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邑曲皺眉,素來冷淡的漆黑眼眸中帶了殺意,身形一晃,眨眼間便來到迦珞面前。 他的身量比迦珞高出許多,這么近距離,加之他現在心情不好,隱隱的便生出了些壓迫之感,讓迦珞有些慌亂。 她撇了撇嘴,心虛的把那雙滿是血污的小手往后縮了縮,卻被閻君一把拉住了。 “別動?!彼穆曇舻统恋脜柡?,拉過她的手來仔細打量。 那雙瑩白如玉的手,現在卻擦破了好大一塊口子,血跡與地上的污泥凝在了一起,越發的顯得傷口猙獰了。 邑曲抿緊了唇,半蹲下身,撩起了迦珞的裙擺,又慢慢卷起了她的褲腿。 迦珞的腿很細,褲腿輕易便卷到了膝蓋以上去。 沒了衣物的覆蓋,迦珞覺得有些涼,她不自覺伸出手,想將褲管拉下去,卻不小心碰著了手掌心的傷口,疼得她咧了嘴角,低低的抽了口氣。 只見迦珞的膝蓋上頭,好大一片淤青,中間還泛著紫,大抵是積了些淤血。 再仔細瞧,還能瞧見膝蓋上頭輕微的挫傷,表皮翻卷,帶出了點點血絲。 她皮膚本就白,唯獨膝蓋上那么一塊兒傷青紫帶紅,這樣一瞧,竟是有些觸目驚心。 邑曲瞧著她膝蓋上的傷,既是心疼又是生氣,臉黑黑的悶聲道:“你去哪兒了?” 覺察到了邑曲的不悅,迦珞自覺理虧,可憐巴巴的低聲道:“我不過是想去看看自己的原身,沒曾想不小心跌倒了?!?/br> 閻君眸光一窒,瞧向她的眼光有些不信:“你自己跌倒的?” 他的阿珞平日看著還是挺機靈的,怎么會犯這般蠢的失誤,將自己搞得這么狼狽? 迦珞搖搖頭,輕聲道:“不是,是有個姑娘,攔著我不要我上橋,推了我一把,我沒站穩,就,就跌倒了......”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后,覺得自己竟然別人隨便一推就倒了,還跌成這副模樣,頗為丟臉,便垂了眼眸有些喪氣。 閻君聽罷,眸光一沉:“陰叁?!?/br> 陰叁聽聞他喚自己,當下便明白閻君要怎么做了。 “閻君放心,此事陰叁定會處理妥當?!闭f罷,陰叁便往殿外走去,路過孟妗梧時,他似是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不由得抬眸瞧了她一眼。 卻不曾想,孟妗梧也正在瞧著他,那雙上挑的美眸之中有著蠱惑之意,像是能直勾勾的望進他心底,讓他的欲望無所遁形。 陰叁的心突然狂跳不止,他連忙錯開視線,逃也似的快速離去。 孟妗梧瞧著他離去的背影,輕輕笑出了聲:“閻君,你這手下,有些可愛呢?!?/br> 邑曲卻沒搭理她,只伸手凝了法力,撫過迦珞的膝蓋和手掌,所有傷口煞是消失不見,皮膚光潔如初。 “以后要去哪里,記得先跟我講,若是有人為難你,便將他打一頓再說,切不可再傷了你自己?!遍惥鹕?,慣性的揉了揉她的腦袋,一本正經的交代道。 “打一頓?打不過怎么辦?”迦珞有些沒出息的問道。 邑曲想了想:“那便立刻離開,回來告訴我,我替你打他?!?/br> 迦珞開心點頭:“嗯!阿邑真好!” 一旁孟妗梧瞧著兩人的交流,頗為震驚的瞪大了眼,一時語塞。 他便是這般教迦珞跟旁人相處的嗎?果然是頭野蠻龍,只知道打打殺殺來解決問題! 她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閻君,你便是打算這么教她的嗎?總不至于每個人都是壞人,你得讓她自己學著分辨,不要凡是總想著暴力解決?!?/br> 邑曲這時才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是誰?” 孟妗梧理了理袖擺,輕咳兩聲道:“我是女媧大人派來照顧迦珞的,畢竟男女有別,讓迦珞總跟你在一塊兒也不太方便?!?/br> 閻君見她能說出迦珞名字,且神色也坦蕩,沒有遮掩,便信了幾分她的話,卻無法完全信任。 他默了默,沉聲道:“如何證明你是女媧派來?” 孟妗梧繞了一縷發絲在指尖打轉:“我知道你是燭龍,還知道她是什么所化,這些還不夠?那,不若你跟我一起,帶上迦珞,去女媧大人那里走一遭?不過,混沌之地,以你現在所覺醒的血脈之力,是去不了的?!?/br> 迦珞聽了她的話,不待邑曲表態便果斷搖頭:“我不去見女媧,我要和阿邑在一起,他將我照顧得很好,你今天看到的是意外?!?/br> 孟妗梧噗呲一笑,伸手點了她的額頭一下:“他哪里待你好了?他將你圈禁在他身邊,不許你跟旁人接觸,甚至下令不許人接近你一丈以內,不許抬頭看你,我的小迦珞,你不覺得奇怪嗎?” 迦珞偏頭看向她:“阿邑說過,這是為了保護我的身份不讓旁人知道?!?/br> 孟妗梧聞言挑眉:“那你呢?這才兩百年,你還能活兩千年,兩萬年,甚至更久。這漫長無邊的歲月,有多少個兩百年你算過嗎?怎么,你是打算此生都不接觸外界了嗎?整日守著這黑臉閻君,你當真不會覺得悶?” 迦珞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冷不丁的被她問得一愣,隨后才道:“不悶,阿邑有給我很多書啊,我可以看書解乏。啊,對了,還有我本體,每日都會有人去觸碰,想知道自己的三生,我可以去看他們的故事呀?!?/br> 孟妗梧有些無奈,嘆了口氣道:“即便你能瞧見別人的三生又如何?他們的故事,只會變作字體,顯現在你的石頭上,腦海里,其中的情緒,得失,你知道多少?你的腦海里,是沒有畫面的,這些東西,就是枯燥的字眼而已,毫無意義?!?/br> 她的話,雖是對著迦珞說的,眼睛卻是從頭到尾都瞧著閻君,見他眼神閃動,便知是自己說的話入了他的耳。 迦珞明白孟妗梧的話是什么意思,她確實是能知道別人三生的故事不錯,卻是無法感受其中的喜怒哀樂,究竟是何感受。 可是,阿邑告訴自己,旁人都是危險的,知道了她的身份,便會對她不利,她可能被人抓去煉化,可能會死。 她不怕死,她怕以后再也不能瞧見阿邑了,所以她這兩百年才這般聽話,沒有私下與旁人接觸。 想她剛剛化形,實則心性與稚子無異,要她壓抑住心頭對外界的渴望這么久,已經實屬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