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也罷,只要他不是來鬧場就好?!笔Y素桓看了看夏佑爭,也嘆氣。 這里邊壓力最大的,應該是林藥師。他早已知道有夏佑爭這么一號人物,但是一直沒有見到。 等到新郎出來挨張桌子敬酒的時候,倆人終于面對面了。 跟夏佑爭比起來,林藥師顯得年輕瀟灑,而夏佑爭卻已經滄桑老態。 “謝謝各位前來,謝謝?!绷炙帋煻酥?,沒有特別關注哪位客人,都一視同仁。 “她嫁給你,只是覺得你適合?!毕挠訝幍难韵轮?,是蘭氏不愛林藥師。 “這就足夠了,這是世上尋一位適合之人,談何容易?”林藥師卻是笑笑,顯得十分開心。 “你也并不是愛她?!毕挠訝幍吐暤溃骸斑@樣下去,你們都不會幸福?!?/br> 林藥師終于收斂起了笑容,真誠而嚴肅地說道:“婚姻非兒戲,我想我并不是草率之人。閣下的言論,還請收回吧?!?/br> 夏佑爭沉默一下,不再說話。 林藥師敬完這桌的酒,繼續往下一桌走。跟夏佑爭的對話只是一瞬間,只是不著痕跡的小插曲。 婚禮散席之后,蔣素桓和夏俊輕很晚才回家。 從今天起,這后衙的家里就少了一位親人。 “娘出嫁了,真是不習慣呢?!被氐郊抑?,洗完澡之后,夏俊輕坐在床邊發牢sao。 “凡事都有適應期,過一段時間你就習慣了?!笔Y素桓擦著頭發走過來,坐在爐子旁邊烘干。 “我來幫你?!毕目≥p結果那干爽的細布,仔細幫蔣素桓擦頭發。 蔣素桓也懶得跟他搶,索□□給他,自己烤烤火。 雖然是二月了,可是倒春寒,天氣還冷著。 “我真是不習慣離別,幸而桓兒不用離開我?!毕目≥p一邊擦著,一邊感嘆道:“只要一想到桓兒會離開我,我的心就像刀割了一樣疼呢?!?/br> 在一起好幾年了,早就習慣身邊有個人。要是哪一天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夏俊輕光是想到就覺得可怕。 “這又有什么,這世上誰離了誰不能活,人都是獨立的?!笔Y素桓笑笑,倒是看得開。 “……”夏俊輕心里犯疼,幽幽說:“我不喜歡聽你這樣說話,好似你一點兒都不在乎我似的?!?/br> 蔣素桓就說:“我哪里是不在乎,我只是想告訴你,世事無常,要學會接受一些變化?!?/br> 夏俊輕擰巴地道:“我不接受?!?/br> 蔣素桓笑道:“那就隨你,到時候自己心里難受別找我哭就是了?!?/br> 夏俊輕說道:“你還在我身邊,我怎么會哭呢?!闭湎У孛种械暮诎l,這種看得見摸的著的感覺真好。 “明天天氣要是晴朗的話,我也幫你洗頭發?!笔Y素桓側首,看見夏俊輕那傻笑的模樣,心里頭感覺柔柔的。 “好啊?!毕目≥p高興地笑出來,他最喜歡蔣素桓幫自己洗頭發,但是這種待遇不常有。 “心里好受了些嗎?”過了一下,蔣素桓笑睇著夏俊輕問道。 夏俊輕怔了怔,然后抿嘴微微發笑,點頭不語,確實是好受了。 蔣素桓伸手環住夏俊輕的身,輕輕攏了攏,帶著一種愛護的意味。 “桓兒真好?!毕目≥p把下巴擱在蔣素桓肩上,呢喃細語。 “你也很好,謝謝……讓我遇到的是你?!币菗Q成一個不討喜的人,這會子,蔣素桓估計自己恐怕已經遠走高飛。 根本沒有想過,會這樣一直相處下來,慢慢地竟然已經變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體。 “因為遇見你才這么好?!毕目≥p想到幾年前的自己,有點自我唾棄的意思,那時候根本什么都不懂。 也幸好什么都不懂,憑著一股倔強,應是央求蘭氏給自己提親。 夏俊輕笑道:“我現在還記得,當時我看見你坐在喜房里的時候,我樂傻了,什么都不會做,腦子里根本想不起要做什么?!?/br> “嗤?!笔Y素桓難得也回憶了一下,那個時候的小兔子是怎么樣的。 “不知道,娘這次成婚之后,是否也跟你我一樣快樂呢?!毕目≥p搖了搖,膩歪了起來。 “會的吧?!笔Y素桓換了個方向,讓頭發向著爐子。 “嗯?!毕目≥p伸手梳著那濃密的發絲,心里頭安穩幸福。 經過兩天的不適應,第三天蘭氏跟林藥師一起回來了。似乎跟以前沒什么兩樣,還是把后衙當家里,蘭氏一回來就習慣性地找管家,問清楚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 林藥師全程溫柔地笑著,大半的注意力和目光不出意外都在蘭氏身上。 夏俊輕支支吾吾地道:“林藥師,我這該怎么改口好呢,似乎咱們年紀都差不多?!?/br> 林藥師說道:“我名叫信衡,你可叫我信衡便是?!?/br> 蔣素桓說道:“直呼名字怎么行呢,我們就叫你信衡先生吧?!奔茸鹬?,又不會亂了輩分。 “這個倒是好,就聽桓兒的吧?!毕目≥p點頭附和,終于解決了難題。他可不會讓人知道,為了這個稱呼獨自想了兩天。 “哈哈,也罷,先生便先生,好叫我過一把先生癮?!绷中藕馐譃⒚摰卣f,倒是不介意稱呼。 “信衡,你說要送給俊輕的老墨,是不是忘收拾了,我怎么找不見?!碧m氏在翻看他們帶回來的禮物,找不見給夏俊輕的老墨。 “我看看?!绷中藕膺B忙過去幫忙找。 這對剛成親的夫妻站在一起,顯得和諧自然,有著年輕夫妻沒有的成熟感,倒是像一對老夫老妻。 雖然蘭氏比林信衡大了五歲,但是蘭氏這些年來保養得好,與林信衡并沒有太大差距。 在感情上,蘭氏是成熟的,她的經歷比林信衡要多。也許蘭氏已經過了那個情愛綿綿的年紀,但是她身上有著踏實和知性,像風雨過后的彩虹般,美麗卻不刺眼。 林信衡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和情感,他喜歡蘭氏的安然和成熟,喜歡那種不用言傳,就可以彼此知悉的微妙默契。蘭氏帶給林信衡的情感,是小姑娘們做不到的。 也許這就是姐弟戀的魅力之處。 “他們看起來很般配?!毕目≥p小小聲嘀咕了一句。 “像是生活在一起很久了一樣?!辈还苓@是不是愛情,蔣素桓覺得,只要過得開心就好。 “是啊?!痹谧谋娙烁懈?,他們都覺得這是好事,只要日子能過好,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結束了這天,以后蘭氏就不能經?;貋砹?,他們都是這么想的。 不過他們都想錯了,蘭氏不是那種委屈自己的人?,F在林家宅子里,雖然林信衡的父母搬了進來,但是管家的權利蘭氏牢牢握在手里,在林宅話事權是杠杠地。 平時林信衡要去公社或者去藥鋪坐堂,蘭氏處理好家里的事務,有事沒事又回來這邊幫忙管家。這樣一來,就跟沒出嫁的時候也差不多,頂多就是不在家里住。 “娘,信衡先生他家人沒意見嗎?”母親這么悠游自在,夏俊輕高興歸高興,但是挺擔心的。 “他們本該是跟著信衡的大哥過日子,現在信衡在城里出息,他們過來信衡也仔細照顧。這些前提就是,他們自己得識趣。若是不識趣,就回老家跟著大兒子過吧?!碧m氏說道:“聽說大媳婦是個兇悍的,我看兩老多半也是怕了。要不是信衡成親晚,他們只怕早就想過來?!?/br> “哦哦,原來是這樣?!毕目≥p聞言,倒是放心了大半。 “行了,不跟你說了,我還得回去看著廚房做飯,最近他們老家來的一個大娘,特別愛鬧事?!碧m氏風風火火地,又回了林宅。 “桓兒?!毕目≥p愣愣地道:“你覺得娘是不是活潑了許多?” 蔣素桓點點頭:“不但活潑了許多,還彪悍了許多?!泵加铋g都是大權掌握的威嚴感。 也是啊,現在蘭氏管著信衡先生一家子的生計和起居,同時還要管著宅子里的各處人員。 而且過了沒幾天,聽蘭氏回來說,林信衡的大哥大嫂來了城里,住進他們家了。 蘭氏跟夏俊輕和蔣素桓他們說完,轉身回去就把大哥大嫂委婉地請出宅子。 因為大嫂一來就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打起了管家權利。 更令蘭氏生氣的是,林家大媳婦天天在她婆婆面前說是非,什么不下蛋的雞,什么二嫁的都不是好東西…… 蘭氏一氣之下,將他們掃地出門。 但是生氣歸生氣,林家大媳婦倒是提醒了蘭氏,還有生孩子這一茬兒。 原本嫁給林信衡,是存著斷絕夏佑爭糾纏,以及給自己找個伴的心思。蘭氏從未想過以后還會有孩子,畢竟自己年紀不小了。 但是不生的話,似乎對不起林信衡。 想來想去,蘭氏自己也煩惱。她頭一個想到的,還是回家跟兒子和兒媳婦商量,不管怎么樣,兒子和兒媳婦就是她的后盾。 “娘,這件事我們沒意見,若是沒有危險的話,我們也支持您生一個弟弟?!毕目≥p說道,他其實很愧對蘭氏,因為自己并不是蘭氏的親生兒子。 “就是怕有危險,這么大把年紀了?!碧m氏躊躇道,還有就是,這件事還沒和林信衡商量。平時相處中,也沒有聽林信衡提起這方面的要求。 “這個得桓兒才在行?!毕目≥p笑問蔣素桓:“母親今年三十八了,你說還能不能生?” 蔣素桓有點小擔心,直白地道:“三十八確實有些危險,不過母親的身體是我一直調養的,現在看著狀態不錯,如果注意一點,倒也不是不行?!?/br> 有了蔣素桓這番話,蘭氏比較安心,家里有個青牌藥師,就像一顆定心丸似的。 “好,娘再想想,若是決定了再說道?!碧m氏突然看著他們倆個:“你們說今年要寶寶,還算不算數?” 夏俊輕連忙點頭:“當然算?!彼罱荚谂?,不過尚未有成效。 蘭氏就說:“那不如,我不生了。等著抱孫子就好?!?/br> 蔣素桓笑笑:“母親不忙,回去跟信衡商量一下,問問他的意見?!庇值溃骸爸劣谖液涂≥p,隨緣吧,說不定時機未到?!?/br> “也罷?!碧m氏想到那位比自己小了五歲的丈夫,決定征求他的意見。 夜晚,蘭氏與林信衡提起這件事,林信衡笑道:“傻夫人,你這么大年紀了,我還真不放心?!?/br> 蘭氏就道:“難道你不想要個孩子?” 林信衡說:“孩子不是說要就要的,要看緣分,若是這個孩子跟我們有緣,注定是我們的孩子,那他肯定會來。若是沒有緣分,也不必強求?!绷中暮庥X得,蘭氏這么大年紀是不會有孩子的了。他拍拍蘭氏的手說道:“別想太多,咱們這樣也挺好的,自由自在?!?/br> 蘭氏笑嗔了句:“我看你是不耐煩帶孩子?!?/br> “嘿嘿,這話冤枉,你若是生了,我肯定帶?!绷中藕庹f道:“好了,沒孩子一身輕松不是,你就安心吧?!?/br> 蘭氏點頭應是,心里卻隱隱期待,要是懷上了呢? 成親也有三個月呢,天氣漸漸轉暖,最近蘭氏的食欲十分好,身體看著又胖了一圈兒,越發顯得年輕。 也不知道是成天念想著,還是自己的錯覺,蘭氏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懷孕了。 但是不敢聲張,回了一趟后衙之后,讓蔣素桓給自己把脈,說最近有些不舒服。 “這脈象……”蔣素桓臉色古怪地看著蘭氏:“母親動作可真快,我瞧著已經有月余了?!?/br> “果真?”蘭氏先是一愣,然后就是微笑,不知不覺就來了,這就是緣分吧。 “恭喜母親?!笔Y素桓靜靜笑了,沒想到家里迎來的第一個孩子,竟然是蘭氏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