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硬著頭皮，盡可能把話說得簡潔：“我接管了盤星教，借此獲取了一點情報和金錢；我加入禪院后，替他們處理了不少骯臟事；我殺了人，雖然他該死，但是我，殺了人?！?/br>
    他說這話時脖頸梗著，以一種別扭的姿態躲避五條悟視線。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想著最壞不過是悟接受不了，質問他、打一架或者直接趕他走，但他依舊不愿、害怕看到清凌凌的眼睛浮現厭惡。

    他會受不了。

    “我知道了，”五條悟說，“處理干凈了嗎？”

    夏油杰眸光微亮，悟愿意聽他講下去。

    “禪院那邊我殺死了竹內，等同于背叛禪院〇〇，已經徹底斷干凈了。至于盤星教，我個人認為好好使用的話利大于弊，我想保留，不過……”夏油杰給出最優厚的承諾，“悟你不喜歡的話，解散或者移交都可以?！?/br>
    “先留著吧?！?/br>
    “真的嗎？！”夏油杰從未想過他會同意，聲音里洋溢著喜悅。

    與他相反，五條悟的興致并不高，只淡淡說道：“當然是真的，杰，很高興你的坦白，今天搬家也累了吧，早點睡吧?！?/br>
    夏油杰愣了下，他當然能感受到悟的情緒，比起接納理解，更像是妥協。

    面對嚴苛規矩和大勢所趨、依舊肆無忌憚堅守“善”的五條悟，在違背他為人處世原則的夏油杰面前，選擇了妥協。

    即便是自己，夏油杰也不能容忍世界上有任何禁錮悟的存在，他就當狂妄，就當耀眼，就當無所顧忌……這是他為之努力的未來的重要部分。

    “悟，”他去親吻他的唇，一觸即分，“我沒做錯?！?/br>
    五條悟眉宇稍緊：“別說了?！?/br>
    “我知道你討厭我和他們扯在一起，你討厭我殺人，擔心我變成記憶里那樣，我不會的，”夏油杰說，“悟，我做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br>
    “老子最煩你說的‘原因’，”按捺的怒火破防，五條悟變得咄咄逼人，“知道老子討厭還要做！知道老子不想聽還要說！你他喵是故意的吧，夏油杰，你要再敢提你的‘大義’，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夏油杰安撫他緊繃的脊背，舒緩的嗓音不慍不火：“悟，也許這么說有點矯情，不完全為了大義，也為了你，為了大家?！?/br>
    五條悟冷嘲道：“喲，找到新借口了啊，了不起?！?/br>
    夏油杰的手在抖，也許是因為緊張，也許是掌下的身體也在抖。

    “悟，我想和你心平氣和的聊一次，”他聲音依舊很穩，“你很強，特別強，但世界上有很多單靠實力解決不了的事情，比如你因為救小理子、被評定為詛咒師。當然，熟知你的人理解你，但更多的是對你不了解的人，他們口誅筆伐、用盡惡心的詞語污蔑你，甚至舉著正義旗幟對你出手?！?/br>
    五條悟脫口而出：“我不在乎?！?/br>
    “悟，我在乎，”夏油杰從床上爬起來，坐靠著床背，“悟，你看到了‘未來’我的叛逃，所以才有初次見面阻撓我成為術師，后來你離開高專，我以為你拋棄我們了，其實不是，你強行打斷可能引發我叛逃的事件，一次又一次……你不希望我成為詛咒師，然后不得不殺死我?！?/br>
    五條悟沒說話。

    “我和你一樣受‘未來’影響，發現世界令人作嘔的真相、看過爛橘子的惡臭與猴子的無恥，我回不去了，”夏油杰忽然問，“我可以抽支煙嗎？”

    “……不可以?！?/br>
    “你真苛刻，”夏油杰笑了笑，“要是硝子在，肯定會主動遞我?！?/br>
    五條悟踢了他腳，不輕不重的：“硝子那么好，你去找她去?！?/br>
    “開玩笑的，我沒有隨身帶煙的習慣，”夏油杰繼續說，“回到剛剛講的關于‘未來’的論斷，悟，那段記憶中的你，是真心實意的喜愛在高專任教的生活，你把學生們教得很好，你保護他們的模樣，哪怕對我戒備，都美好得讓人動容?！?/br>
    五條悟張了張嘴，但沒吐出任何字句。

    夏油杰低低笑道：“悟，我要給你洗掉詛咒師身份?！?/br>
    即便在昏暗無光的室內，六眼也能映出他的模樣，上揚嘴角帶出的小褶，低斂眼睫下深沉的暮紫，暗藏危險又蠱惑人心的漩渦。

    五條悟聲音不自覺的放輕：“這就是你說的‘為了我’？”

    他并不想聽到肯定回答，會讓他感覺束手束腳，被沉重的、難以擺脫的鐐銬捆住，強行從道義上將他釘于“犯罪動機”。

    “是?！毕挠徒苷f。

    五條悟不爽。

    “也不是?！?/br>
    五條悟額前碎發被撥開，似乎腦子里的想法也隨之一覽無余。

    “又說了悟不想聽的話，”夏油杰又把碎雪般柔軟發絲揉亂，把額頭遮得嚴嚴實實，“我希望悟能自由自在選擇想要的未來，而不是因不公正判決被限制?！?/br>
    發梢掃過眼皮有點扎，五條悟打掉他的手。

    夏油杰順勢抓住他的手，與之十指相扣：“我同樣希望，高專與咒靈為戰的大家，美美子菜菜子這類剛覺醒咒力的小孩，以及像小理子一樣被迫‘犧牲’的人，不遭受欺凌排擠，不被站在道德輿論制高點要挾，不被‘自己人’埋伏捅刀……這就是我想要絕對話語權的原因?！?/br>
    “理想很美好……”五條悟猶豫要不要潑點現實的冰水混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