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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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只腳印因為不夠完整也不夠清晰,且這世布鞋底都差不多,他方才對比了一番,不少人的鞋子都對應上,因此所能提供的線索十分有限。 官大威走出屋子,十分惱怒,“莫非這人一直如此,我們就一直不能定他的罪?那這般以后可如何斷案,殺了人只要裝傻不說話就奈何不得?!?/br> 莊重此時也能理解官大威的心情,從前他也曾碰到過類似的案子,便是耐心道:“若證據確鑿,就算不認罪也應將兇手伏法??涩F在我們只知道昨晚卯時江遜在屋子附近出現過,而且還是在四丈開外,興許只是恰巧路過,雖確實難以置信,可以此就定罪實在太草率?!?/br> 官大威一聽‘草率’二字就頭疼,“老子說不過你,可現在莫非要傻乎乎的等這人清醒不成?” 封煥掃了官大威一眼,“其他人審問得如何?” 官大威憋悶,“那時辰大家都在睡覺,睡著了什么都不知道。誰也沒法子證明自個在何處也沒法給對方證明,如今確切知道卯時左右不在屋里的只有江遜和湯白杉?!?/br> 官大威眼睛閃過一絲狡黠,“這般說來,湯白杉也有嫌疑!” 湯白杉聽到這話頓時瞪大眼,“我昨日一直鬧肚子,哪有工夫去害人。況且我與元兄一直交好,又怎么可能會去害他?” 官大威閑閑道:“你是否真的鬧肚子只有自己知道,你與江遜殺人動機一樣,若能成功,不僅能將元良駿這個有力競爭對手鏟除,還能將韓川或者江遜拖下水。不管最后判誰是殺人兇手,另外一個也不會好過。韓川不用說,與一個死人同室一晚想想半夜都睡不著,公考在即,又如何安心應付? 而江遜那時在房屋周圍出現過,你只要以此要挾,也能讓江遜忐忑恍惚。一下就能將三個競爭對手拉下馬。怪不得方才言語不詳,故意說些似是而非的話,雖明面上像是給江遜開脫,其實話里卻是故意讓大家以為江遜是兇手。真是好毒的計謀!好縝密的心思!” 湯白杉完全沒想到會扯到他的頭上,整個人都傻了眼,半響才反應過來頓時氣憤不已,言辭鑿鑿道:“大人,學生當不得你這般污蔑!我雖不才,可寒窗苦讀十余年卻也知道什么是羞恥榮辱。我是想于公試一展頭角,卻也絕不屑以這種不堪手段獲得。就算我現在能拉下比我優秀的人,那以后莫非一遇事就要殺人不成?飲鴆止渴,豈是大丈夫所為?!?/br> 官大威輕蔑,“每個兇手在伏法之前說得都比唱得好聽?!?/br> 湯白杉卻并未惱怒,背手而立,傲然仿若竹青,“我問心無愧,若只是胡亂猜想就想定我的罪,我必誓死保住清名?!?/br> 莊重很不喜歡官大威的嘲諷語氣,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有一定的道理。在未查明真相以前,任何人都有作案嫌疑。只是江遜為何會出現在這屋子的附近,確實令人費解。江遜并不是那種喜歡胡亂走動的人,他每日路線幾乎都是固定的,至少他進學這一個多月里,就沒見江遜去過除了宿舍、食堂、教室以外的地方。他也從不串門,也沒什么朋友,從來都是獨來獨往。 平日也沒有散步觀景這種癖好,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扎進書里,典型的書呆子。大晚上出現在此處,絕對有蹊蹺。 會不會是—— 莊重眼睛一亮,“我覺得江遜大晚上突然出現在此處,有三種可能,第一種就是為了殺死元良駿,還有一種就是昨晚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所以往這走,只是也太過湊巧,個人覺得可能性不大。而第三種,就是有人引他過來的!” 大司成從椅子上猛的站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看到兇手身影,一時好奇跟過來?” 莊重點頭,“不排除這個可能,我覺得應該在全院仔細搜查一遍。我們不應該拘泥于作案人就是太學生,興許是外部人士翻墻而入起了殺意。雖可能性不大,卻也應細細勘察才是。任何可能我們都不應該放過!” 官大威直想翻白眼,“又開始折騰了,早晨的時候驗尸驗了半日也沒什么結果,現在還要全院翻查,本就人手不夠,這不是耽誤事嗎?!?/br> 封煥目光冷冽,“干不了這事就別占這位置!” 官大威心中窩火,原本一樁簡單案子偏弄得這般復雜還沒有任何頭緒,若查得出來功勞也不盡是他的,查不出自己還遭殃。今天早上出門就應該看黃歷,本以為是揚名立萬的案子,最后竟是沾了一身腥。 心中再是不滿,官大威也只能命手下人到四處勘察。 封煥對著那些衙役道:“誰若能尋出重要線索,只要于案子有利,我保他連升兩級!” 原本頹然的衙役們聽到這話頓時來了精神,齊刷刷的應了一聲“是”,簡直能把屋頂掀翻。 莊重搖頭,喃喃道:“這本就是他們的責任,你這般做下次再遇到案子,若沒有這些獎勵哪里還會盡心?!?/br> 封煥挑眉,“能上去也就能下來,后面想把他們拉下來自個上的人多著呢?!?/br> “大,大人,現已證明小生并非兇手,小生可以離去了嗎?”韓川弱弱開口。一驚一乍之后現在終于緩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之前被嚇尿了,如今褲子還是濕的,散發這一股尿sao味,這讓他十分難堪。 官大威放下手中的茶杯,哐啷一聲惹得韓川顫了顫,“未查到真兇前,你依然有嫌疑。這般放你離去,豈不是顯得過于草率?!?/br> ‘草率’二字說得很重,其諷刺意思濃重。官大威現在心地不痛快,也看不得別人痛快。今日他丟盡臉面,被一個小子呼來喝去,還被嗣昭王抓了把柄,他入朝為官第一次摔這么大跟頭,心中的火快把他燃成灰燼。 莊重望向韓川,突然問道:“韓川,你之前可否去過廚房?” 韓川本恨不得縮到角落讓人瞧不見,卻被莊重點名心里那叫個郁悶,“廚房?我去哪里作何?我連自家廚房都不知道在哪?!?/br> “那可曾去過糧食店之類的地方?” 韓川更是不解,“你問這些作何?我為何要去那種地方,我自小就有丫鬟小廝伺候,這種活哪用得著我來干?,F在又遠離故鄉,不是在太學食堂里就食就是在外邊下飯館,買糧食作何?” “近日可否路過?” “沒有,我平日要去的地方根本不經過那里,我最近這些日子常去的地方就是上次請你們吃蝌蚪米分那條街?!表n川心里更是古怪,卻老實回答,他之所以沒被官大威帶走,多虧了莊重。 莊重想了想,那條街確實沒有糧食店,“那你可曾碰過面米分?” 韓川失笑,“面食我倒是常吃,可面米分我卻沒碰過?!?/br> 莊重眼睛一亮,“確定?” “我敢肯定!若你不信可以詢問其他人,哦,我跟方翔要好,平時大多都跟他在一起,他可以證明?!?/br> 方翔連忙道:“確實如此。我們平日在家都不沾染這些,如今到了太學求學更是了?!?/br> 莊重與封煥對視一眼,若真是這般那么刀上的面米分很可能就不是在韓川手上的時候沾染上的。那也就是說很大可能是這把刀在兇手手上沾上的,這把刀輾轉幾個人的概率不大。這么一來江遜嫌疑更低了,江遜大部分時間就在藏書閣里,中間也就去茅廁和食堂。太學大廚房非閑人可進,江遜也不可能從那里沾到面米分。 而湯白杉也同樣可以洗脫部分嫌疑,那日莊重與湯白杉一直在一起。他們兩人吃完蝌蚪米分就一起探討算學,直到入夜才分開的。夜晚原門緊閉,有專門的人守著,若不請假就不能出門,還有專門的冊子登記。 莊重去詢問過負責的直學,當晚無人出入。 難道是太學食堂里的幫工?可那些幫工并不能留宿于內,且能行走的地方有限,除非翻墻而入。 “韓川,你說你的那把刀在吃蝌蚪米分之前還曾見到?” 韓川點頭,“因家父叮囑,每次出門之前我都會確認是否帶在身上?!?/br> “直到睡前才知掉了?” “其實我并不喜歡帶這個,一把小小的匕首又能做什么,真若遇到歹徒有刀我也打不過啊。所以平時也不在意,只是依照家父所言出門務必帶上才會查看一遍而已?!表n川十分懊惱,若他將刀保管好,哪里會讓他陷入如此境地。也不知是哪個惡毒之人會這么故意栽贓! “咱們吃完蝌蚪米分你曾去了哪里,你細細回憶,在這圖上將路線畫出來?!鼻f重拿出方才問大司成拿的太學地圖。 韓川拿著鉛筆打量一番,“這筆還真古怪,我真畫了?” 地圖都是稀罕物,這張地圖十分細致,只怕十分寶貴,韓川有些擔憂。 “無妨,這個可以擦掉?!?/br> 韓川這才拿起筆回想昨日到底去了哪,并未用多久就畫了出來。因昨日吃完蝌蚪米分已經不早,加之元良駿被江遜氣得夠嗆,他一直在一旁寬慰,所以去的地方并不多。 莊重看著地圖皺起眉頭,“你昨日沒有去過食堂?” 韓川笑了起來,“昨日吃蝌蚪米分都給吃撐了,哪里還用去那里?!?/br> 韓川昨日出入的地方與食堂距離很遠,且食堂里的幫工是不可以走到這邊的,他們有明確的活動范圍,撿到小刀的幾率也不大。 兇手的范圍又繞了回來。 “太學生里可有精通武藝之人?”封煥看完莊重的現場以及驗尸筆錄,突然問道。 大司成答道:“據我說知都是略通一二而已,大佑不如前朝尚武,文人大都不屑習武。此齋里都是上舍生,更是疏于此,大多都乃文弱書生,就是元良駿也談不上精通?!?/br> 封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命令道:“所有人都到院子里仔細勘察,尤其墻角之類的地方!” 正此時,一衙役沖了進來,“王爺,發現有異!” 眾人尾隨衙役奔了出去,墻角一處被圍了起來。見封煥一行人過來,紛紛讓來道路。 一衙役道:“王爺,這墻壁上看到了一個鞋印,墻頭還有些面米分?!?/br> 莊重連忙拿著放大鏡上前查看,墻壁上的腳印是前半掌印,比窗臺上看到的要深一些。而面米分則在圍墻上,就一點點白米分,若是不仔細只以為是白灰。虧得那衙役瞧得見,封煥方才那番話還真是讓這些衙役脫胎換骨了。之前窗臺上的鞋印沒人瞧見,如今這么高的地方都能瞧見面米分。 “鞋底與窗臺那只一樣?!?/br> 封煥用放大鏡一看,紋路在放大鏡下看得十分清晰,“此處可是通外外頭?” 大司成回答,“是,外頭就是街道?!?/br> 墻壁外頭有一棵大樹,樹枝還有一部分伸進了院子里。墻頭比一人高,莊重根本爬不上去,“哪里有梯子,我上去瞧瞧?!?/br> 封煥奪過莊重手里的放大鏡,嗤了一聲,“麻煩?!?/br> 未等莊重反應,往后退了兩步,助跑然后一踏一撐翻到了墻壁上。不似武俠片飛檐走壁般夸張,而似酷跑一樣輕巧,視覺效果卻要帥氣得多。 封煥用放大鏡勘察,隨即又跳到那棵大樹上,旁人看得心驚膽戰,唯封煥帶來的護衛卻一臉淡定,心中篤定封煥不會出事。封煥雖身份尊貴,卻一直勤于武術,身手了得。 封煥查看完,從樹上跳到墻壁,又從墻壁上跳下來。 “之前必是有人借著外頭樹木跳入院中,又跟我方才一樣翻墻而出。此人衣服上必是沾了面米分,在活動時殘落于墻壁之上,雖是不多,卻也足以證明?!狈鉄ㄅ牧伺氖值?,“方才是誰發現了此處?!?/br> 一衙役興奮的奔了出來,跪下行禮,說話都結巴了,“是,是小人?!?/br> 衙役長得十分不起眼,干瘦矮小,入屋搜索的時候都沒有他的份。若非立了此功,都未曾入封煥的眼。 “是個仔細的,以后就隨我了?!?/br> 衙役樂了,外人都說嗣昭王脾氣古怪跋扈囂張,卻也更知道嗣昭王最是護短,若誰跟了他,只要不犯忌諱那過得可就是神仙日子。雖說顛簸危險了些,卻是走上了青云路! 官大威看衙役那歡喜得找不到北的模樣,心里不是滋味,踢了衙役一屁股,“還不快滾到一邊去,莫要妨礙王爺辦案?!?/br> 官大威是看出來了,嗣昭王并非因掌管太學而出現在此地,還介入案子里來。只怕官家又有新派任,要讓他抓起刑獄案件。官大威心中一凜,嗣昭王從一開始就處處針對他,莫非是要…… 官大威額頭上冒出了細汗,他這些年辦了這么多案子很是清楚有不少不清不白,若是又要復查,莫說他頂上烏紗,就是性命都難保??上氲饺羲饬穗y,之前那些刑部復審的人也同樣倒霉。這般一來牽扯可就大了,即便是嗣昭王,也不能輕易動彈。 官大威這么想,心底舒了一口氣,可后面也未多插話。 封煥望向大司成,“太學里可有何人丟了東西?” 大司成也沒想到會有人翻墻闖入太學,這是從未曾有過的事。 “未曾?!?/br> 莊重眉頭緊鎖,“若非此人不是梁上君子,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殺人兇手,不管如何我們必須要找到。身上沾了面米分,身手矯捷……” 封煥眼眸微縮,道:“此人必是會武?!?/br> ☆、第26章 刀上還有墻頭上的面米分,以及墻壁與窗臺上的鞋印,莊重基本斷定這個翻墻而入的人就是殺害元良駿的兇手。 這必是有目的有計劃的謀殺,否則這兇手撿到了韓川的刀卻有很恰巧的潛入他的屋子,將同寢室的人殺掉,并栽贓于他這未免太過于巧合了。若是為了謀財,方才搜索屋里的時候,元良駿值錢物件全都還在箱籠里,連翻動的痕跡都沒有。 雖說衙役后來將屋子翻亂,把現場破壞掉??汕f重未入之時就將現場大致記住,他的記性很好,尤其對靜態圖像更是如此,只要刻意去記,幾乎像是拍成照片儲存于腦子里一樣,只是這樣的記憶隨著時間推移會慢慢淡化。不知怎么穿越到這里,還比從前小一圈之后,記憶力更好了。 若是因被發現而慌張而殺人,可根據現場分析,兇手非常冷靜,并不像倉促殺人的樣子。下手快狠準,一刀斃命甚至不屑補刀確認。事后還將刀藏匿于韓川被褥之下,行事之間沒有發出任何動靜,不管是膽大包天還是早有預謀,都是藝高人膽大。只是元良駿與何人結怨,會讓對方起殺意?又或者是韓川引來的殺手,陰差陽錯讓元良駿命赴黃泉? 所有線索串聯,真相一點點在眾人眼前浮現。 封煥問道:“元良駿在外頭可有仇家?” 湯白杉道:“元兄為人豪爽仗義,待人誠懇,不管是在太學還是在外都人緣甚好,從不惹是生非。據我所知并無仇家,除了與江遜有些許不對盤,從未曾聽說與人有過口角。且元兄并非京中人士,在外相熟之人不多。只有沐休時才會出去品茶飲酒,而且每次都是與許多人一起,若有仇家我們應都知曉才是?!?/br> 大司成也道:“元良駿乃江南富庶人家子弟,我對元家也有所了解,在當地頗有名望,乃仁厚之家,未曾聽家族與他人有何仇怨?!?/br> “雖死的是元良駿,可從種種跡象看來應是沖的是韓川?!狈鉄c了點頭,他也不覺得與元良駿有關,畢竟天下怎會有這么巧的事。正好撿了或者偷了同寢的刀子,然后將他殺死。就算兇手與他有所關聯,韓川也脫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