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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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看完眾人散去,官大威也氣哼哼的甩袖離去。衙門中人最喜歡的就是處理商戶案件,能刮下來的錢最多,可如今卻是白忙活了,還丟了名聲,官大威如何不氣惱。 莊重擰眉,“王爺,官大威此次行事如此不妥,也不過只受些不疼不癢的懲罰?” 官大威查案不利受到了責罰,可也不過是從這個坑換到了那個坑。美其名曰被已被撤職,以儆效尤。而實際這邊被撤,那邊被復用,甚至是更好的職位,兩邊都有了交代,玩得一手好棋。 封煥挑眉,“那就看你的能耐了?!?/br> 莊重嘆了一口,揉了揉太陽xue,“我回去繼續查看卷宗?!?/br> 封煥擺擺食指,“如此良機,當下就有更好的法子?!?/br> 莊重不明所以,“還請王爺賜教?!?/br> 封煥笑得意味深長,“武人的劍,文人的筆?!?/br> 莊重頓時大悟,拍了拍腦袋,“倒是把這茬給忘了,多謝王爺提醒!” “想謝我,便請我喝酒?!狈鉄D了頓,又補了一句,“要天香樓里的瓊漿釀?!?/br> 莊重瞪大眼,“王爺您這是打劫??!賣了我也喝不起那的酒啊?!?/br> 封煥斜了他一眼,“剛領了兩千兩的懸賞,你現在跟我哭窮?!” 莊重這才想起,有些尷尬道:“這不是第一次收到這種錢嗎,到現在也沒覺得是自個的。??!”莊重突然想起什么,“之前兩次喝的酒可都是我請的,你一點就點最貴的,量還那么大,這是劫貧濟富啊?!?/br> 封煥這才想起好似有那么一回事,平時他出門哪里用得著自個出錢,壓根就不記得這么一回事。十分鄙夷道:“才多少銀子就讓你惦記到現在,你好歹乃堂堂侯爺之子,至于這般吝嗇。能請到我是你的福氣,多少人真金白銀鋪在我面前我都不屑去?!?/br> 莊重翻了個白眼,“那是別人有求于你,又人精錢多,自然如此?!?/br> 封煥挑眉,“這般說你無事求我?那把玉佩拿來,明日大理寺也不用去了?!?/br> “給我就是我的了!”莊重趕緊把腰間玉佩捂好,訕笑道:“今夕不同往日嗎,走,不就是什么桂華樓的瓊漿釀嗎,我請了!管飽?!?/br> 莊重望著一桌子美酒佳肴,那叫個rou痛,原本以為只是京城第二的酒樓,里面的飯菜應該會良心價一些,哪曉得價格依然貴得令人發指!剛到手的兩千兩白銀,一下子就凹下去一個大窟窿。 封煥瞧不得莊重這模樣,“不就些銀子嗎,一個大男人怎像婦人一樣磨磨唧唧?!?/br> 莊重咬牙切齒,“您還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可知這一頓飯要花掉普通人家幾年開銷!你說有這錢干什么不好,非要這般糟蹋,這些東西就算好吃可還能吃成神仙來?” 封煥不以為然,卻也不欲爭辯,只道:“你若不吃那本王就不客氣了?!?/br> 莊重趕緊拿起筷子,“錢都花出去了,不吃豈不是更浪費錢。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好玩意,竟好意思收這么多錢!” 莊重氣勢洶洶的將筷子伸進菜盤里,夾了一口菜放入嘴中,頓時眼睛瞇起整個人都軟化了,“這魚怎么做得這般鮮嫩!我從未曾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br> 封煥失笑,“文淵侯可是雅致之人,對于這些最是挑剔,料想府中美食亦是不一般,你至于這樣?” 莊重擺擺食指,“心境不同自然嘴里味道不同,在侯府里總有吃白食之感,被人討嫌,本就坐立不安又如何能吃得安心,這嘴里的味道原本十分至多也只能剩下六分。而現在吃著自己的,還是花了大價錢,若不肯定必是更覺得這錢花得不值,讓自己更是后悔莫及,所以即便是六分也得吃出十分來,心里才能舒坦?!?/br> “你的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br> “話說回來,這里的東西價格如此昂貴,竟依然門庭若市,京城里的人還真是有錢人多?!鼻f重感嘆,也慶幸來到這樣的地方,若是亂世,也不知道他能活幾日。 封煥笑道:“我大佑國運昌盛,繁華富饒,京城更是之最,有何奇怪的?!?/br> 兩個不同社會背景,生活環境中長大的人,在這種問題上又如何能說得明白。莊重也不白費這個勁,看風景品美食,既然錢出了,就要痛痛快快享受才劃得來。 一倆精致的馬車停在天香樓下,莊重下意識多看了兩眼,看這馬車的規制馬車中的人必是權貴人家家眷。車簾被掀起,一雙白皙柔荑從車中探出,一名身段婀娜帶著帷帽的女子從車中走了下來,雖未能見如何長相,僅憑這身影亦是覺得必是美人。而車中又下來了一個,不似第一個女子般輕柔窈窕,而是風風火火從車子上跳了下來。臉上無遮物,異常嫵媚俏麗的面容,令路過之人為之驚艷。一身火紅,更是張揚。 只見帷帽女子趕忙從車里拿出一頂帷帽,欲讓紅衣女子戴上,女子卻并未接下,并道:“我又不是小偷,為何要這般遮遮掩掩?!?/br> 聲音宛若鶯啼,婉轉入耳。 大佑民風開放,女子亦可上街游逛。只是富貴人家的女子多會帶上帷帽遮掩,以防登徒子調戲,壞了閨譽。這紅衣女子看這穿著絕非一般出身,卻行為大膽,根本不顧別人目光,我行我素,被人盯著瞧也毫不在意,倒是與京中其他名門閨秀有所不同。 “看什么呢?” 莊重回過神來,尷尬笑了笑,“欣賞美景?!?/br> 封煥順眼望去,眼底閃過一絲惱怒,語氣不善,“不過是兩個乳臭未干的丫頭,瞧你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br> 莊重怎么覺得被說成個戀童癖的色狼似的,這兩個女子雖美對他而言確實太幼齒?!澳挠心阏f的這般,不過正好瞧見而已?!?/br> 封煥意味不明道:“那紅衣女子乃禮部尚書之女,年芳二八,若你瞧上了我可為你做媒?!?/br> 莊重嘖嘖道:“她若年芳二十八我尚且還會考慮,這般年紀娶回當閨女養呢?!?/br> 封煥望著莊重的眼神都不對勁了,“看不出你竟是這般口味?!?/br> “說說而已,我乃出家人,不思凡塵事?!鼻f重說這話時正在那夾rou喝酒。 封煥摸摸下巴,“做和尚好似也挺不錯的?!?/br> “噗——”莊重將嘴里的酒一口噴了出來,“王爺,您別嚇我?!?/br> 若封煥一時想不開出家,查出罪魁禍首是他,他還要不要命了! 封煥未搭理他,拍開酒壇子封泥,重重的放至莊重眼前,“喝!不醉不歸!” 莊重這次是真喝多了,回到太學腦子還有些暈乎。 江遜也在屋子里,莊重愣了愣,“你回來啦?元兄的后事辦得可順當?” 江遜與元良駿是拐了好幾個彎的親戚,又一同考入太學,關系自然更加不同。元良駿遇害,江遜自從身子骨恢復,一改平日獨來獨往不管他人事的作風,后事都是他協助元良駿家人cao辦的。后來更是與元家人一同扶靈回鄉,不管是為何,倒也讓人刮目相看。 江遜比之前更加消瘦,眼神卻恢復了神采,不似瘋魔之后那般空洞。 “嗯,只白發人送黑發人,難免……哎,即使抓到真兇也于是無補?!苯d眼底閃過一抹苦澀,隨即搖了搖頭,道:“聽聞你破了四海錢莊盜銀案,元兄的案子亦是瞧出你不一般,如今看來果然不同。此乃大佑之幸,少些冤魂才能世道太平?!?/br> 莊重明顯感到經歷這場風波,江遜與以往有了很大變化。不再憤世嫉俗,為人也寬和了不少。若是從前,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凡事盡力而已?!?/br> 江遜笑了笑,“你無需謙虛。從前我只以為你是草包,總覺得富貴人家子弟就知游手好閑,每次瞧見就忍不住明嘲暗諷,如今才知大錯特錯。其實不過我心胸狹窄,總覺得老天不公,才會行事偏激,落了下乘?!?/br> 莊重誠懇道:“江兄如今醒悟也不晚?!?/br> “我命由我不由天,嫉恨他人有的,不若想想自己能爭取的?!苯d說完這話,眉間陰郁已是散得一干二凈。 莊重雖之前對江遜不喜,見他這般心里也十分高興。江遜很有才華,若非鉆進了死胡同,以后必定是個有所作為之人?,F如今看他似乎已經有所不同,卻也是件好事。誰沒有傻逼的時候,最怕的就是到了死還是那么傻逼,若中間幡然醒悟,依然是條漢子。 可莊重現在只覺得頭暈欲裂,便道:“今日喝多了,我先躺一會,醒來我還要上書,必是要將那狗官拉下馬!” “你說的可是官大威?” 莊重已躺在床上,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回答,“是,就是他。這糊涂官在那位置一天,就會有更多人受害。哎,我這文筆不成,醒來可得好好琢磨怎么寫才行,還得尋其他人一起,哎,可我又不是太學生,也不知別人是否買我的賬……” 莊重說著說著就睡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不知今夕何夕。 江遜推門而入,見莊重已經醒來,激動的將一張紙遞給他,“看我寫得如何?” 莊重摸不著頭腦,便是拿來一看,本暈乎乎的看著一堆字更覺得頭昏腦脹,可看了一會眼睛越發亮了起來,他現在古文閱讀能力強了許多,很快就看明白了。 莊重激動不已,“這,這是……” 江遜笑道:“你雖不是太學生,可我是!官大威這樣的狗官確實不配坐在這個位置,當日若非你明察秋毫,不知多少人無辜被牽連,就連我也逃不了干系。人命大于天,他卻如此糊涂行事,還享有這樣好名聲,實乃天道不公。從前一日斷一大案的政績,只怕也是這么糊涂得來,不知害了多少人命。太學生就應伸張正義,若你覺得此文書無不妥當,我便尋人聯名上書,非要將這糊涂官拉下馬!” “行!怎么不行,你寫得太好了!我第一個按手??!”莊重高聲道,昏沉的腦子都清醒過來。果然不愧是高材生,江遜字字珠璣,言語辛辣,直擊要害。讓人看了無不動怒,如此糊涂官若不立刻將官大威拉下馬,難解心頭之恨。 想要讓皇帝看重,若無些文采也是不行的。莊重之前曾打算委托別人代筆,卻又擔心無人愿與他冒這個風險。太學如今已經不同從前一般為輿論中心,因之前過于驕橫,所以乾興帝有所打壓,若是不好有可能會毀了前途??梢袁F在的水平,必是難以入乾興帝的眼,昨日還為此發愁呢,現在竟是要睡覺就有人送枕頭??! 學霸認真起來果然不一般,即使江遜從前與人不和,可在太學里學風濃,最是服氣這樣的人。再加上官大威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里,均對此人毫無好感。便紛紛響應,聯名上書。不僅如此,連那老劉頭都愿意出面作證,當初他被嚴刑拷打,一半是想要逼他說出真相,另一半卻是因為他不愿出錢賄賂! 后來還是家人不忍,掏錢買平安,才讓他免受責打,否則現在早就一命嗚呼,哪里還能看到真正的盜賊被抓。 諸太學生和律學生齊心協力攻擊官大威,這是乾興帝登基以來,太學生鬧得最大的一次。 ☆、第31章 莊重也未曾想到事情可以鬧得這么大,一群太學生如同打了雞血一樣,個個斗志昂揚,到后來他這個學渣直接插不進嘴。不是那些太學生將他踢開,而是被這群學霸那文縐縐的高談闊論弄得眼暈,便是只能退居二線默默的搖旗吶喊。 怪不得都說就怕流氓有文化,學霸發飆起來簡直不是人。乾興帝這般打壓也不是沒有道理,還好這次行的是正義之事,否則胡作非為確實令朝中上下有夠頭疼的。 官大威行事不妥,一呼百應便是搜集了更多證據,還牽扯極深,到后來也不是莊重所能控制的了。這令書生意氣的太學生們更是憤慨,沒想到這官大威竟比想象的還要無恥。官大威一路走來,不少案子都斷得不明不白,起初還罷了,后來為升官發財走捷徑,只管好處和速度,從不理會事實如何,不少無背景無錢財的百姓都深受其害。有了太學生領頭,這些喊冤百姓全都加入了進來,勢要將官大威拉下馬,為自己討回公道。 果不其然,太學生這次領了士人及其市民伏闕聯名上書,令官家大為重視,成為朝中熱議之事。有人認為這些太學生又有從前囂張跡象,加上韓川此類太學生中的敗類之前又敗壞了名聲,元良駿被殺因他而起,不少人認為不能這般你鬧我應,否則以后可就沒了章法。 也有人覺得不可過分打壓,這些人都是未來棟梁之才,若不敢發表自己的言論,以后又如何為百姓出頭??s頭縮腦不過是一介廢材,凡事萬金油,沒有見地。況且所言之事并非胡編亂造,而乃事實,不應為了壓制遮掩的行為而去姑息。否則不僅僅讓太學生不滿,更是讓天下蒼生對官家失望。 一時之間朝中爭吵不休,雖一直未定下如何處置這次聯名上書,這其中關鍵人物官大威已經被撤職查辦,莫說以后仕途,只怕小命都難保。 得知如此結果,當晚一群太學生便是把酒言歡,席上還出了不少名言名句流傳在外,明嘲暗諷好不精彩。而那官大威的名聲更是隨著這些詩歌臭如排泄之物,就連其族人都羞于見人。 早朝連續兩日都在爭執這個問題,好似映襯外邊如火如荼為正義而戰的太學生一般,吵得臉紅脖子粗。乾興帝卻一直未發表任何言論,無人知他心中到底如何想,無法只能繼續吵下去。 今日直到散朝,也依然沒有結果。 乾清宮里并不似外頭一般喧鬧,寧靜安逸,乾興帝饒有興致的在施展茶藝。碾茶、調膏、點湯,最后的擊拂湯面竟是幻化出盈盈綠葉。 太監王高連聲驚嘆,“皇上的茶藝越發高明了?!?/br> 乾興帝卻道:“再高明又如何,煥兒又不稀罕?!?/br> 言語中帶著委屈,宛若個孩童,哪里有帝王之相。 封煥無奈,“皇上,您無法尋人斗茶又拿我開心,我可不懂這個,您激將也無用。您后宮佳麗無數,茶藝精湛的人大有人在,還怕尋不著人不成?” 乾興帝甚為失望,拿起茶杯聞香、鑒色、品茗,陶醉一番這才又道:“她們哪敢拿出真本事與朕斗茶,無趣?!?/br> 封煥笑道:“皇后娘娘若聽了皇上這話可是要傷心了?!?/br> “一直與她斗茶也無趣,多一個人才熱鬧?!?/br> 封煥堅定自己的想法,“這人絕不是侄兒,皇上莫要再想?!?/br> “高處不勝寒啊?!鼻d帝唏噓感嘆,話鋒一轉突然問起,“太學生之事煥兒怎么看?” “皇上不是已有了定奪?!狈鉄ㄑ燮ざ紱]抬。 “朕問的是你?!?/br> 封煥將手中茶杯放下,“官大威不可姑息,而太學生也不可借此為所欲為。唯怕有心人以此作伐,又如同從前。太學生可上書彈劾,卻也得有人為此事負責?!?/br> “莊重可是你的人?” 封煥頓了頓,“有些牽扯?!?/br> “他就是文淵侯流落在外的兒子?” “是,上次我剿匪回京,路途中遇見了他。櫸皮制假傷便是從他那處得知,后又遇見他埋土救人,侄兒便是頗為留意。后又見他連破兩案,皇上又命我去大理寺,便是將他也帶上?!狈鉄ê唵侮愂?,沒有透露出任何情緒。 乾興帝將輕啜一口茶于齒頰間,徐飲慢品,方才緩緩開口,“江遜雖乃領頭之人,可實際卻是此人發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