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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今萍嵋在線閱讀 - 第63節

第63節

    這不就是叫皇上去死嗎?!小姑娘膽大包天,口齒伶俐,還口無遮攔,沈家和徐家居然養出這等彪悍的千金大小姐,真是怪哉!曹銓甚至覺得,比起沈今竹,自己家的熊孩子核桃算是聽話老實的了,起碼核桃就不會要皇上冒險用這短柄火【槍。

    慶豐帝不僅不惱,反而笑的更開心了,居然還坦率的自我解嘲說道:“你說的沒錯啊,我是大明運氣最好的人,可是呢,我的運氣基本都用在轉世投胎上面了,偏偏托生在我母后的肚子里,是唯一一個皇后生的皇子,而且不殘疾、不呆傻,也沒有什么喪盡天良的不良嗜好,封了太子,繼位時雖也也經歷過一些波折,但還是坐穩了江山。哈哈,你們都是讀過史書的,古往今來那么多的太子,能有幾人是順利繼位的?我的運氣基本都用在皇位上了,這兵部新造的短柄轉輪燧發槍真的不敢用??!”

    慶豐帝如此自嘲,沈今竹覺得解氣,當然不會真的要他開槍,她無奈的拿著火【槍試著瞄準,曹銓又提醒道:“這個——你瞄準后最好將頭轉過去再射擊,或者干脆帶個木質、或者鐵質的面罩,因為有的槍沒有打造嚴實,開槍的時候會從彈匣后方噴出火藥灼燒面部,火藥廠在試射的時候,有個工匠就被彈匣后噴的火藥燒瞎了右眼!”

    沈今竹趕緊放下火【槍,指著上頭圓孔瞄準器說道:“開槍還要閉眼轉頭,那這個瞄準器是個擺設嗎?還是留著穿花繩掛在腰間當飾品用的?”

    曹銓無奈搖頭嘆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大明工部火藥廠目前就這個水平,這槍還在改造過程中,希望以后能做出可以媲美荷蘭人的火【槍吧?!?/br>
    慶豐帝拿起火【槍往空中揮舞了一圈,乒的一下將桌上的茶壺砸成碎片,說道:“這東西其實也并非一無是處,當鐵棍用可以防身嘛?!?/br>
    這樣也可以?沈今竹和曹銓都被慶豐帝的樂觀驚呆了。慶豐帝看著兩人驚愕的目光,呵呵笑道:“工部金陵和京城兩處的火藥廠都是向戶部要銀子倒騰這些新玩意兒,他們造出來鐵棍也好,火【槍也罷,花的又不是我的私房錢?!?/br>
    “可是——”沈今竹喃喃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戶部的銀子難道就不是您的銀子?”

    “表妹,你真是我的知己??!”慶豐帝抓著沈今竹的手,激動的說道:“當年我剛剛即位,想重修慈寧宮,讓太后住的舒服些,再給宮里的嬪妃還有老太妃們換一批新的頭面首飾,需要五十多萬兩銀子,我就找了戶部尚書張閣老,向他要銀子,這老頭堅決不給,說這是我的私事,要用就用自己的私庫。我就說了一句和你剛才一模一樣的話,然后問他戶部的銀子是不是我的?你猜這老頭最后說什么?”

    “說什么?”沈今竹問道。

    慶豐帝拖著哭腔說道:“他都懶得和我解釋,甩頭就走了,還說皇上只管要,反正內閣是不批的。最后我挪用了做皇袍的銀子修了慈寧宮,給嬪妃換了頭面首飾,整整兩年上朝穿皇袍都是先帝爺的舊物,嗚嗚,戶部的銀子看的到摸不著,太折磨人了。所以每次看到工部、兵部找戶部要銀子造兵器、修河道時,那張閣老rou痛心疼的可憐樣,我就覺得解氣,哈哈!”

    沈今竹帶著就是那么任性的皇帝還有精神高度緊張的曹銓出門覓食去了,臭豆腐、蟹殼黃燒餅、糖炒栗子等等每樣都嘗了幾口就吃的七八分飽,沈今竹瞧著慶豐帝還意猶未盡的樣子,便在路邊的炒貨攤子買了些瓜子花生等物,朝著在路邊攬客的獨輪車車夫招了招手,那車夫催動著拉車的青騾走來,“請上車,三位客官要往哪里去?”

    獨輪車其實就是一個車板子,四周都是空的,連遮風雨的頂棚都沒有,但這種最廉價的代步工具卻最能看清金陵城的街道風景和風土人情,慶豐帝就是喜歡坐這種車。

    沈今竹說道:“你的車我們包下了,沿著大路一直往北走,給你二十個銅錢足夠了吧?!?/br>
    那車夫笑道:“大過節的,加五個錢吧?!?/br>
    慶豐帝伸出兩個手指,討價還價道:“頂多加兩個錢,不載我們就走了?!?/br>
    那車夫搖頭道:“不行不行,還不夠進出城門的稅錢和牲口的草料錢呢?!?/br>
    慶豐帝拉著沈今竹和曹銓轉身就走,一國之君啊,怎么這么摳門!曹銓都不好意思了,那車夫追道:“三個!加三個我就載客!”

    “成交!”慶豐帝喜滋滋的上車了,因是獨輪車,坐上去左右乘客的重量必須相當,才能保持平衡前進,曹銓人高馬大,獨坐在左邊,慶豐帝和沈今竹的體重加在一起正好坐在右邊使得獨輪車平穩前行。

    三人皆側坐在木板上,雙腿石板路地面上懸空著晃晃悠悠,沈今竹將瓜子花生分給了慶豐帝和曹銓,說道:“把這瓜子從城南一路嗑到城北,就算是逛遍金陵城了?!?/br>
    曹銓不敢掉以輕心,只剝了幾?;ㄉ鰳幼?,一直觀察著街道,喬裝的錦衣衛暗探們也是一路跟蹤,好在這獨輪車走的慢,追蹤起來并不費勁。

    慶豐帝就像尋常市井閑漢一樣熟練的磕著瓜子,看著沿街的鋪面和過往行人,很滿意這次金陵之行,說道:“今竹啊,以后要是有機會再下江南,也一定要你作陪,你這小姑娘真會玩兒,比懷安他們都厲害?!?/br>
    沈今竹壞笑道:“好啊,只要您不怕我再開口向您要礦山?!?/br>
    慶豐帝立刻閉嘴,當做沒聽見似的繼續磕著瓜子,扯開了話題,“你瞧那儒生,臉上的脂粉比婦人還厚!”

    沈今竹若是個做官的,肯定是個比司禮監掌印太監懷安還狡猾的佞臣!曹銓如此想著,過了兩個街坊,突然從一個巷子沖過來一個肥胖的大嫂攔住了獨輪車,扔給車夫三個錢要搭一程,說道:“你快點趕車,再晚豬rou西施鋪子的rou就要賣完了?!?/br>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曹銓警惕的說道:“大嬸,這車我們已經包下了,你另外再找個吧?!?/br>
    誰知慶豐帝聽到“豬rou西施”四個字,那心便癢癢起來了,大手一揮,說道:“反正順路,大嬸上車吧——這豬rou西施是怎么回事?”

    ☆、第74章 包子鋪游龍戲鳳姐,木萍兒現身峨嵋嶺

    都是中年“風韻猶存”高富帥大叔型、婚姻和事業慢慢變成白開水的男人,曹銓一瞧慶豐帝那副心猿意馬色迷迷的模樣,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盤!

    這胖嬸體型龐大,獨輪車上的人不得不重新調整了座次:慶豐帝和曹銓坐左邊,胖嬸和沈今竹坐在右邊,左右的重量才基本相當,車夫重新揚鞭出發,沈今竹對“豬rou西施”也很好奇,將瓜子花生分給胖嬸一大半,問道:“難道是個貌美的女子擺攤賣rou?”

    胖嬸毫不客氣的接過瓜子嗑起來,一片片瓜子殼如雪片一樣飛落在石板路上,雖說吃著瓜子,語速卻一點都不受影響。

    原來這豬rou西施是金陵城中宰牛巷集市中賣豬rou的一個大齡女子,叫做劉鳳姐,世代皆是屠戶,在宰牛巷宰豬賣豬rou為生,豬rou西施是家中支撐門戶的獨女,父親劉屠夫去世后,這劉鳳姐繼承了祖業,在集市cao刀賣rou,因模樣秀麗,又會殺豬,宰牛巷都叫她豬rou西施。劉鳳姐性子潑辣,初始有些潑皮無賴上rou鋪想調戲捉弄她,她揮著兩扇殺豬刀將無賴趕出去,還真剁了一個無賴的手指頭!

    那無賴去應天府衙門告她,訛詐湯藥費,劉鳳姐為人極好,她的父親在世時也是樂善好施之人,街坊領居還有老主顧們紛紛去衙門作證,說那無賴是無禮在先,甚至連七梅庵的庵主了凡師太都去應天府衙給劉鳳姐求情,連帶著七梅庵的香客們也湊了銀子給劉鳳姐請狀師打官司,事情鬧的頗大,無賴也沒有多少銀子打點官府,結果是豬rou西施勝訴,分文不賠,回到宰牛巷繼續殺豬賣rou,從此那些潑皮無賴再也不敢胡鬧了,這豬rou西施的名頭就叫開了,許多人慕名而去買豬rou,生意極好,通常下午的晚市剛開始不久就賣完關鋪子了。

    沈今竹聽到七梅庵,就想起了七梅庵的小師傅峨嵋,暗道居然還有這等事,峨嵋怎么沒和我提起過呢?正思忖著,宰牛巷就到了,車夫在在劉鳳姐的rou鋪門口停車,這鋪子門口果然擠滿了來買rou的主顧,胖嬸憑借體壯,一陣風似的擠到了前面,叫道:“鳳姐,要兩斤肋排,我要回去做紅燒排骨!”

    恰好那時案板上的排骨都快要賣完了,那豬rou西施劉鳳姐提著半扇豬rou往板上一摔,舉起剔骨的尖刀熟練的將肋骨從豬rou上剝離出來,劃出兩條約兩斤重的肋骨,用板斧般的大砍刀啪啪啪幾下剁成小段往秤上一扔,叫道:“兩斤兩兩,三分銀子,胖嬸是老主顧,零頭就算了!”

    沈今竹瞧這個劉鳳姐,長的模樣確實周正,一雙柳眉生的秀氣俊雅,杏眼隆鼻,稍微偏黑的肌膚在秋陽下如鍍了一層蜂蜜一樣,額頭的汗滴落在睫毛上,她信手用袖子抹去,瞥了站在路邊呆呆看著自己的慶豐帝一眼,可能又是那些不怕死的潑皮無賴登徒子吧!

    劉鳳姐對著慶豐帝使出一個殺氣騰騰、警告的眼神,那慶豐帝如遭雷擊,猶如腳下生根似的在街邊站著一動不動。就這種動作和表情,連懵懂的沈今竹都瞧出苗頭了,悄聲問道:“曹叔叔,今晚是不是不用登船去杭州了?”

    這鬼機靈!曹銓點點頭,“好像是的?!?/br>
    沈今竹心中還惦記著章家的事,便說道:“那我還是先回長公主府等你們消息吧?!?/br>
    一個小姑娘跟在身邊,恐怕慶豐帝會覺得“不方便”,曹銓繼續點頭說道:“好,你自己雇車回去?!?/br>
    沈今竹巴不得呢,雇了一輛馬車離開了宰牛巷,行到巷子口時,沈今竹從窗戶探出頭去,見慶豐帝還呆立在原地呢,不禁微微一嘆,后宮佳麗三千,尚不能讓這位表姐夫停止獵艷的腳步,這支撐門戶的豬rou西施劉鳳姐如一只在天空中翱翔的飛鷹,飛鷹灑脫自由慣了,如何做的了金絲籠里的鳥雀?

    正思忖著,馬車夫敲了敲板壁,問道:“這位小相公,您是要去七家灣那里?”

    沈今竹摸了摸藏在腰間的轉輪短筒燧發槍,報出了章家所在地:“丁家巷?!?/br>
    宰牛巷里,慶豐帝一直盯著劉鳳姐手起刀落賣豬rou,曹銓實在看不過去了,低聲問道:“爺,腿站的麻不麻?”

    慶豐帝才回過神來,靠著曹銓說道:“快扶我去對街的包子鋪坐著,正好可以看美人?!?/br>
    蘿卜咸菜,各有所愛,曹銓喜歡臨安長公主這種貴氣逼人的皇室女子,而慶豐帝的口味則五花八門,三千佳麗都各有不同——大皇子的生母干脆就是一巴掌打蚊子打出來的!但是這姿色并不出眾的劉鳳姐不知怎么的就戳動了慶豐帝的心弦,一瞧就挪不動腿了。

    慶豐帝坐在包子鋪門口歇腳,曹銓點了一籠小籠包子,當然不敢吃,擱在臟兮兮、油膩膩的桌上占著位置罷了。

    慶豐帝卻拿了一個小籠包咬了一口,看著包子餡若有所思,突然眼睛一亮,對著曹銓耳語道:“把這個包子鋪買下來,現在就買,店里的活計全部換上你的人——你們錦衣衛有會包包子、蒸包子的人吧?”

    曹銓納悶了,“爺,您要包子鋪做什么?長公主府的rou包子比這里好吃?!?/br>
    “誰說要吃包子了?”慶豐帝偷偷指著對面豬rou西施的rou鋪說道:“我買下包子鋪,當了掌柜,就可以每天名正言順的去找劉鳳姐買rou了??禳c,趕緊買下來,把店老板都趕走,我馬上就要過去買rou,再晚就沒有了?!?/br>
    說風就是雨,誰叫人家是真龍天子呢,真的可以呼風喚雨,曹銓吩咐暗探們如此這番,錦衣衛做事效率很快,包子鋪老板和四個活計無聲無息的卷著包袱去了鄉下,包子鋪頃刻易主。

    “爺,已經辦妥當了?!辈茔尪Z道。那慶豐帝已經等的不耐煩了,迫不及待的跑到對街豬rou鋪,先施了一禮,說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劉姑娘,在下叫做朱大紅,剛盤下對面的包子鋪,以后和姑娘就是街坊鄰居了,還望互相多照顧生意。廚房的rou餡已經包完了,我要買十斤豬rou,六斤瘦rou,四斤肥rou,準備剁餡用?!?/br>
    那劉鳳姐聽了,也忙回禮說道:“方才用眼睛瞪你,還以為你是鬧事的登徒子,對不住了。原來是新來過來打招呼的鄰居啊,怎么沒聽以前的老板說起過盤店門的事情?”

    慶豐帝很老道的笑道:“做生意嘛,若把盤店門的消息說出去,還以為干不下要走人呢,旁人就不買他的包子了,賺得一文是一文,做到轉手的那一刻。再說我也盤下店門也是繼續賣包子,小本生意嘛,經不起重新開張的折騰,也能繼續做老顧客的生意,這招牌就懶得換了?!?/br>
    劉鳳姐一邊聽著慶豐帝的解釋,一邊割豬rou,秤豬rou,干凈利索的用寬大的荷葉包好了,說道:“兩錢三分,今天你剛開張,那三分就不要了,就兩錢吧,算是我這個鄰居恭賀你生意興隆吧?!?/br>
    慶豐帝趕緊拿出錢袋說道:“這如何使得?你一女子當街賣rou實屬不易,我怎么能占你便宜呢?!?/br>
    劉鳳姐笑道:“以后你多照顧我的生意就行了。你是開包子鋪的,每天都要買rou呢。我家從太【祖爺開始就是屠夫,傳到我這里是第七代了,劉家rou鋪的金子招牌在宰牛巷是響當當的,豬rou新鮮,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像你這種每天都要買十幾斤、幾十斤的大主顧,價錢還能便宜一成呢,薄利多銷,細水長流嘛?!?/br>
    慶豐帝說道:“劉姑娘如此說,那我就不客氣了?!?/br>
    劉鳳姐說道:“街坊領居的,你叫做鳳姐就是,大家都這么叫我?!?/br>
    “是,鳳姐?!笨粗P姐爽朗的笑容。慶豐帝舍不得錢貨兩清的離開,便又生了一計,看著rou鋪樹墩做的案板說道:“鳳姐的案板和剁rou的刀能否借我一用?包子鋪以前的掌柜把這兩件東西都搬回家了,明日早市我看看能不能買新的?!?/br>
    鳳姐熱情的說道:“當然可以了,來,你把rou給我,我幫你剁?!?/br>
    慶豐帝擼起袖子說道:“我一個大男人閑著做什么,總不好眼睜睜看著一個姑娘幫我做體力活的,我自己剁吧,你還要賣rou呢?!?/br>
    鳳姐說道:“不礙事的,現在下午的集市慢慢散了,婦人們都在灶下做飯呢,這時候來賣rou的少,正好我有空。再說rou鋪就剩下一塊五花rou和一些rou骨頭,待會便宜些一股腦賣出去就是,我來幫你剁吧?!?/br>
    慶豐帝還準備在豬rou西施面前現殷勤、逞能呢,怎么可能反過來要美人幫忙?連忙搶過厚背的剁rou刀開始切起來,劉鳳姐見了,去了里屋自家廚房里拿出去了皮的兩根大蔥、半塊生姜出來了,說道:“把這蔥姜一起剁進去吧,免得待會重新剁的費勁?!?/br>
    “好,多謝鳳姐了?!睉c豐帝揮著雙刀剁rou,案板咚咚響,心里甜絲絲的。直到胳膊都酸疼了,這rou餡方剁好,此時鳳姐已經收拾好了豬rou攤,準備生火做晚飯,慶豐帝將rou餡裝進瓷盆里,說道:“今日晚飯來我鋪子里吃包子吧,我請客?!?/br>
    劉鳳姐笑笑,答應了。她也是不客氣的,吃了兩籠小籠包子才停了筷,慶豐帝又找借口和鳳姐閑聊,這時錦衣衛暗探扮作的店伙計將包好的大餡包子拿出來,正一個個的擺在蒸籠上準備開始上火蒸。

    劉鳳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忙說道:“朱老板,你今晚要的rou餡太多了,平日這個包子鋪老板平日下午最多再買五斤rou,所以你今晚起碼有一半的包子賣不完的,現在雖說是秋天了,可包子也不好放太久的,隔了夜勉強還能吃,就是就變味了,不如剛蒸出來的香甜?!?/br>
    慶豐帝那里在乎這個呢,但他一直很投入的扮作包子鋪小老板的角色,懊惱的拍著桌面說道:“這可如何是好?rou餡已經都包進面皮里了,不蒸更不行啊?!?/br>
    那劉鳳姐是個熱心的姑娘,她蹙眉托腮細想對策,突然將握拳往桌面上一錘,震得筷子筒的筷子都在里頭跳舞起來,“有辦法了,朱老板,不如你將這賣不完的包子折價給我罷,我全都買下?!?/br>
    慶豐帝說道:“鳳姐折價買我的剩包子,我是樂意的,總比扔了折本強。不過鳳姐你一個人也吃不了這么多啊,估計要剩下五十多個rou包子呢,你賺錢也不容易,我不能坑你——大家都是鄰居,鳳姐叫我朱大哥吧?!?/br>
    “朱大哥?!眲ⅧP姐笑道:“剛才兩籠小籠包子已經吃飽了,我買下五十多個rou包子不是我自己吃,而是送給七梅庵的孤兒們?!?/br>
    慶豐帝有些驚訝,“庵堂里也能吃rou?”

    “如何吃不得?都是些孩子,光吃素怎么行?”劉鳳姐板著臉說道:“我瞧著朱大哥是個開明和善的人,沒想到和那些只吃到吃齋念佛、自己吃素就不許別人吃rou的愚夫愚婦一樣!”

    “不,不是這個意思?!睉c豐帝忙解釋說道:“我就是好奇,第一次聽說庵堂可以吃rou,我當然希望天下人都能吃上rou,吃飽rou?!?/br>
    “你這愿望也太空了吧?”劉鳳姐翻臉如翻書,馬上捶桌大笑起來:“你又不是皇帝,那里管得了天下人能不能吃上rou。賣油的娘子還水梳頭呢,你一個包子鋪的小老板,也不舍得頓頓都吃rou包子吧,還真能想,呵呵,天下人,你能保自己家人天天吃rou就不錯了?!?/br>
    曹銓聽了,強忍住笑,嘴角一抽一抽的,誰知這慶豐帝毫無下限的說謊道:“鳳姐見笑了,我不過是個小生意人,天南地北的做小買賣,今年三十而立都未有妻室,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慚愧慚愧?!?/br>
    曹銓一口水都噴出來了!你還三十而立?已經立了快十年了吧!不過慶豐帝相貌是不錯的,加上平日錦衣玉食保養得當,這相貌精神比好多三十歲的男人還顯年輕一些。至于未有妻室,敢情您的三宮六院都是擺設嘛!曹銓為后宮三千佳麗大哭一場。

    劉鳳姐不以為意,說道:“你們男人還怕年齡么?都說男人三十一枝花呢,我才二十出頭就被人取笑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我卻覺得自己正青春呢,當街賣rou的生意也正紅火,自做自吃,何必嫁出去受那窩囊氣,我倒不是在乎伺候公婆撫養子女辛苦,就是不想放棄殺豬賣rou這門生意,這女人得自己掙銀子,花出去才舒坦呢——算了,不和你說這些,你們男人是不懂女人的苦處的。朱大哥,我去雇一輛車,將包子連蒸籠一起放在車上,等送到了七梅庵,讓孩子們趁熱吃包子,我再把蒸籠送給你?!?/br>
    慶豐帝那里肯放過討好賣乖的機會,趕緊說道:“鳳姐,我家里就有現成的一輛青騾小車,包子鋪有伙計看著就行,我趕車送包子去,也算是結了個善緣吧?!?/br>
    包子剛蒸好,“伙計們”就將一隔隔蒸屜抬進青騾小車里,慶豐帝堅持只收了一半的錢,坐在車轅子上揮鞭趕車,因車小,蒸籠大,而且很燙,劉鳳姐便干脆和慶豐帝肩并肩坐在車轅子上面,說道:“七梅庵在城西的峨嵋嶺上,有些遠,你剛來金陵不認識路,我給你指路?!?/br>
    慶豐帝笑道:“多謝鳳姐,小店今日開張,以后還請鳳姐多多美言幾句,給我招攬生意呢?!?/br>
    劉鳳姐打趣說道:“朱大哥相貌堂堂,自己就是一塊金字招牌,往那包子鋪門口一站,這宰牛巷的姑娘婆子婦人們,還不得把你的包子鋪擠爆了??!”

    慶豐帝剛準備揚鞭趕車,曹銓突然想起一事,附耳過去問道:“爺,今晚還登船去杭州嘛?”

    慶豐帝低聲道:“不去了,杭州美女那里有豬rou西施好看?!?/br>
    曹銓暗道:不是說好去錢塘江觀潮嗎,怎么變成看美女了,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感嘆完畢,曹銓另坐著馬車,和暗探們一路護送慶豐帝和劉鳳姐而去。

    峨眉嶺,七梅庵。

    青螺車剛到了半山腰,就感受到深深的涼意,在車轅子上坐的久了不動彈,山風襲來,劉鳳姐打了個寒噤,說道:“山上涼,這包子今晚吃不完,還能放到明天當早飯?!?/br>
    慶豐帝看著劉鳳姐,覺得她真是心底善良的好姑娘,山路難行,到峨嵋嶺的七梅庵時,天已經擦黑了,隔著老遠慶豐帝就聽見從庵堂里傳來孩子們的笑聲、打鬧聲,還有嬰兒的啼哭聲。

    劉鳳姐說道:“足足有三十多個孩子呢,你別嫌吵,把包子發下去我們就趕緊走吧,趕上宵禁就回不去了?!?/br>
    慶豐帝納悶道:“當今皇上不是發了詔令,說過年、元宵還有中秋三個大節日連續三天都不用宵禁嗎?方便百姓歡慶,拜親訪友,昨日八月十五都沒宵禁,今日是八月十六,怎么就要宵禁了?”

    劉鳳姐說道:“你居然不知道???今日一早五城兵馬司的人到處招貼告示,還敲鑼打鼓、走街串巷的說應天府衙門決定從即日起就開始宵禁。聽買rou的老主顧們講,據說是昨晚應天府尹還有金陵諸位大人們陪同京城的一個大人物夜游秦淮河,結果有人集聚在一起爭著擠著看京城的大人物,引起了斗毆,還落水了呢,幸虧沒有人死亡,若是發生像三年前雞鳴寺那樣盂蘭盆會慘案,恐怕這些人的官位都不保了,為了安全起見,應天府尹宣布宵禁,一了百了?!?/br>
    當事人慶豐帝很清楚,其實昨晚就是一個臭屁引發的sao亂,曹銓充當癩頭黿給自己頂缸,將憤怒的人群引到船那頭去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能是應天府尹這個膽小怕事的老家伙害怕了,干脆宵禁,把老百姓圈禁在家里不得出,這縮頭烏龜!今年年底考核,找機會要吏部把他撤了算了。

    青騾子車在庵堂后門停下,劉鳳姐去敲門,吱呀,一個穿著緇衣,頭戴青色尼姑帽,但明顯是留著頭發的大胖姑娘來開門,生的十分白皙,坐在車轅子上的慶豐帝瞧見了,差點笑出聲來,這么白胖的一個姑娘,模樣真的很像蒸籠里的大肚rou包子??!

    劉鳳姐說道:“峨嵋,我來給孩子們送rou吃了。不知道他們吃過晚飯了沒有?”

    這三年來,峨嵋從一個小胖尼姑,長了一個大胖尼姑,因還未正式出家,頭發就留起來了,籠在僧帽里。雪白的rou堆在下巴上,幾乎已經看不見脖子了,一雙明眸也被rou擠得顯小,她驚喜的看著車上好幾蒸屜、還散著熱氣的rou包子,自己先流了口水,說道:“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呢,都是吃過晚飯了,但瘋玩了一陣,這會子每人至少夠啃下一個大包子?!?/br>
    這時已經有調皮的孩子聞著味跑到馬車邊圍著包子打轉,因庵堂教導過規矩,他們只是盯著看流口水,卻無人上去哄搶。

    劉鳳姐爬到馬車上分發包子,峨嵋則站在下面要孩子們站成一隊領包子,還要防著剛領到包子的鬼機靈小家伙把包子藏起來再跑到后面領第二個,峨嵋小時候就無數次這樣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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