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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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料沈今竹從徐楓手里奪過了護身符,遞給了曹核,“那你也不能明搶呀?!?/br> 徐楓看著沈今竹的親手將護身符放在曹核的手心,曹核這廝乘機占便宜,飛快的握緊掌心,在她的手離開的瞬間,核桃骯臟的指腹就撫在她的手背上! 可惡!我都沒有牽過她的手呢!徐楓看的刺眼,偏偏就在此時,曹核給他使出一個挑釁的眼神,不能忍了!徐楓大叫一聲,沖過去揍曹核,曹核個頭比他矮些,正面攻擊打不過他,干脆半蹲著身體抱起了徐楓大腿,將其絆倒摔在地上,倒地的瞬間,徐楓雙腿如大鱷魚的嘴似的狠狠咬纏著曹核的身體,就地一滾,將曹核壓在身下,兩人在地上纏斗著,骨碌骨碌,居然從碼頭掉下水了! 趕往去海寧占鰲塔的馬車上,徐楓和曹核穿著濕衣,如落湯雞蹲在車廂壁角處,鳳姐看著心疼可憐,便求情說道:“朱大哥,兩個侄兒都知錯了,就停了車,我先下去,叫他們換一換干凈衣裳吧,晚上冷,小心著涼?!?/br> 慶豐帝方發話了,“看在鳳姐求情的面子上,暫且饒了你們,以后若再做這種當眾打架的蠢事,這潮就不看了,都給我滾回宰牛巷賣包子去!” 徐楓和曹核低頭不語,鳳姐下了馬車,在路邊等著兩個半大小子換衣服,驛道上一輛輛車擦肩而過,車上的人瞧著都眼熟,等鳳姐復又上了馬車,疑惑的說道:“剛才在路邊看見熟人了,那個販布的汪老板帶著兒女也往占鰲塔方向而去?!?/br> 慶豐帝笑道:“來一次海寧,總得去觀潮才算不虛此行,占鰲塔是絕佳的觀潮地點,白天根本就擠不進去,晚上去觀觀夜潮也不錯?!?/br> 其實一路舟車勞頓,本該進了海寧城找客棧休息,次日再去觀潮,可是今日是八月二十五,也是鳳姐母親的忌日,她要趕在今日將父親的骨灰灑向潮水,與母親合葬。慶豐帝當然要跟去獻殷勤,連帶著眾人要往海寧城外的占鰲塔方向趕。 鳳姐抬頭看看窗外天上的一彎殘月,嘆道:“那年我八歲吧,爹爹帶著我們來海寧觀潮,白天人多,我爹爹讓我騎在脖子上,牽著娘的手往占鰲塔上擠,爹爹是屠夫,身強力壯,長又有些兇,居然就讓他擠到占鰲塔的第八層去了!那是最高的一層,我騎在爹爹的脖子上,前面是潮水夜涌,回首就能見海寧縣城像個大怪物似的趴在腳下,覺得好開心呢。我和爹爹說,以后每年都來觀潮,爹爹答應了,娘笑的很開心,說爹爹要把我慣壞了啦,每年都來,家里的豬rou生意還做不做了?!?/br> “后來——”鳳姐目光一黯,說道:“我們一家三口下去看潮頭,潮水突然變大了,像一條巨龍似的張開嘴巴,將觀潮的人吞進去,娘就被卷進潮水,連尸首都找不到。從此以后,我和爹爹就沒來過海寧,三年前爹爹去世,臨終前囑咐我將他的骨灰在娘忌日這天撒向潮水,和娘團聚?!?/br> 慶豐帝目光一暖,說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盈晴圓缺,鳳姐節哀?!?/br> 占鰲塔在海寧城外,因此不用宵禁,這里各種店鋪林立,前來觀夜潮的外地人比比皆是。夜色撩人,處處歌聲載道,簫鼓齊鳴,人聲鼎沸,竟不輸白天。因是要觀夜潮,除了高聳的八層占鰲塔燈火通明,如燈塔般指引著方向,塔下店鋪、涼亭、甚至連樹木上都懸掛著各色的燈籠,恍如蓬萊仙境似的。 慶豐帝一行人到了觀潮的欄桿處,鳳姐往水里倒了一壇女兒紅,癡癡看著潮水自言自語道:“爹娘,這是咱們家院子棗樹下埋的女兒紅,以前你們經常說,等到我成親那日就挖出來喝,可是女兒不爭氣,熬成了老姑娘還嫁不出去,估摸是彪悍的名聲傳遍了金陵大街小巷,也無人敢娶吧,所以 女兒干脆把酒挖出來了,今日爹娘在此團圓,你們嘗嘗這酒味道如何?” “嗯,老實說,女兒內心也是不想嫁人,女兒若出嫁,凡是就不能自己做主了,若夫家不準女兒當街賣rou,這份家業豈不是斷絕了?女兒舍不得這傳了好幾代的家業,等過些年,女兒就從七梅庵抱一個孩子過來養著,讓他跟著我們姓劉,把家業一代代的傳下去?!?/br> 鳳姐打開了父親的骨灰壇,將整個壇子都扔向潮水,一陣浪潮涌過,那骨灰壇就不見了蹤影。慶豐帝和鳳姐并肩看著潮水起伏,曹銓識相的拉著曹核和徐楓稍走開一些,慶豐帝突然跪在地下對著潮水喊道: “伯父伯母!晚輩姓朱,祖上是鳳陽的農夫,還做過和尚,吃了不少苦頭,我們朱家好幾代人的努力,現在也積攢了些家業,雖不算富裕,養活妻兒是不成問題的?,F在晚輩特向劉家提親,希望伯父伯母能將掌上明珠鳳姐嫁給晚輩,晚輩在此發誓,此生定愛護鳳姐,疼惜鳳姐,不讓鳳姐受委屈,若有違誓,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鳳姐又驚又羞的看著慶豐帝,語不成句道:“你——你這是作甚?我——” 慶豐帝對著風姐呵呵一笑,而后繼續對著潮水叫道:“伯父伯母不說話,定是同意這門婚事了!多謝伯父伯母成全!晚輩不會委屈了鳳姐,定三媒六聘,三茶不缺,六禮兼行,迎娶鳳姐!” 曹銓等人驚訝的看著慶豐帝的突然的深情告白,彪悍如斯的鳳姐羞紅了臉,仍由這個昏君牽著自己殺豬賣rou的手,慶豐帝狂喜,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從心中油然而生,他乘熱打鐵,從懷中掏出一支金掐絲丹鳳朝陽步搖簪插在鳳姐的發髻上,“我心悅鳳姐久矣,鳳姐嫁我可好?” 鳳姐低垂著頭,羞紅了臉,但依舊鼓足了勇氣,看著慶豐帝的眼睛,說道:“好?!?/br> 徐楓和曹核見了,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這樣也可以?!今竹的性子脾氣和鳳姐差不多,我以后定要學皇上這樣大膽的表白心意,說不定就真能如愿呢!哪怕是不成功,至少也不會留下遺憾嘛! 徐楓和曹核互相看了一眼,皆心道:有這絆腳石在,我得趕緊行動了。 占鰲塔下,燈火輝煌,有紈绔子弟走馬飛鷹、有文人墨客焚香彈琴、一群群光頭小孩子圍著貨郎買糖人、有瞽人說書、有伶人唱戲、有青樓女子血色羅裙翻酒污、有賭徒圍著小桌聚賭、有山野村婦將菊花插滿頭、有官家仕女聽潮想心思,當然,最矚目的還是慶豐帝表白成功,和鳳姐計劃著未來的生活。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鮮活。突然從海上傳來幾聲巨響,轟隆轟隆蓋過了潮聲,但見一艘巨大的海船從遠處駛來,船上火炮齊鳴!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快跑啊,占鰲塔要倒了!”眾人驚恐回首往八層高塔看去,聞到刺鼻的火藥味,但見聳入天際的占鰲塔劇烈晃動搖擺,轟然倒下! 史書記載:慶豐十二年八月二十五,倭三千人,駕白海船二十余艘,開炮襲擊占鰲塔,塔倒,砸死炸死五百余人,倭寇進逼城門,海寧告急! ☆、第84章 眾倭寇登陸海寧城,瀕死地絕處又逢生 大皇子坐在汪福海的脖子上,指著前方燈火通明,如一根燈柱子般的八層占鰲塔,說道:“我要去塔里玩!” 沈今竹也雙目放光扯著干爹的衣袖說道:“我也想去?!?/br> “兒女”繞膝,汪福海只得頭頂著兒子,牽著女兒往占鰲塔走去,誰知塔門的前方臨時設了木柵欄,門口守著兩個衙役,說道:“今日我們縣太爺在上頭大宴賓客呢,沒有請帖的閑雜人等都不得進入,快走快走!” 強龍斗不過地頭蛇,何況大皇子是個不到三歲的小幼龍,汪福海遠遠的看見慶豐帝和鳳姐在欄桿處說著話,突然慶豐帝對著潮水跪下來去!一國之君啊,這是要做什么?汪福海心中滿是疑惑,大皇子眼尖,也瞧見了,問道:“爹爹在做什么?是要祭天?” 就在這時,慶豐帝站起來了,還不要臉的牽起了鳳姐的手,汪福海覺得這一幕最好別讓大皇子瞧見,便轉身離去了,哄道:“你看那邊有貨郎賣糖豆糖人,要不要吃?” 那貨郎就是錦衣衛扮的,可以保證吃食的安全,大皇子小孩子性情,果然拍手興奮的叫道:“我要兩個!”。汪福海走到街邊,扔給貨郎四個銅錢,大皇子指著晶瑩剔透、各種造型的糖人說道,“我要把大刀?!?/br> 貨郎將刀劍造型的糖人給了大皇子,問沈今竹:“這位姑娘要那個?都一樣錢,隨便挑?!?/br> 沈今竹對這種早就沒有興趣了,她選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糖葫蘆舔著,正欲離開,只聽得后方占鰲塔發出幾聲巨響,大皇子嚇得手抖,連糖人都拿不穩,汪福海下意識的將大皇子從脖子上拉下來,抱在懷里護住頭臉,那貨郎也立刻神色一變,棄了貨擔子,和一群錦衣衛攔在了汪福海等人面前。 “不好!那占鰲塔要倒!”汪福海叫道,占鰲塔一共有八層高,若朝后倒下他們在街邊也不安全,這時聚在貨郎周圍買糖的吃的孩子們紛紛尖叫哭鬧起來,沈今竹說道:“干爹,海上有戰船火炮!我們帶著大公子還有這群孩子進城躲避吧?!?/br> 眾人往城門處跑去,大喊開城門!可這海寧縣城在天黑前城門就關上了,加上此時倭寇從海上而來,城墻的守軍手腳都開始顫抖,如何敢開開門?汪福海將他的錦衣衛令牌用弩【弓射進去,守城的一個百戶見了,從城門上方扔了十來個栓著粗繩的竹筐來,要汪福海他們爬進竹筐里拉上去。 汪福海命貨郎抱著大皇子進了竹筐,見竹筐還有空間,便塞小雞似的將小孩裝進去,猛搖繩索,上面的人會意,搖動機括,將竹筐拉上去。汪福海自從雞鳴寺巧遇長子后,這個中年男人的心開始變得柔軟,尤其見不得小孩子哭泣,看著城墻下和父母跑散、不知所措哭泣的孩子們,再遠遠看見即將登陸的倭寇海船,激起了軍人的血性,汪福海咬咬牙,叫道:“所有人聽命!將孩子們先送進竹筐進城,我們留在這里,保護海寧城,和倭寇決一死戰!” 眾人聽命,將哭泣的孩子們丟進竹筐,有些貪生怕死的成年人見此處有一線生機,便蜂擁而上搶先爬進竹筐,甚至有惡徒將里面的孩子扔出去給他騰地方的!汪福海大怒,跑過去單手就將惡徒提出來往城墻砸去!吼道:“亮兵器!若有搶竹簍的,就地格殺!” 七十余名便衣錦衣衛齊刷刷將繡春刀、燧發槍拿出來,這群人殺氣騰騰,將慌亂的人們逼退了,此時大皇子和貨郎以及兩個孩子第一批上了城墻,守軍將空出竹簍再次放下去,能救幾個是幾個。 沈今竹將一個挺著肚子的孕婦并兩個孩子扶進竹簍,驀地領口一緊,身體騰空也被扔進去,沈今竹一邊爬出來,一邊叫道:“義父!我也要去殺倭寇!” 汪福海強行按著沈今竹的肩膀,使得她動彈不得,叫道:“你自己也是個孩子!等你長大了,義父親自帶你殺倭寇!” 汪福海邊說邊搖動著繩索,竹簍往上升,沈今竹看著腳下錦衣衛們將老弱婦孺裝進竹簍救人、看見街上慌亂絕望、四處亂竄的人群,看見占鰲塔在炮火中顫抖,最終支撐不住了,朝著潮水的方向轟然倒塌! 轟??!一聲巨響,不只有多少人當場喪命,巨塔倒地震撼了在場所有人,恐慌的民眾不再懼怕錦衣衛們手中的刀劍和火銃,紛紛擠過去搶竹簍,人群的力量太大了,居然將錦衣衛們都擠出來!甚至有幾個錦衣衛被踩成了rou醬。 這也是倭寇的策略,一來占鰲塔是這座富庶城市的標志性建筑,開戰就炸毀高塔,無論是給百姓還是給大明的守軍都有一種威懾力,擊潰其反抗的意志,像綿羊一樣四散逃命,只有被屠殺的份。二來是他們得到了情報,今晚海寧縣的縣官在占鰲塔設宴,宴請的都是文武官員還有當地的鄉紳名士,都說擒賊先擒王嘛,正好將這些有組織反抗能力的官員們一網打盡了,海寧縣就如一盤散沙,攻城略地,指日可待。 汪福海見載著沈今竹的竹筐已經升到了半空中,心中已無牽掛,他吹起骨哨,召集錦衣衛往曹銓保護的慶豐帝方向而去,心中暗暗著急,方才我連放了兩次訊號,告知曹大人可以從此處送皇上進城保護,怎么遲遲不見他們來? 且說慶豐帝深情告白成功,終于如愿抱得鳳姐歸,豈料樂極生悲,倭寇突襲海寧,首先集中炮火攻擊占鰲塔。巨塔承受不住火炮的轟炸,搖搖欲墜,如怪獸一般朝著他們猛撲過來,鳳姐祭奠父母的地點正好對著巨塔,慶豐帝牽著鳳姐的手往左邊狂奔而去,曹銓也忙跑來接應,巨塔倒地的速度比人快多了,鳳姐是女子,跑的慢些,落后慶豐帝一個身位,巨塔如泰山壓頂般襲來,借著炮火的火光,鳳姐看見前方跑來營救他們的曹銓和徐楓曹核等人眼里的絕望,知道可能逃不出去了,她咬咬牙,掙脫了慶豐帝的手,還順勢將他猛地向曹銓伸出的雙手推去! 就在巨塔壓過來的一瞬間,曹銓抓住了慶豐帝的手,將他往懷中一拉,兩人均跑的太快,收勢不住,曹銓干脆抱著慶豐帝往后一仰,用身體做rou墊保護慶豐帝,兩人剛剛倒地,曹銓摟著慶豐帝一翻身,將他護在身下,此時巨塔已經壓過來了,破碎的瓦片正好到曹銓的腳踝! 徐楓和曹核趕過來了,一人一個將嚇得已經癱倒的慶豐帝,還有僥幸逃過一劫的曹銓從瓦礫堆里拉出去。因巨塔倒地,此時到處都是浮灰和瓦礫,人們就像籠罩在迷霧中一樣,耳邊全是尖叫和慘呼,曹銓他們根本就看不見、也聽不見城墻處汪福海發出的信號。 在如此濃重的灰塵中幾乎無法呼吸,曹銓單手用帕子捂住口鼻,另一只手背著慶豐帝往外跑,徐楓和曹核一左一右護著慶豐帝前行,跑了約五十米左右,灰塵漸漸淡去,前來尋找他們的錦衣衛們瞧見了,忙趕著馬車來接應,一行人上了馬車,慶豐帝方回過神來,掀開門簾就要往下跳,叫道:“鳳姐!鳳姐呢?停車!我要回去找鳳姐!” 那么重的巨塔砸過來,怎么會有活口?連你我都差點嗝屁了好吧!曹銓恨不得一掌將慶豐帝拍暈了,扯了謊說道:“皇上不要著急,微臣已經派人去尋了,鳳姐吉人自有天相?!?/br> 慶豐帝跌坐回馬車里,絮絮叨叨的說道:“是啊,她有父母在天之靈保佑著,定會逢兇化吉的,等尋到了她,我就表明身份,把她接到皇宮里藏起來,再也不受這些兇險了?!?/br> 曹銓暗道,定是鳳姐父母顯靈了,將女兒接回陰間一家團圓,知女莫如父母,像鳳姐那樣性烈如火的女子進宮,才是悲劇的開始呢。 就在這時,汪福海率眾錦衣衛趕來了,曹核和徐楓灰頭土臉的坐在馬車里,口鼻里全是灰塵沙土,見到汪福海,眼睛皆是一亮,齊聲問道:“今竹和大皇子呢?” 汪福海將城墻下用竹簍將大皇子和今竹都送到城中去的事情說了,眾人方放下心來。汪福海鋪開海寧城的輿圖說道:“占鰲塔倒,附近的衛所肯定有所防備,援軍應該很快能到,以解海寧之圍?,F在運河港口還不知有沒有被倭寇占領,不能貿然前去,我們盡快將皇上送到離這里最近的杭州前衛保護,等擊退了倭寇,再護送御駕回京……” 曹銓和汪福海商議著退路,突然馬車停止前行,前方探路的錦衣衛騎馬飛奔而來,說道:“倭寇是兵分好幾路登陸海寧,我們——我們前后方全是倭寇,進退不得!” 曹銓和汪福海對視一眼,兩人走出馬車,對視一眼:如今看來,只能殺出一條血路了。兩人下了馬車,穿上甲衣,飛身上馬,曹銓領兵在前,汪福海斷后,徐楓和曹核也穿上軟甲裹挾著馬車前進。 行了不到五十米,遠遠就見一群剃著半月頭、穿著單衣、光著腿和腳,鞋和褲子一概不穿,只圍著一條兜襠布、相貌兇惡猥瑣的倭寇手拿著長刀、弓箭襲來!曹銓目光一凌,彎弓如滿月,連珠三箭,走在最前面的三人倒地,例無虛發! 那倭寇似乎沒想到會這么快遇到反擊,隊伍頓時有些慌亂,有一個穿著大紅色單衣的倭寇騎馬從隊伍后面沖過來,嘰里呱啦對著眾人吼叫了幾句,這些倭寇就像打雞血似的振奮起來,一起舉著長刀和弓箭大聲呼喝,朝著曹銓一行人猛撲過來! 曹銓低聲道:“列陣!等倭寇跑進射程里,聽我的命令再開槍?!?/br> 看著潮水般涌過來的倭寇,曹銓在馬上紋絲不動,等到幾乎能瞧見在倭寇兜襠布里頭跳動的鳥雀時,朝著空中放出一個紅色的焰火,數百錦衣衛手里燧發槍齊發,打響了反擊戰的第一槍! 且說沈今竹乘坐的竹簍升空,看見汪福海領兵往慶豐帝方向而去,占鰲塔到底卷起的塵土四處侵襲,沈今竹被飛沙揚塵迷了眼睛,捂住口鼻蹲在竹筐里,耳邊兩個五六歲的孩子哇哇大哭,身邊的孕婦捂著肚子不停的念著阿彌陀佛。 竹筐終于升上城墻上去,沈今竹和孕婦先將兩個哭鬧的孩子推向城墻,由守門的軍士抱走,這孕婦的肚子如簸箕一樣胖大,行動不便,沈今竹扶著孕婦的胳膊還有腰臀,好容易將其也推到城墻上去,正待自己爬向城墻,只聽得咔哧一聲,固定繩索的轱轆突然壞了,在轱轆上繞圈的繩索從反方向松開,沈今竹乘坐的竹簍便急劇下滑,順著城墻墜落而下! 從這么高的城墻墜落,即使坐著竹簍也會摔成rou餅??!沈今竹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城垛,她絕望的伸出雙手抓著滿是塵土的空氣,小腦袋里瞬間涌出千千萬萬個念頭,比如“與其這樣白白喪命,還不如和干爹一起殺倭寇呢”、“剛到手一個榻房,在口袋還沒捂熱就還給皇上了”、“峨嵋送的護身符看來不管用啊,嗚嗚,從三年前幫我捉鬼開始,她似乎就沒做過什么靠譜的事”、“祖母,孫女先去地下見祖父了,您老家人要保重,記性不好也是好事,您把我忘了吧”、“徐楓,我能不能喜歡你的同時又不嫁給你?君家婦難為,我愿意做你的妻子,可不愿意當徐家的媳婦,我堂姐沈三離的教訓還在眼前呢,唉,如今一了百了,不用再糾結此事了”、“核桃,你已經答應我捐給七梅庵五十兩銀子,千萬要兌現啊,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看見沈今竹的小腦袋突然在城墻上消失,孕婦伸出的手抓了個空,纏在轱轆上的繩索一圈圈飛快的散開,孕婦趕緊沖過去穩住了轱轆上的把手,叫來軍士一起將竹簍再搖上來。 沈今竹以為這次死定了呢,豈料竹簍在空中猛然停住,差點將她顛了出來!她十指緊緊抓住竹簍的網眼,想壁虎一樣貼在筐底不敢出,城墻上的孕婦和軍士合力搖著轱轆,竹筐緩緩上升,沈今竹松了一口氣,掏出峨嵋送的護身符親了親:“對不起,我錯怪你了,這護身符其實挺靈驗——” 話音還沒落,只聞得火炮轟鳴,不知從何處涌過來一群光腿、光腳、幾乎是光屁股的倭寇,他們從馬車上抬出一架架火炮,將炮口對準了城門方向,點燃了引線,炮火將牽著竹簍的繩索直接轟成了渣渣,竹筐再次墜落! 沈今竹幾乎是看見斷開的繩索如一條游蛇般在空中飛舞著,暗道這次真完蛋了,除非有神仙來救她!竹簍悶聲落地,還在地上彈了幾彈,側翻在地,連框帶人在地上滾動著,在一具尸首下停住。沈今竹爬出已經變形了的竹筐,摸著酸麻的腰肢,心想老天保佑,原來竹筐最后離地面只有一層樓高的樣子。 火炮肆虐著城墻,零星的磚石碎片砸下來,沈今竹將竹筐舉在頭上,權當做盾牌彎腰拔足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在一叢密林處,沈今竹終于氣竭了,靠在一顆大樹后面歇息喘氣,方才倭寇太多了,相貌丑陋、連褲子都不穿,兇悍可怖猶如地獄餓鬼一般,初時還豪言壯語宣稱和干爹汪福海殺倭寇呢,一見到倭寇真人,她第一反應居然就是危險快跑,太丟人??! 在樹下稍緩了緩,沈今竹突然感覺到地面震動,好像有許多人在跑動,似乎是軍隊過境,沈今竹不知是敵是友,干脆爬上樹躲藏。 不一會,一群人和沈今竹一樣,均拔足狂奔而來,不遠處還跟著揮著長刀追擊的倭寇,那群人在樹下停住了腳步,擺出了陣勢,抽出兵器,他們手中的兵器都是大明樣式的長劍和大刀,但是雙手握劍的姿勢似乎和倭寇差不多。 群倭追擊而來,他們手里舉著火把,借著火把的光芒,沈今竹看見樹下的這群人居然是竹千代和章家三人!周圍的亮出兵器警戒的武士們也似乎比較面熟,在清風閣混戰時打過照面。沈今竹暗道:倭寇要追殺竹千代?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己人打自己人嘛? 眾倭寇將竹千代等人包圍,竹千代手下的一個武士站出來用倭國的語言吼叫著,他們在大明居住久矣,半月形的頭發已經留長了,均戴著頭巾,衣衫鞋襪和大明百姓并無任何不同,沈今竹心想倭寇可能以為他們是大明普通百姓,又見他們穿戴的周正,貴氣不凡,所以來打劫?倭寇可不就是燒殺搶掠么? 一個上著白色單衣,下身居然穿了褲子和鞋襪的倭寇抱著長劍從隊伍里出列,此人頭皮發青,似乎是剛剛剃過似的,見到此人的模樣竹千代和手下武士們頓時勃然變色,竹千代憤怒的對此人一通咆哮,那穿褲子的倭寇哈哈大笑,同樣用倭國語言回答,似乎說的話很不好聽,因為沈今竹看見竹千代諸人皆對他怒目而視。 沈今竹仔細看著穿褲倭寇的容貌,猛地想起來了——對了!此人就是在清風閣上踢自己一腳的武士??!這個彎月形的發型實在太毀容了,差點沒認出來!不過他以前是追隨竹千代的武士,怎么突然變成倭寇了? 難道——沈今竹腦中涌起一個很狗血很殘酷的念頭,莫非是這武士背叛了竹千代,投奔了竹千代的弟弟國千代,借著倭寇的手將竹千代一行人全部除掉,因為竹千代這個不受寵的嫡長子一死,最受寵的國千代便理所當然的繼承了德川幕府大將軍的位置,而章松和章秀是豐臣家的后裔,遲早會成心腹大患,所以順便一起除之? 竹千代緩緩走出了武士們的保護圈,手握長刀,對著背叛他的武士高聲吼叫著,似乎想一對一清理門戶,背叛者卻冷冷一笑,一揮手,眾倭寇便蜂擁而上,這竹千代相貌平庸、個頭也略顯矮小,可是卻異常的勇猛,他揮著長刀沖在前面,有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英雄氣概,樹林頓時一片刀光劍影,陷入了混戰,連穿著一身淺紅儒衫的章松都提劍加入了戰團。 大樹下,章秀搭弓射箭,為章松做掩護,她的箭法甚是不錯,幾乎箭箭都命中,而章母很是緊張的握著一把匕首,沈今竹看她的手法,便知是個外行,就在這時,幾支箭嗖嗖的一下往章秀后背而去,章母大叫一聲,撲過去用身體攔住了箭矢,這三排箭矢是從弩【弓上發出的,穿透了章母的脊背和咽喉,幾乎沒入了一半進去,章母當場氣絕。 章秀背著弓箭,抱著章母哭喊著,很是悲傷。這時手持弩弓的倭寇騎馬而來,他穿著黑色單衣,光腿光腳,小腿上蜷曲茂盛的黑色毛發清晰可見,見章秀姿容秀麗,頓生了猥瑣的念頭,他催馬前行,彎下腰去,欲將章秀虜上馬去,就在他彎腰的瞬間,沈今竹驀地從樹上跳下,直接就落在馬鞍上,她順手拔出馬鞍旁邊的鋒利的倭刀,干凈利索的往彎腰的倭寇頭上砍去,手起刀落,將那倭寇斬了首! 沈今竹厭惡的踹了一腳倭寇只裹著兜襠布的屁股,將無頭尸體踢下馬去,彎腰對地上驚訝的章秀伸手道:“快上馬!我們闖出去!” 章秀手里還抱著章母的尸體,她哭著搖頭道:“不行,我哥哥還在這里!” 就在這時,章松渾身浴血趕來了,身上的血有他自己的,更多的是倭寇的,章松將章秀抱到馬背上,對沈今竹說道:“我們兄妹欠你們沈家的,看來一輩子都還不清了,你帶著我meimei離開這里吧?!?/br> 又對章秀說道:“聽哥哥的話,現在能逃出一個是一個,等哥哥脫了險,會留下標記找你們的,你要——” 都這個時候了,啰嗦什么!不等章松說完話,沈今竹就不耐煩的拍馬前行,章秀抱著她的腰坐在身后,回頭看了章松一眼,咬唇用衣袖抹了一把淚水,繼續彎弓射箭,為沈今竹開路。 兩個少女并乘一騎,闖出了包圍圈,因倭寇主要的目標是竹千代和章松,她們兩個才僥幸沖出來,章秀的腿被流矢射中,沈今竹的胳膊和腿都有擦傷,所幸都是輕傷,不影響她們繼續逃跑。沈今竹對海寧的路線很陌生,兩人騎馬到了一個小山坡上,但見遠處炮火齊鳴、火光沖天,應該是海上的倭寇已經登陸了,和陸地上的倭寇聯合在一起,正在試圖攻城,再看著四周,似乎每一處都有火把在閃爍、百姓四處奔逃,光腿光腳的倭寇揮著大刀四處燒殺搶掠。 天下偌大,何處是歸處? 章秀咬牙拔出箭矢,用布條裹緊了傷處。沈今竹翻檢著馬上的物品,有裝著烈酒的牛皮袋、幾張烙餅、金銀若干、有長中短三種樣式的倭刀,均做工精良,鋒利無比,居然還有一支燧發槍,并兩袋火藥,一袋鉛彈,裝火藥子彈的通條等物。 沈今竹納悶道:“奇怪了,這些倭寇手里明明有火【槍在,為何他們用的都是刀劍,連我們都跑出去了,他們居然一槍不發?!?/br> 章秀用烈酒淋著傷口,疼的柳眉都擠在了一起,咬牙說道:“他們不是倭寇,是國千代派到大明暗殺舅舅竹千代的死士,雖然都是倭寇的打扮,但是他們的左肩都綁著一個紅布條。舅舅的武士被名利所誘,背叛了他,原本他們打算里應外合在金陵城動手的,可是你在清風閣突然出現打亂他們的計劃,他們擔心大明朝廷已經知道了舅舅和我們兄妹的真實身份,已經暗中盯梢了,便不敢輕舉妄動。一來是怕行動失敗,二來是擔心大明會將親弟弟殺哥哥意圖取而代之的事情宣揚出去,我們日本國和大明一樣,各個貴族家族也是嫡長子繼承,如果嫡長子不犯謀逆大罪,哪怕再平庸,再不受寵,也輕易不得被弟弟取代?!?/br> “國千代若背負殺害親哥哥的名聲,他再受德川大將軍夫妻的寵愛,因品行的原因,也不能繼承大將軍之位,即使勉強繼承了,也是不能服眾的,或許就要重蹈我父親豐臣秀賴彈壓不住群臣,被野心的臣子推翻政權的覆轍了?!?/br> “竹千代雖不得父母寵信,但他畢竟是嫡長子啊,還是有一部分人支持他的,倭寇大部分都是日本國流浪的武士,如果竹千代亮出真實身份,那些真正的倭寇可能會幫助竹千代突圍,或者將此事傳到日本國去。所以刺客們擔心用火槍會引來真正的倭寇,走漏了風聲,就慎用火【槍?!?/br> 雖是隔海相望的異國,但爭奪名利的規則是差不多的,沈今竹聽懂了章秀的意思,問道:“德川大將軍不止這兩個兒子吧?國千代是不是也擔心自己殺死了親哥哥的事情被捅出去,他失去了繼承權,反而便宜了其他人?” 章秀點頭道:“就是這個意思啊,竹千代和國千代是一母同胞,均由夫人阿江所生,可是夫人偏心太過了,幾乎要逼死自己的嫡長子。竹千代一退再退,甚至退到了大明國,都難逃一劫。阿江也只有這兩個親生兒子,你們大明有一句俗語,叫做鶴蚌相爭,漁翁得利,若兩個兒子都出事了,豈不是便宜了那個卑賤的私生子?!?/br> 私生子?沈今竹聽著狗血的日本豪門爭奪,不禁自行腦補情節,問道:“德川大將軍為何任由次子打壓長子,甚至默許長子竹千代自我放逐呢?他只有這兩個兒子啊,莫非那私生子是他的真愛所生?” 章秀一愣,連連搖頭道:“大將軍沒有認他,將那個私生子送給了寶科家做了養子,應不是喜歡他。大將軍和夫人一樣,都非常寵愛次子國千代,不喜歡長子竹千代。聽說當年大將軍的父親德川家康退位,將家主之位傳給了將軍,可是依舊以大御所的名義管著國政,大御所在時很寵愛竹千代這個嫡長孫,大將軍很擔心自己的地位被長子取代,心生了怨恨吧。所以大御所過世后,竹千代受盡了侮辱和委屈,大將軍夫婦都是冷眼旁觀,竹千代一度想要自盡呢,被父母訓斥不孝?!?/br> 如此說來,竹千代失去了祖父的庇護后,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絕境了——身為嫡長子,若不能繼承爵位,就是死路一條,偏偏父母為了名聲,連死都不讓他好好死,這竹千代可真夠悲催的,沒有逼瘋就算是意志堅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