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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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陰陽隔難絕姐弟情,親外甥三噎親大舅 四十多歲的朱希林也留起了胡須,不過和徐楓粗礦隨意瘋長的絡腮大胡子不同,朱希林的胡子一直由妻子徐碧若親自動刀子剪子修剪打理,保持在三寸的長度,烏黑油亮。朱希林這幾年雖然大半時間都賦閑在家,但是武功一直沒松懈,中年大叔的身材挺拔健壯,依然行如風,坐如鐘,腰間沒有贅rou,顯得很精神。 徐碧若鬢邊稍有霜白之色,原來是一頭青絲,因去年小女兒病了一場,很是兇險,她衣不解帶日夜照料著,勞累加上焦急,白霜就乘虛而入,現在皮膚依舊潤澤紅潤,就是白霜死皮賴臉的霸占著鬢角不肯走,顯示出些許老態來。不過半老徐娘的徐碧若依舊美麗,歲月的痕跡對樂觀的人也有優待,眼角的皺紋沒有愁苦,反而感覺總是笑咪咪的。 朱希林在金陵地區一直被魏國公等人壓制著,如今太后當權,他很快收到了一紙調令,加入了五軍營,徐碧若許久沒有出遠門了,異想天開要坐大海船直接從松江府出發,到達天津,朱希林習慣性的聽妻子的,在船上徐碧若起初幾天還覺得新鮮,后來看膩歪了,加上海船伙食簡單,旅途就更無聊了。一到了天津,她就帶著家人滿大街尋找飯館來補償胃口,和弟弟徐楓在金陵酒家巧遇了。 “爹爹,我要是今年能夠選了武舉人,可不可以去水師效力?”十七歲的長子滔兒問道,朱希林是魯王的后裔,魯王這一系按照“肇泰陽當健,觀頤壽以弘。振舉希兼達,康莊遇本寧”來進行排行,所以他大名叫做朱兼滔。 朱希林反問道:“怎么突然想起要投水軍了?” 朱兼滔說道:“我喜歡當水軍,舅舅以前也是槽軍的人?!庇绕涫沁@次大海船之行,家人覺得無聊,他卻饒有興致,遙遠看見軍港里停泊的大戰艦,他心里蠢蠢欲動,躍躍欲試,想上戰艦摸一摸黑洞洞的炮口。 他話里的舅舅指的是徐楓,徐楓是家族驕傲,猶如一顆燦爛的流星,璀璨無邊卻又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嘆息,天妒英才,至今徐家族人都經常說,“小時淘氣長大未必沒有出息,當年小霸王徐楓何等頑劣?不也照樣光宗耀祖么?!?/br> 徐碧若怔怔的看著長子,外甥像舅,十七歲的朱兼滔輪廓神似弟弟徐楓,十二年了,弟弟毫無音訊,都說他死了,可是她總覺得弟弟還活著,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心想弟弟一定是失憶了,忘記了自己的過去,所以一直沒回去找她。也罷,忘了也好,那糟心的婚姻、破裂的母子關系、求之不得的愛情,忘記了就不會那么痛苦…… 見妻子神色不對頭,朱希林趕緊轉變了話題說道:“選了武舉有什么用?必須要考上武進士才有資格入伍,否則學藝不精,去了也白費?!?/br> 朱兼滔不服,說道:“舅舅不也是沒考武舉人,直接去投了槽軍,建功立業的嘛。爹爹,我不想學那些枯燥的兵書,盡是些花架子,那些真本事上了戰場才能練出來?!?/br> 朱希林不屑的笑道:“你曉得舅舅沒考過武舉人,但是你舅舅十五歲能打得過我,你現在十七歲,能在我手里過幾招?”其實朱希林在說謊,徐楓十五歲時已經很成熟了,才不會和姐夫開打。 朱兼滔見爹爹堅決不同意,便改為求母親,“娘,您幫忙我說幾句,你不是經常說我和舅舅很像嗎?他喜歡水軍,我也喜歡,我不愿意像爹爹那樣按部就班的考武舉入伍,那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上陣殺敵,建功立業啊。娘,您就讓我去水軍吧,我給您掙誥命夫人?!?/br> 朱希林板著臉敲了敲兒子的額頭,“你娘的誥命由我掙!你三腳貓的功夫,和你舅舅當年沒法比,上了戰場也是抱頭鼠竄的份?!?/br> 朱兼滔捂著額頭嗷嗷叫道:“娘!爹爹打我!” 被父子兩人強行打岔,徐碧若從往事中醒過來,摸了摸兒子的額頭,對丈夫說道:“好歹都是個大人了,別當著弟弟meimei的面揍他,總要給他留些面子?!?/br> 朱希林心中給自己鳴冤:我那里打他了,連油皮都們碰上!朱兼滔暗自得意,乘機蹭過去撒嬌說道:“娘,你就同意我去水軍吧?!?/br> 誰知徐碧若突然暴起,一巴掌打在朱兼滔的后腦勺上,啪啪作響,朱兼滔頓時被打懵了,徐碧若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教訓兒子說道:“都已經說過你是個大人了,這么還像是沒斷奶似的往老娘身上湊?連我都打不過,還想去投軍?你不是投軍,你是去投閻羅王的懷抱??!老娘十月懷胎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難道是給閻羅王養兒子去了?你爹爹說的很對,連武進士都考不上,根本沒有資格投軍,沒得辱了祖先的威名!” 朱兼滔捂著后腦勺不敢反駁暴怒的母親,朱希林心疼兒子,充當和事老說道:“好了好了,滔兒知錯了,你莫要生氣,他已經選了武生,又是我一手教導的,今年春闈一定能考上武舉人的?!?/br> 見夢想即將破滅,朱兼滔尤為不服,做了垂死掙扎,說道:“爹,娘,當年舅舅——” “別再提你舅舅了!他死了!死了!”徐碧若淚流滿面的說道:“建功立業又有何用?他死了,墳頭草都有你那么高了!用命換來的世襲千戶不也是便宜了別人?所謂的嗣子逢年過節去衣冠冢里裝模作樣的拜祭一番,我呸!我曉得你舅舅的脾氣,他才不在乎這個便宜兒子呢,他努力了一生,都沒翻過徐家宗族這個五指山,連死亡都被家族利用,你舅舅就是個悲??!我不容許你走你舅舅的老路!” 朱希林給長子使了個眼色,抱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妻子低聲安慰著。母親如此失態,闖禍的朱兼滔在父親的暗示下,忙帶著弟弟meimei先出去了。 朱希林曉得妻子的傷心,因為這是十來年,妻子第一次親口說出徐楓已經死了的話,之前一直都說他失蹤了,從未放棄過尋找,如今被長子這么一激,恐怕是真的死心了,哀莫大于心死,妻子向來是個樂觀堅強的人,從來不在兒女面前哭泣。她今日如此反常,一定是內心的壓抑憤怒到了極點,恰好被兒子引發,情緒崩潰了。 徐碧若在丈夫懷里哭道:“我知道楓兒心里苦,他的苦還無處述說,甚至提了都不能提,有什么辦法呢?娘糊涂,非要拆散這對天造地設的青梅竹馬,做主給他娶陸氏,還是打著給太夫人沖喜的名義,他不得不認,也不能有半句怨言,否則就是大不孝??!是我這個當jiejie的沒用,半點都護不住他的姻緣?!?/br> 朱希林輕輕拍著妻子的脊背,說道:“你一個出嫁女,如何管得了娘家的事,莫要自責了?!?/br> 徐碧若哭道:“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今竹被賜婚給了太子,她不得不嫁,倘若他還活著,救之不得,不知道這心又會被撕扯成好幾瓣呢。天道不公啊,那么般配美好的一對,怎么就活活拆散了,在婚事上都身不由己呢?這次進京,我即將見到變成太后的沈今竹,這心里是惴惴的,我沒有顏面再見她,我護不住弟弟,也護不住她,現在反過來我們一家還要受她的恩惠,想想這些,我就無地自容?!?/br> 內心的愧疚和自責最折磨人了,朱希林低聲嘆道:“不要這么說,在家族和皇權之下,你我都是螻蟻,如蚍蜉撼樹,自不量力,連我一個須眉男兒都無可奈何,何況你這個女人呢?無論如何,一切都過去了,此次進京,我們一家子以后為太后效力盡忠便是——她雖當了太后,處境也十分艱難,你也曉得,龍椅上的小皇帝不是她肚里出來的,還有宮里頭小孩子存活不易,各種力量互相牽制,小皇帝將來如何都未可知,很多事情太后不能一人做主——那些藩王都盯著龍椅不死心呢,不說別人,我的祖家魯王那邊就好幾次來人來信試探了,你想想,連我這種小角色都有人盯著,就別提那些朝中大人了……” 朱希林屬于魯王這一脈,當今的承襲親王爵位的是魯王朱壽鴻,朱希林和魯敬王雖然是同一個祖宗,但是到了這一代,血緣已經離的很遠了,朱希林是考武科舉自食其力,父母兄弟都沒有了,沒有絲毫牽掛,因此他從未帶著妻兒回濟南魯王府祭祖,和魯王也從來沒有來往,從去年太后垂簾聽政開始,濟南那邊就有幕僚頻頻以魯王的名義來信,家族來信,朱希林不能置之不理,他謹慎斟酌言辭回了信,這些信件都保留著,等進京之后交由太后處理。 朱希林的話成功轉移了妻子的注意力,她問道:“果真如此?魯王意欲何為?怎么以前沒聽你說過?!?/br> 朱希林說道:“那時候咱們的寶貝閨女病的厲害,你日夜衣不解帶的守候在身邊,我不好用這些事情給你添煩惱,所以沒和你說,不過是幕僚代筆的一些信件,不會說什么私密的事情,無外乎提到要我們有空回濟南祭祖,將幾個孩子續在家譜里,反正信件太后八成都會交給東廠查驗,監視魯王?!?/br> “本家從來對我們不管不問的,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他們定有所圖?!毙毂倘糁沽藴I,說道:“今竹真是一輩子cao心的命哦?!?/br> 金陵酒家的后院,朱兼滔帶著弟弟meimei在涼棚里喝茶吃零食小點心,后院搭著一個戲臺,臺上唱著金陵最時興的水磨腔昆曲《思凡》。 一個絡腮大胡子男子走過去說道:“小兄弟,涼棚里的座位都滿了,可否和你們拼一拼桌?” ☆、第229章 陰陽隔難絕姐弟情,涼棚下舅舅試外甥(二) 朱兼滔有些奇怪,他明明記得帶著弟弟meimei來這里時涼棚里只稀稀拉拉坐著幾個客人而已,怎么這個人還要和自己拼桌呢,他環顧四周,發現八張桌子不知何時全部都滿了,還真只有自己這桌空了一個位置。 而這個大胡子男子雖然看起來很兇悍,但是言行彬彬有禮,氣質也是朱兼滔欣賞的那種帶著無形威壓的大將之風,也不知為什么,朱兼滔覺得此人有種莫名的親切,便點頭說道:“請坐吧?!?/br> 大胡子男人說道:“多謝了?!甭渥谥旒嫣吓赃?,拿出一張古舊的羊皮地圖看著。朱兼滔眼角的余光的打量著此人:身材高大健壯,腰身結實有力,和爹爹差不多的樣子,應該是常年習武之人,好像更加年輕一點,腰間有匕首和燧發槍,從喝茶的姿勢來看,此人應該受過很好的教養,不是那種普通粗魯的武人。起碼是百戶以上官職的軍官! 再一瞥地圖,哇!是航海圖!天津有三個衛所,這位莫非是大明水軍軍官?朱兼滔心中向往水軍,便忍不住開口問道:“敢問這位官爺,您是大明水師的人么?” 涼棚里突然坐滿的男女老少其實全部都是喬裝打扮的東廠護衛,坐在隔壁座的干脆就是太后沈今竹。徐楓裝腔作勢掏出海航圖只是誘餌而已,見外甥上鉤主動搭話了,他便說道:“我不是什么官爺,是保護海商們的雇傭兵,類似陸地上的保鏢吧?!?/br> 朱兼滔正是好奇心最重的年紀,知道對方不是軍官,心里隱隱有些失望,不過還是熱情的追問道:“大叔有自己的艦船嗎?你們打過海盜和倭寇,有沒有和紅毛番交手過?” 這熊孩子,叫什么大叔啊,我是你大舅!看著這張酷似自己年少時的臉,徐楓不禁會心一笑,說道:“都打過,我的破船運氣還不錯,輸少贏多?!?/br> 哇!朱兼滔頓時如看英雄般注視著徐楓,“大叔好厲害!連紅毛番都打贏了!船在海上如何打仗的?茫茫大洋,你們是怎么相遇……” 朱兼滔問了許多問題,徐楓一一耐心解答,還把自己的海航圖給外甥看。朱兼滔愛不釋手的將航海圖還給徐楓,目光停留在徐楓左眼黑色眼罩上,“大叔的眼睛是在和誰干仗時受傷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舅舅天生就是欠外甥的。徐楓一愣,而后說道:“和紅毛番打仗時擦傷的?!?/br> 見大叔頓了頓,朱兼滔這時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了,連忙說道:“我聽爹爹說過,紅毛番船堅炮厲,連大明水師都打不過他們,大叔瞎了一只眼不算什么,我——我舅舅還為此喪命了呢?!?/br> 這一刀補的極為精準,砍在心口上了,徐楓氣的只想吐血。隔壁桌的沈今竹忍俊不禁,噗呲笑出聲來,朱兼滔覺得奇怪,便轉身往笑聲方向看去,“恰好”此時一個店小二模樣的人提著茶壺過來續水,攔住了他的視線,然后聽見隔壁桌有人說道:“這個閨門旦唱的小尼姑色空簡直傳神,小二幫我打賞三兩銀子?!?/br> 見隔壁桌的客人是聽戲入了迷發笑,朱兼滔便沒往心里去,為了表示歉意和答疑解惑的感激,他大手一揮,說道:“今日和大叔和言談甚歡,您的茶錢和點心交給我付吧?!?/br> 外甥請客,徐楓當然沒有推辭,他豪爽的將自己的燧發槍和一袋子火藥子彈給了朱兼滔,說道:“今日和小兄弟十分投緣,我這柄槍就送給你了,留著防身吧,好好保護你自己,還有你的家人?!?/br> “這個——”朱兼滔內心很矛盾,他瞧出這燧發槍是難得的好貨,但是好像太貴重了,他和此人不過是萍水相逢,他覺得不太好意思接受這么貴重的物件。若爹娘知道,少不得被教訓一番,連東西都要抄沒沒了。再說娘剛才因想念死去的舅舅,心情不好,在包廂里頭痛哭呢,這會子若曉得自己不懂事接受了陌生人的厚禮,可想而知一頓暴揍是少不了了。況且母親最近時常叮囑自己,爹爹如今高升到了京城,周圍肯定有心懷叵測的人拉關系、送禮物,或者引誘他這個大兒子喝酒賭錢,設局害他和家里人,嚴重的會毀了爹爹的前程,一定要小心謹慎。 娘說的話很有道理,這個大胡子感覺再親厚,但畢竟不曉得底細,朱兼滔忍痛說道:“多謝大叔的厚禮,可是無功不受祿,我爹娘若知道今日之事,肯定會罵我不懂事的,這燧發槍我不能要?!?/br> 是個懂事的孩子呢!徐楓心里有榮焉,這個時刻,他真的很想亮出自己真實身份,抱一抱這個外甥,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他。再告訴jiejie我還活著,你不要傷心了——可是我如今的身份是見不得光的海盜,時局復雜,弄不好會害了jiejie一家子人,還是再等等吧。 徐楓只得收回了燧發槍,將懷中一個銅錢大小的銅牌拿出來遞給朱兼滔,說道:“我在海上有些小名氣,黑道白道都給些面子,以后小兄弟若在海上遇到海盜等麻煩事,就亮出這個銅牌,或許能夠派上用場?!?/br> 朱兼滔這種年紀的熱血少年,心中幾乎都有一個偶然遇到高人,被點化成了各路高手的夢想。反正不是值錢惹眼的東西,一個普通銅牌而已,拿在手里不嫌手沉,即使爹娘知道,也不會說什么。朱兼滔便如獲珍寶似的接過了銅牌,疊聲道謝。 互相交換了禮物,兩人的關系更加融洽了,都沒心思聽戲,朱兼滔又問道:“大叔,不瞞您講,我以后打算投大明水軍,建功立業。我外公,還有我兩個舅舅都是和紅毛番打仗英勇殉職的,娘親提起這個就很痛苦,恨透了紅毛番還有那些西洋東洋的強盜們。我雖已經選了武生,今年也即將考武舉人,可是這些考試的項目基本都是陸戰和刀劍兵馬之術,很少有海戰的內容,我若是想要將來在水師有所作為,現在應該多學些什么?” 徐楓想了想,說道:“我以前也當過軍人,其實無論陸戰和海戰,軍人首先要學的是如何保護自己,還有手下人的安全。惜命不是懦弱怕死,你要充分理解生命的珍貴、人死不能復生,才能在每一次作戰中考慮周到,并且全力以赴。你若當一個小兵,學會攻擊即可,若是想要當大官或者將軍,成就大業,就必須學會防守,比如當水軍,起碼水性要好吧,你要熟悉各種水域,江河湖海的水都是不同的,要熟悉天氣變化,特別是在海上,一場風向的改變就能決定勝負……” 甥舅二人言談甚歡,徐楓恨不得將一生所學和經驗傳授給外甥,隔壁桌的沈今竹聽見了,心里有些心疼徐楓,這時戲臺上換了一場新戲,唱著《牡丹亭.驚夢》一折,戲臺上杜麗娘和柳夢梅在夢中相見于花園,一見鐘情,牡丹亭畔,芍藥闌邊,共成*之歡。兩情和合,真個是千般愛惜,萬種溫存。 沈今竹想起了和徐楓重逢時的紫藤花架,那時也正是戲里面唱著這樣露天席地,草借花眠。柳夢梅唱的極為露骨,風月無邊:“則把云鬟點,紅松翠偏。小姐休忘了啊,見了你緊相偎,慢廝連,恨不得rou兒般團成片也,逗的個日下胭脂雨上鮮?!?/br> 聽著這個唱段,沈今竹心中有個小人面紅耳赤,捂臉捶地。真是行來□□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驚夢唱到尾聲時,剛才唱《思凡》的閨門旦臉上帶著妝、穿著戲服慢步而來,遙遙對著沈今竹那一桌行了一禮,說道:“方才聽說這一桌的客官打賞了在下三兩銀子,奴家感激不盡,特來拜謝?!?/br> 銀子是沈今竹給的,并不是覺得這個閨門旦唱的有多好,而是為了掩飾笑聲,沈今竹朝著身邊喬裝的護衛使了個眼色,護衛忙頂替說道:“不用謝了,是你唱的好,應該得的?!?/br> 閨門旦說道:“多謝這位公子了,公子想要聽什么?奴家可以單獨為您清唱一段,以表謝意?!毖?/br> 罷,閨門旦輕移蓮步,慢慢靠近了。 那些暗衛們如何會容許閨門旦接近沈今竹呢?有兩個護衛佯裝過路,攔在了閨門旦面前,沈今竹身邊的護衛也說道:“我不喜歡聽清唱的,太寡淡了,你走吧?!?/br> 那個閨門旦腳步一滯,隨后再次盈盈一拜,淡淡的說道:“多謝公子的賞銀,奴家告退?!遍|門旦轉身往回走,兩個護衛依舊不敢放松,假裝問戲班的價格,緊緊跟在閨門旦身后,沈今竹只覺得這一幕似乎很熟悉,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將面前的杯子倒扣在桌上,放了一個信號,眾人忙擁著她離開這里,徐楓會意,找了借口拉著三個外甥往外走,“我那里有一個竹片搭建的艦船模型,給你們瞧瞧——” 眾人剛剛起身,閨門旦突然轉身,往沈今竹的方向投擲了一個黑黝黝的、如五角海星一樣的東西! 轟??!炸彈爆炸開來,涼棚轟然倒塌!朱希林和徐碧若趕來時,朱兼滔牽著安然無恙的弟弟meimei,驚魂未定的說道:“是大叔——是一個大叔救了我們!” ☆、第230章 尋親不見畫像泄密,謎案重往事相要挾 孫秀治理天津效仿了當年在海澄的時候,是剛柔并用,一心為民謀福祉,同時也使出鐵腕手段維護治安,繁華之地財帛動人心??!倘若沒有一種相對安寧的秩序,再繁榮的地方也會慢慢衰敗,所以今日聽說天津街道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引爆了炸彈這等大事,孫秀擔心是外國的斥候細作搗鬼,便親自帶著衙役來到了金陵酒家。 孫秀剛下了馬,就有管家模樣的人來遞名帖,說是金陵故人,孫秀打開一瞧,忙叫刑名師爺將帖子主人請進去說話。朱希林帶著長子朱兼滔給孫秀行了禮,朱兼滔親熱的叫了聲“世叔”。孫秀在金陵蹲詔獄時,朱希林這些人都有所幫助。他鄉遇故知,孫秀笑道:“眨眼滔兒都長大了,這模樣氣質神肖其舅舅,將來定有一番作為?!?/br> 孫秀看過邸報,知道朱希林來京城五軍營赴任,就是沒想到朱家人會到天津,并且剛才就在事發現場,朱兼滔將經過仔細講述了一遍,說道:“我弟弟meimei年紀小,受了些驚嚇,此時母親在客棧里安慰他們,就不能來此了?!?/br> 朱希林也說道:“家人旅途勞累,本來打算今晚就在客棧歇息,明日就啟程,現在遇到爆炸案,我們就多在天津停留幾日,倘若孫大人有什么疑問,盡可以去客棧尋我們?!?/br> 孫秀忙說道:“故人遠道來此,又遭遇驚嚇,還是住在我府里去吧,比客棧方便安全些,拙荊經常提起令夫人?!贝奘虾托毂倘舳际侵彼钠?,在金陵時有些來往。 刑名師爺和捕頭詳細將朱兼滔的話記下,這些人,包括曾經是北城兵馬司指揮使的朱希林都常年和各種罪案打交道,都覺得朱兼滔講述的內容有許多疑點:比如涼棚聽戲的人怎么會在神不知、鬼不覺時滿員了、神秘的大胡子到底是敵是友、爆炸到來的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謎案重重,若是搞不清楚大概,朱希林也無心赴任,一想到兒女當時兇險的情況,他就捏了一把冷汗,涼棚里面那些人太神秘了,到底兇手是要針對誰?孫秀邀請他們一家同住,朱希林沒有拒絕,無論如何,保護家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所有的疑問在看見穿著男裝的沈今竹時有了答案,孫秀和朱希林齊齊跪下,“參見太后!” 投擲炸彈的閨門旦是假扮的,真正唱《思凡》的那個伶人在廁所里被人綁了堵了嘴,幾輪酷刑之后,刺客招認說是趙太妃指使,因肖庶人被廢了位份進冷宮,殺了太后,她這個親祖母就能代替沈今竹垂簾聽政了。 沈今竹看著供詞,搖頭說道:“趙太妃是個糊涂人,但是她的膽子沒有這么大,尤其是先帝走后,她對哀家恭敬多了。何況宮里頭還有哀家的表姐徐貴太妃在,她要垂簾聽政,未免太兒戲了。況且她是官奴出身,根本沒有父母兄弟等血親在外面接應布置。哀家這次微服私訪,只有很少的幾個人知道哀家的行蹤,刺客們要一路從京城跟蹤到天津,并且不被人發現,這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趙太妃不像是有本事做出這種事情來的人。再去審問,肯定不是這樣的?!?/br> 雖如此,有了肖庶人的前車之鑒,諸人都心懷疑慮,護衛說道:“趙太妃在深宮之中,父母兄弟皆無,不過有幾個打秋風的遠房親戚來投奔過,都是些小角色,屬下已經飛鴿傳書要東廠去查了?!?/br> 東廠廠公懷義這次沒跟著來天津,沈今竹倒是想起了以前的往事:當年懷義的婦人何氏在南城遭遇刺客,懷義大怒嚴刑逼供,刺客的胳膊腿幾乎都磨成了rou泥,最終招認沈今竹是背后主使,目的是綁架何氏,逼迫懷義毒死皇上,然后擁戴太子登基?;噬虾蛻蚜x都相信沈今竹是無辜的,刺客最后死在嚴刑之下,始終咬死是沈今竹主使,此事成了一樁懸案。 兩個刺客的供詞如此神似,都是咬死一個看似可能的主謀,以前的沈今竹,現在的趙太妃。沈今竹不得不懷疑幕后的主謀可能是同一撥人了,用她們的名義收買死士,即使事情敗露,一無所知的刺客也不會敗露主謀。 八年了,背后之人再度出手,從栽贓到直接取自己的性命,到底是誰呢?沈今竹暗嘆,高處不勝寒啊,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了,一時半會沒有頭緒,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能在東廠和錦衣衛眼皮子底下布置跟蹤,主謀有很強的實力和隱蔽能力,時隔八年,居然差一點就要炸死我了。 到了半夜,刺客只剩下一口氣,即將歸西,卻依然咬死了趙太妃不放。天明時,此人咽氣了,線索再次中斷。因已經被人盯上行刺,沈今竹不敢繼續微服私訪,她住在天津的行宮之內,陪著受傷的徐楓。他為了救三個外甥,脊背受了傷,好在只是傷及皮rou,沒有動筋骨,恢復的很快,就是夏天傷口容易潰爛感染,要勤清理創面換藥。 沈今竹親手給徐楓換藥,將藥粉倒在創面上,脊背受痛,可以清晰的看見肌rou在不受控制的跳動,可見有多疼了。徐楓雙拳緊握,彎腰坐在羅漢床上不吭一聲,沈今竹心疼的說道:“疼的話就喊出來,這不是逞能的時候?!?/br> 徐楓抱著沈今竹的腰身,將頭埋在她的懷里,啞聲說道:“你不是也不愿意喊出來么?!?/br> 沈今竹小臉一紅,手一抖,藥粉全都灑落在徐楓的脊背上。次日清晨,沈今竹送徐楓上了艦船,此次離別后,不知何時再能相見,一夜繾綣,似乎眨眼就過去了,沈今竹問道:“真的不去見jiejie么?” 徐楓一嘆,說道:“不了,以前的徐楓已經死了,即使姐弟相認又如何?我不想再回徐家,也不想承襲爵位當什么魏國公,我擔心時間久了,我會變得和當年的父親母親一樣,用家族大義的名義去控制每一個族人,甚至自己的血親。我現在的身份是海盜,我要做的事情她很難理解,何必讓她再擔驚受怕呢,姐夫是個好人,三個孩子也懂事聽話,她不是那種傷春悲秋的人,那天她突然哭著說我死了,那一刻心里已經放下,好容易才放下,就不要再打擾她的生活?!?/br> 這是徐楓的選擇,沈今竹只得無言一嘆,月有陰晴圓缺,但是生而為人,卻永遠不會有圓滿,人越長大,越成熟,許多無法彌補的缺憾就許多。就像她和徐楓一樣,相愛多年,分分合合,各自經歷風浪痛苦,舊情復燃,終于能夠同眠共枕時,他們的戀情卻永遠不可能暴露在陽光之下,永遠不會被世俗禮節所容忍,唯有努力的掌握權柄,她才能和戀人有半刻的相會溫存。 徐楓脊背上還裹著紗布,沈今竹說道:“藥記得要勤換,別偷懶,本來就是一身疤痕,以后就更沒法看了?!?/br> 徐楓說道:“刺客的線索已經斷了,你要小心,以后出門還是易容吧,最好身邊的侍衛也易容換裝,這樣就不容易認出來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坐穩江山,等我搶到了呂宋島,我就自立為王,等穩定下來后,我就寫國書組建使團,認大明為宗主國,你要親自封我為親王,賜蟒袍玉帶?!?/br> 離別在即,即使彪悍如沈今竹,想到不知何時能相見,也有些小女兒態的傷感,徐楓當然舍不得,為了安慰沈今竹,他故意避開□□不談,改為說自己的雄心壯志,以轉移戀人的注意力,這一招果然有效果,沈今竹走出了離別的愁緒,說道:“好,我在皇城等著你的使團、你的國書?!?/br> 天津,孫府。徐碧若指揮著丫鬟婆子將行李收好,預備明日去京城,金陵酒家爆炸案后,火爆脾 氣的她幾乎要揮著刀劍為兒女尋仇了,催促著朱希林去找孫秀打聽案情進展如何,因關系到太后微服私訪,所有人都要封口,朱希林和孫秀都沒有告訴妻子,只是說是海盜羨慕天津繁華,混進商隊禮上岸探一探虛實,此案已經交給天津衛所了。 既然如此,就沒有繼續留在天津的必要了,朱希林的赴任日期將至,徐碧若謝過了孫秀一家人的熱情招待,開始收拾行李出發。徐碧若的二兒子朱兼洋伏案畫畫,他才十歲,不過一手丹青很能看的下去了。愛靜不愛動,和大哥朱兼滔截然不同。 “快點把你自己那些勞什子畫筆顏料收起來!明日就要啟程了,別丟三落四的?!毙毂倘粽f道。朱兼洋依然坐在案前不動,仔細的畫著一個人物頭像,他手上拿著最細的畫筆,每一根胡須都纖毫畢現。徐碧若見兒子把自己的話當耳旁風,不由得心煩,父母對待家中老二總沒有老大或者老幺有耐心,她快步走過去正欲教訓兒子,可是看到畫像時,頓時一怔,問道:“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