句喊話,不光是小嫚,整個電影場里的同村人也都不免是吃了一驚! 大家都知道,外號“媳婦迷”的張富貴,跟村里出名的老實人“老面瓜”韓信差不多,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老實人。他向來膽小怕事,除了年輕時,正趕上是解放戰爭時期,他被國民黨抓壯丁后當了幾個月的“國軍”,一直以來都是安分守己,從無不軌之舉。這冷不丁的,怎么被公安局找上了門來? 無需言明,誰人心里也都明白公安局那是干啥的,哪個讓他找上門也注定是沒有甜棗吃的! 電影場上一時開鍋一般,人們議論紛紛,莫衷一是······ 其實,這事跟大奎的四弟——四奎有關。 3 張富貴這個人,據說,當年他被國民黨抓了壯丁去當兵,初上戰陣時,不光經歷了嚇尿了褲子和腿抽筋這類讓人羞于啟齒的尷尬,并且在放槍時,他還老是槍口朝天開火。在被他的長官發現后,一腳便踢在了他的屁股上,用槍抵住他的頭皮,怒斥道: “cao蛋的玩意!你他媽的朝哪開槍?” 而他卻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報、報告長官:打、打、打死人傷天理?!?/br> 為此,長官氣得讓他去喂馬。 過了一陣,在一次戰斗中,他所在的國軍在解放軍的凌厲攻勢下狼狽潰逃,他當時躲進了一戶人家的豬圈里掉了隊,之后被俘遣返回了家來。 正是由于他有這樣的一段從軍經歷,多年以來,村里時常便會有人喜歡拿來跟他開開玩笑。 針對他的膽小,有一回,人家故意嚇唬她,便告訴他說:上邊剛下來的新文件,說是要清查登記以前跟國民黨反動派干過事的人——估計是兇多吉少,恐怕不死也得脫層皮! 聞聽此言,他果然信以為真,不禁寢食難安,甚至還嚇得干脆挾上一件破棉襖,跑到莊稼地里去躲了好幾天! 那么,像他這樣的一個老實人,又是怎么得了一個“媳婦迷”的外號呢? 說來其實也簡單;主要是他家里兄弟多,日子也過得窮困。 再就是他本人的相貌也實在不敢恭維;尤其是他的那“鴨子步”,一走動起來的樣子,讓人一見,不免就會有點忍俊不禁。 當他到了二十多歲、該娶親的年齡時,看到別人娶親,他雖然嘴上不言語,心里卻也饞得不行不行的。 往往是:看到一回人家娶親,他就會蒙頭大睡一場! 而一當有誰給他開句玩笑,說要給他提一門親事時,在人家,這只不過就是隨便跟他開個玩笑罷了??稍谒?,卻就往往拿著棒槌當了針(真),把這玩笑當了實在,于是見天便到人家蹲著去。 他盡管嘴上一句啥話也不說,只是悶頭不吭地在人家坐夠了就抬屁股走人。但這舉動的意思,明擺著就是想讓人家去給他提親! 后來,村里有人存心捉弄他,便有鼻子有眼地告訴他: 要想能趕緊娶上媳婦,有一個很靈驗的法子,就是當過年、除夕之夜時,去村頭的打谷場里,腳踩碌碡,朝四面八方高喊:‘媳婦媳婦,到我家來過年吶!’——這樣一來,娶親的事,很快就會有眉目了。 對此一說,他是否確信不得而知。反正那年的大年夜里,他依照人家的說法,偷偷地就去實踐了一把。 因為這,村里人送他個“媳婦迷”的外號。 不過,說來也很是出人意料:也就是在他依計而行的第二年,不知是歪打正著——碰巧了,還是他的誠心真得感動了上蒼的哪位神靈,反正這年他竟然真就實現了娶親的愿望。 只不過,他的娶親有點特別,“不來就不來,來就來娘仨”——女方是一個沒了丈夫,還拖著兩個孩子的寡婦。 4 話題回到電影場上。 村支書在喇叭里喊話給張富貴,讓他趕緊回家,說是公安局來人找他。這讓了解他的人們,一時云里霧里的,誰也摸不準這到底是咋回事。 其實,事情的起因,就出在張大奎的那個喜歡調皮搗蛋的四弟——四奎的身上。 話說這四奎,他這人自小不光對讀書學習不感興趣,就是對看電影啥的,也是不如對撩貓逗狗、調皮搗蛋來得興致高。 所以,對今晚在村里要放映的那些老掉牙的電影,他根本就沒有要去看的心情,而是打算去玩一票“有興趣的”。 今天上午,他跟幾個同伴去趕集閑逛,回來的途中在鄰村的水庫洗澡時,他們便瞄上了人家村里的一塊瓜地,打算今晚去那里摸瓜吃。 這不,晚飯后,四奎跟那幾個一言為定的伙伴匯齊之后,便一塊出村去。 當他們路過張富貴家的門口時,那院門敞開著。只見在天色昏暗中,院子里就張富貴老婆一個人在收拾飯桌。 見此情形,四奎突然靈機就是一動,在跟幾個同伴一咬耳朵之后,他便率先裝腔作勢地跨進院門去,打著威嚴地官腔問話道 : “這里是張富貴家嗎?” 張富貴的老婆,一個跟丈夫一樣懦弱膽小,并且眼神還頗有幾分不濟的老婆子。 她一聽得四奎的問話,只見幾個自己看不清面相的人呼拉拉進了院來,頓時先是三分心驚,嘴上慌忙回答道: “是,這就是。你、你們······” 四奎繼續裝腔作勢地: “我們是縣公安局的,來調查落實他以前參加國民黨軍隊的事情。他在家嗎?趕快讓他出來見我們?!?/br> 一聽四奎這話,富貴老婆登時可就有些頭大發懵。 原本,富貴曾干過國民黨軍隊的事,一直就是他們兩口子的一塊“心病”。社會上一有點兒風吹草動,他們往往就難免提心吊膽,生怕被人抓住這小辮子不放過。 再說,公安局那是啥地方?毫無見識的她也能知道,那可不是一個跟好人打交道的地方——跟那地方沾邊一準沒啥好事! 于是,富貴老婆一時顧不上懷疑面前這幾個人的來路虛實,只是不由自主地就腿打哆嗦嘴唇發抖起來,一時慌亂地竟回答不出四奎的問話。 在四奎又追問了一句之下,她這才結結巴巴地: “他、他、他不在家,出去看、看······” 四奎依然裝腔作勢、不耐煩似地: “那你還愣著干啥?還不快去把他找回來?我們就在這等著??禳c!” 看著富貴老婆忙不迭地連連答應著,腳步跌撞地出了門去,四奎他們幾個忍不住惡作劇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