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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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佩蘭被這信件嚇慌了神,聽魏國公這么一分析,特別是聽到最后一句話,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連連問道:“還請大哥速速派人去雞鳴寺看看今竹?!?/br> 魏國公說道:“兵分兩路,我先飛鴿傳書給城北大營,派他們去雞鳴寺查看,若確有此事,四處尋訪便是,弟媳趕緊寫下今竹的體貌特征,他們也好尋訪蹤跡。還有派人去金陵城街坊各個路障守著,若有可疑人等出現,先抓住再說!還有金陵十三個城門,今日宣布戒嚴,來往行人車輛都要仔細查驗?!?/br> 魏國公說話的功夫,沈佩蘭走筆如飛,將沈今竹身高體征寫了個清楚,魏國公夫人忙命人照著抄寫,好散發出去找人,叮囑道:“今竹是個八歲的女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鬧大了對女孩子名節不好,你們要隱去姓名,小心行事?!?/br> 下人忙應下,魏國公夫人又說道:“園中有人善畫,今竹在園子里也過了幾天,見過的人不少,找人畫出像來備用?!?/br> 不愧為是國公府當家人,魏國公夫婦如此安排妥當,沈佩蘭慌亂的心漸漸安定下來,不再是六神無主,說道:“此事現在不易讓太夫人和我母親知道,兩位老人家年紀大了,不好cao心這個?!鄙蚶咸粋€多月前剛剛因為沈今竹醉游拂柳山莊而得了小中風,吳太醫就說過老人年紀大,不易再受驚訝刺激,若是知道今竹被人綁票了,后果不堪設想。 “這是自然?!蔽簢蛉死蚺逄m的手坐下,“你也別太難過了,此事若換成別人,也不好事先聲張的,這也是我的錯,管家不嚴,讓那些心懷叵測之輩有機可乘?!?/br> 沈佩蘭說道:“大嫂別為我開脫了,金釵打小就在我院子里當差,是我一步步把她提到一等大丫鬟的位置上來的,是我識人不清,害了今竹?!?/br> 魏國公夫人安慰道:“這金釵一家連續三代都在瞻園當差,誰也料不到世仆能做出這等事來,你先莫要自責了,想法子先找到今竹是正經?!?/br> “三代都是家奴?”魏國公說道:“此事太過蹊蹺了,你派人查查這金釵家的底細。那個金釵父女要好好審一審?!?/br> “使不得!使不得!”沈佩蘭忙說道:“信上說不能動他們父女,否則就要撕票了?!?/br> 魏國公冷冷道:“敢對瞻園動手,豈能輕易放過了。有的是折磨人但外表看不出什么來的法子。弟媳放心,我有分寸的?!?/br> 瞻園地牢,齊三坐在凳上喝茶提神,恨不得把牢里關著的金釵和金爹撕碎了。表小姐是他親自送到雞鳴寺去的,回來還不到兩個時辰吧,表小姐就出事被人綁走了,這事追究起來,他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金釵抱膝打瞌睡,齊三一個瓷杯扔過去,在鐵欄上撞碎,發出一聲脆響,金釵嚇了一跳,驚恐的看著齊三,齊三冷哼道:“我都徹夜未眠,你們也別想睡覺?!?/br> 緊挨著金釵牢房的金爹忙站起來說道:“閨女,別和他作對,且熬過這一晚,夫人會還我們清白的?!?/br> 金釵很佩服爹爹,都這個時候了,還很鎮定的演戲,也配合說道:“齊三管家,肯定是誤會什么了,我們金家三代都在瞻園伺候,那里有什么異心——” 啪啪!牢里響起了鼓掌聲,一個老者的聲音響起,“好一對父女,老奴實在佩服,這進了牢里啊,沒人不說自己冤的,你們放心,凡經我審問過的,個個都不冤的,沒一個是枉死鬼?!?/br> “宋爺爺?您來了?”齊三見了老者,趕緊讓出座來,這個骨瘦如柴的干癟老頭是齊三認的干爹,姓宋,年輕時是魏國公的親兵,后來受傷了,身子就一直不好,親兵做不了,但一直很受魏國公信任,得了校尉的官職,此人行蹤詭異,誰都不知他是做什么的,此人一輩子都沒成親,平日也不愛說話,但在國公府極有威信,因此府里年輕的仆役都叫他宋爺爺,齊三的爹齊大管家見了他都客客氣氣的呢。 宋校尉環視牢房一圈,說道:“你們全部退下,把這些皮鞭、老虎凳、火盆、烙鐵、板子、繡花針統統搬走,我用不著這些東西。齊三小子,趕緊弄個香爐過來熏熏,臭氣熏天的,虧你還待的住。給這對父女送一桌早飯來,哦,還有,端兩盆洗臉水,還有漱口的青鹽牙刷,這天快亮了,都要洗漱干凈,免得一張口啊,就一陣口臭,我年紀大了,受不了這些——哎,小姑娘,你叫做金釵是不是?好名字啊,平日洗臉用的是香胰子還是澡豆?長的怪好模樣的,還真不像你的老子?!?/br> 這是牢房審犯人,又不是伺候祖宗??!齊三很不解,但是宋校尉在此,沒自己說話的份,只得照辦。金釵一臉驚愕,而金爹則眉頭深鎖,女兒不知道深淺,這宋校尉的他是聽過的,據說凡是經過他手,就沒有干凈事。宋校尉這種人就是一塊抹布,金陵富貴之家,誰家都卻少不了這樣的抹布。 牢房燃起來百合香,雖是盛夏,這地牢里頭卻很是涼快,就是積累了多年的霉氣和各種難以形容的臭氣,淡雅的百合香當然掩飾不住,香氣和霉臭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特殊的、引人作嘔的味道,沒等金釵皺眉頭,宋校尉自己先捂了嘴,命齊三撤掉百合香,捂嘴時說話的聲音悶悶的,“都說久居鮑魚之肆不聞其臭,我這人倒是反過來了,常年在牢房里泡著,卻最惡心這種味道,唉,怎么辦,今早又沒有心情吃飯了?!?/br> “來來來,你們父女兩個陪我吃頓早飯,有人陪著,我能多吃幾口?!彼涡N揪尤贿€拿出鑰匙打開牢房,將金釵父女放出來,命他們在牢里洗漱后干凈后,坐在桌邊和自己一起吃早飯,父女那里有心情吃飯?迫于壓力胡亂夾了幾筷子意思意思而已,這宋校尉也沒翻臉,始終笑瞇瞇的吃飯,為了表示飯菜沒有問題,還特特每個盤子的菜都吃了幾口。 吃過早飯,宋校尉把父女兩個關在了一個牢籠里,而不是像剛才那樣分開單獨關著,父女兩個驚詫不已,宋校尉說道:“我干著這世上最臟的活計,從來不怕進十八層地獄,就怕我自己罪惡滔天,進了地獄都償還不了,老天把罪責給我的子孫后代擔著。所以呢,我干脆不成親,不要子女,免得貽害后人——金釵他爹,你說是不是?呵呵,聽說你是五個孩子的爹呢,五個——” 宋校尉伸出一個巴掌,像個孩子似的一個一個掰著手指頭從一數到五,“養五個孩子,不容易啊,得多cao心,兒子倒也罷,養廢了以后最多去禍害人家好姑娘,這養女兒可得多費點心,這世道女人過的都不容易——尤其你的女兒金釵,有了你這么個爹,她的前途我可不看好?!?/br> 不知怎么地,宋校尉始終都是一張笑臉,說話客客氣氣的,可是金釵父女卻覺得平白無故從腳底生出一股寒氣來。 宋校尉又說:“自己生養孩子太麻煩,但一個人又太寂寞,我就想了個法子,既能有人叫我爹爹,那人還不用給我承受罪孽——我呢,收養不少義子和義女,養在膝下承歡,今日恰好帶來了。我說義子義女們,你們準備好了沒有?趕緊過來伺候金家父女??!伺候的好啊,我重重有賞!” “是,干爹?!睒前逄巶鱽黻囮嚹_步聲,三隊青年男女徐徐走來,男的俊俏,女的嫵媚,個個衣衫單薄,好像很怕熱似的。 “你——你們!”金爹預料到了什么,那種預料惡心齷蹉的他都不敢繼續想了,正欲站起保護女兒,卻發現自己身上沒有力氣,有毒!金爹身上脫了力,腦子卻轉的飛快,回想何時中的毒,這個宋校尉明明吃了所有菜肴,他怎么無事? “爹爹!”金釵也發現自己不對勁,想了想,說道:“擦牙的青鹽被下了迷藥!” 宋校尉鼓掌道:“好一個聰明的女兒,我都想認你做干閨女了,可惜啊,我沒這個福氣。你們父女慢慢享受吧,我上去溜達溜達消消食去,待會見哈?!?/br> 約過了一刻鐘,宋校尉叫齊三下去提人,說道:“這對父女的意志已經崩潰了,乘著熱乎勁趕緊審問,估摸有什么就招什么,你都記錄下來給國公爺看?!?/br> 齊三敬佩不已,問道:“宋爺爺,這牢里的刑具您都看不上眼,到底有什么新式的刑具,給我開開眼,教我幾招唄?!?/br> “別了,太損陰德,你才剛得了兒子,我不想害你?!彼涡N拘δ樢琅f,說道“這刑訊逼供啊,最可怕的不是**折磨,血rou橫飛的,疼著疼著就習慣了,你自己胳膊還累,被尖叫喊得心煩氣躁,傷身體的。精神上的折磨虐待直入人心,將一切人倫綱常毀滅,摧毀人的意識,他們只能選擇是做人呢,還是做禽獸不如的怪胎,十有八【九就招了?!?/br> 這番話說的齊三這個見識多廣的都不敢深想去,趕緊下去詢問金釵父女,這一問一答幾次下來,目光呆滯散亂,神情茫然,似乎一場大病剛剛痊愈似的父女說出個驚天秘密來,嚇得齊三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什么?國公府祠堂的金書鐵卷已經遺失了四十多年?祠堂供的那個是假的?真的金書鐵卷藏在鳳鳴院,所以金釵玉釵扮鬼想把沈今竹嚇走? 齊三的父親齊大管家說過,在園子里當差,什么都不知道會死的很慘,而知道的太多了會死的更慘,這金書鐵卷一事肯定是屬于后者。只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齊三不敢假裝自己不知道,趕緊去回稟魏國公——至于四夫人沈佩蘭,還是先不告訴她吧。 約一盞茶后,魏國公的手書送到了應天府尹那里,天剛亮,城門已開,應天府尹宣布全城戒嚴,來往通關者,必須逐個盤問,查路引和通關文書,一應車輛舟船,都要登上去查看,五城兵馬司的人幾乎是傾巢出動,在各個街坊巡邏,據說是有汪洋大盜入了金陵城,伺機作案。 中正院里,魏國公太夫人李氏坐著明轎過來,魏國公夫婦就等候在外面,明轎剛剛停下,夫婦一左一右,親自扶著太夫人下轎,走近正堂,里頭空無一人,太夫人坐在紫檀西番蓮寶座上,說道:“怎么了?我和峨嵋做著早課,你們就急匆匆把我叫過來?!?/br> 魏國公夫人說道:“兒媳不孝,本該是我們夫妻去南山院說話,只是此時關系重大,兒媳擔心走漏了風聲,便請太夫人移步中正院說話?!?/br> 魏國公低聲道:“娘,那件事——事發了?!?/br> “那件事?難道——”太夫人雙手微顫,“金書鐵卷?” “正是?!蔽簢珜⒗杳髑褒R三審問金釵父女之事說了,“娘,您和爹爹暗中尋訪了幾乎一輩子,沒想到金書鐵卷一直就在瞻園鳳鳴院里?!?/br> 太夫人激動的站起來,說道:“那還不快去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金書鐵卷找出來!一旦那世子余孽將此事捅出來,皇上派人拿著另一半核對,家里祠堂那個假的絕對會被認出來?!?/br> 金書鐵卷鑄造成瓦筒狀,從中間劈開,君臣各拿一半,遇到核對時兩片合并,即可辨別真偽。 魏國公說道:“娘,您別著急,孩兒已經將鳳鳴院清空,派了自己人去翻檢。祠堂的假金書鐵卷只用過兩次,一次是四十多年父親承襲爵位時拿出來和傳圣旨的公公核對過,再一次就是八年前孩兒襲爵時和傳圣旨的懷義公公對過,兩次都蒙混過關了?!?/br> 太夫人竭力讓自己坐回寶座上不動搖,保持鎮定,說道:“公公們傳旨襲爵,大勢已定,核對只是走一走過場,誰會想到我們的金書鐵卷是假的?再說我們都提前喂飽了銀子,送了多少瘦馬孌童供他們享樂?他們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頭,這金書鐵卷傳了快兩百年,銹跡斑駁金米分散落,肯定不能天衣無縫,若有些不同,他們也不會往心里去,由此我們才能兩次都輕松過關??墒沁@一次如果那世子余孽真像那年庶出大哥進京告御狀,皇上派錦衣衛來核對,祠堂假的金書鐵卷就立刻現形了?!?/br> 魏國公夫人說道:“母親,事已至此,也并不都是壞事,至少多年下落不明的金書鐵卷有了確定之所,瞻園是我們的,金釵玉釵若不是一直沒找到,也不會想出裝神弄鬼的法子把表小姐嚇跑。所以只要金書鐵卷在鳳鳴院,那世子余孽本事再大,也搶不到我們前頭找到?!?/br> 魏國公也說道:“是啊,娘,只要我們找到真的,那世子余孽即使進京拿著當年庶出大哥和表妹的血書當做證據,皇上也不會信的,畢竟這么多年過去,誰能證明這血書是他們寫的?這血書內容就是真的?” “胡言亂語!不孝的東西!連你也相信那世子余孽蠱惑人心的鬼話?”太夫人厲聲道:“那時你還小,不記事。當年瞻園七子奪爵之事,不說是金陵城,就是大明舉國上下皆知,你公公我和你爹爹那時只想過安穩日子,早就放棄了繼承權,去鐘山結廬而居,安心為你祖父守孝,后來族人三次催請,連族長都跪求我們,我們都沒有動心,繼續住在鐘山守靈,直到先帝下旨命你爹承爵,我們全家才搬回了瞻園。全天下人都可以為我們作證,我們問心無愧!是瞻園名正言順的主人!” 魏國公夫人忙跪地求道:“娘息怒,夫君不是這個意思。他也是想安慰您,即使出現最壞的情況,我們也能應付的,求您息怒寬心?!?/br> 魏國公跟著跪在地上,說道:“娘,我說錯話了,請娘息怒?!?/br> 太夫人看著快六十歲、須發已經斑白的兒子,嘆道:“你們都起來吧,唉,你雖在軍營過了大半輩子,可承爵也就八年吧。這當國公爺比在軍營單純當個將軍難多了,你做了三十多年的世子,跟著你爹學了那么久,還是沒得到其一半的本事??!兒子,你要記住,你是一家之主,繼承著世襲罔替的爵位,掌握著南都金陵的安危,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哪怕只是腦中一閃而過的想法在特殊的時候都關系重大?!?/br> “有些事情,可以事急從權,可以妥協退讓,甚至必要時,可以抓大放小,忍得一時之辱??墒莾鹤影?,唯有一件事,你必須堅定不移,甚至刀懸在脖子上,都不能有一絲動搖,這就是我們這一脈承襲爵位的正統地位!這不僅使我們的榮耀,也是我們安身立命的唯一本錢。沒有這個,哪怕你有統領三軍的本事,殺敵千萬的謀略,都不可能有今日的地位!都說瞻園徐家是江南第一豪門,可你若不是這個豪門的主人,同樣是中山王的后裔,姓徐又如何?兩百年了啊,徐家開枝散葉,中山王的后裔,大大小小的主家支脈,不論嫡庶男女,加在一起有一萬多人了吧?有當魏國公的徐家人、也有在本司三院幫嫖貼食混日子的徐家人、還有那被逐出家門,從家譜中除名,沿街乞討的徐家人?!?/br> 太夫人目光定定看著兒子,說道:“你想當那種徐家人?你想要你子女當那種徐家人?想清楚啰!以后莫要再犯這種愚蠢的錯誤!” 魏國公這個長子被太夫人訓的像孫子,滿是皺紋的額頭都起了一層薄汗,疊聲說道:“兒子想明白了,兒子想清楚了,兒子不會一錯再錯,辜負母親的教導?!?/br> 兒子都一大把年紀了,哪怕是魏國公再有多大進步,太夫人都不可能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和驕傲感。太夫人的期望太高,也就更容易失望。暗想夫婿臨終前叮囑自己一是說兒子資質平庸了些,做了三十年的世子,都不一定能坐穩魏國公的爵位,要太夫人好好輔佐兒子,二就是不要放棄尋找真正的金書鐵卷下落,祠堂假的金書鐵卷就是一柄懸在頭上,隨時會落下的刀劍,把刀劍取下藏在劍鞘里才能安全無虞,永保子孫后代的榮華富貴。 “起來吧?!碧蛉苏f道,畢竟兒媳婦也在這里,總要給兒子面子的。魏國公夫人見母子和好,夫婿有臺階可下,暗自松了一口氣,為岔開話題,說道:“母親,此事四弟和四悌婦還不知道,要不要——” “不要?!碧蛉说脑捓餂]有溫度,說道:“誰都不要說,連棟兒(魏國公嫡長子)也不要告訴,越少人知道越好。如今今竹還在綁匪手里,綁匪在信中只是說拿金釵父女交換,萬一他們改變主意,要金書鐵卷——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魏國公夫婦對視一眼: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吧。一邊是一家老小的富貴和性命,一邊是不怎么熟悉的表小姐,這不是魚和熊掌的選擇,而是一座金山和一粒塵埃的抉擇。萬一今竹出事,想法子以后慢慢補償沈家和沈佩蘭便是。 正思忖著,外頭宋校尉如幽靈般走過來,面色凝重,低聲道:“太夫人,國公爺,國公夫人,金書鐵卷恐怕有了不測?!?/br> 三人手腳都不由得一顫,聽宋校尉所言,他奉命一邊帶人查抄鳳鳴院,一邊派人去庫里尋找七十年前重建鳳鳴院時匠人畫的庭院和房子的圖紙,以方便尋找房屋可能有的夾層和密室,說不定那被逐出家門的世子就將金書鐵卷藏在里頭了。 查抄鳳鳴院的親兵一無所獲,但是尋圖紙的人回話,卻讓宋校尉心里一沉:守庫房的老婆子受不住刑老實交代了,原來就在一個月多月前,沈佩蘭命人重新修繕鳳鳴院時,一個人以沈佩蘭要借用的名義,將圖紙全部拿走,再也沒有還回來。 太夫人問道:“是誰?” 宋校尉始終都沒抬頭,說道:“是四夫人的一等大丫鬟玉釵,屬下親自帶人去四夫人院里抓玉釵,卻撲了個空。福嬤嬤回憶說這玉釵昨夜并不當值,以為她在后排廊坊的房間里休息,屬下看她的被褥蚊帳都已經放下,有睡過的痕跡。鳳鳴院的圖紙、還有金銀細軟都沒有了。二門看門的婆子,守著外頭角門的小廝都說沒見過玉釵,早上只有廚房采買的出去過,可能就是在黎明時混進廚房采買的騾車里逃走了?!?/br> “人和東西都不見了?”魏國公夫人問道:“那這金書鐵券到底還在不在鳳鳴院?” 宋校尉說道:“屬下不知。按照常理推斷,如果玉釵早就找到了金書鐵卷,就不會繼續聯合金釵里應外合扮鬼嚇表小姐,也不會匆忙逃走時還不忘帶過鳳鳴院圖紙??墒潜粎捲p,或許這玉釵上述舉動只是為了掩蓋她已經找到金書鐵卷的事實,不過是疑兵之計罷了?!?/br> “不?!碧蛉寺犃?,緩緩搖頭道:“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世子余孽的手下起了私心,這玉釵私藏了金書鐵卷,為瞞著同伙,就配合的演一出裝神弄鬼的戲罷了?!?/br> “只要抓住玉釵,才能得到真相?!彼涡N菊f道:“屬下已經命人寫了玉釵的體貌特征,還畫了畫像,分發下去尋找。四夫人院里和鳳鳴院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圈禁軟禁起來了,逐個盤問,若有可疑人等,交由屬下親自審問?!?/br> 魏國公說道:“你辦事我放心的,趕緊吩咐下去?!?/br> 宋校尉說道:“那表小姐一事——這玉釵若真是太夫人所料,起了私心盜走金書鐵卷,恐怕不會管金釵一家人的死活,如此一來,這兩個案子不能并案調查,表小姐和玉釵都要暗中查訪,恐怕人手不太夠,分【身乏術?!?/br> 魏國公夫人說道:“都這個時候了,當然以金書鐵卷的安危為主?!?/br> 宋校尉看著地面青磚的刻紋,說道:“屬下明白,只是四夫人若要追問表小姐下落,還請國公夫人幫忙圓一圓,周旋一下。屬下擔心四夫人若覺察到不對,情急之中會搞亂了計劃?!?/br> 太夫人在寶座上緩緩睜開眼睛,說道:“四兒媳婦是徐家人,即使明白了真相,她也知道該怎么做、怎么說。是一個外侄女重要,還是她親兒子、淑妃娘娘重要,她是個聰明人,能掂量的出來?!?/br> 魏國公夫人遲疑道:“倘若——” “沒有什么倘若?!碧蛉舜驍嗟溃骸笆玛P我們這一支的生死存亡,沈氏若執迷不悟,她就不配做我徐家的兒媳婦?!?/br> 金陵城北,太子湖。 天早已大亮了,陽光將湖面的水汽和霧氣驅除,寬廣的湖面一覽無余,只是湖邊蘆葦叢生,這蘆葦足足有一個人多高,密密麻麻如城墻般圍了太子湖一圈,燕雀水鳥的巢便在這蘆葦叢中,這密實的蘆葦蕩隱藏著一座低矮的茅屋,茅屋全部就地取材用蘆葦編織的蘆席蓋成,只留兩扇窗戶透氣。 一個光頭黑瘦的小和尚趴在窗臺上,新剃的頭皮錚亮發青,托腮看著蘆葦蕩。 圓慧洪亮的聲音響起,“怎么了?想跑出去?” 小和尚猛搖著頭說道:“沒有,我不想跑,這地方沒來過,荒郊野外的,往哪里跑?小心迷路被狼叼了去。橫豎我祖母很快就把銀子給你們,你們會把我送回去的對吧?你們不用送我到家門口,扔在秦淮河上的朱雀橋就成。我自己走回去?!?/br> 圓慧問道:“那你還趴在窗戶上看什么?” 小和尚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光頭,說道:“早上饅頭沒吃飽,我看著蘆葦蕩里好多鳥,還有野鴨子飛,應該能找到不少鳥蛋煮著吃?!?/br> ☆、第40章 大太監情挑侯門婦,假書生見利生反骨 慶豐八年,夏,清晨,雞鳴寺。 寺廟的早課在天沒亮就開始了,住在寺廟凈室、出身高貴的香客們除了瞌睡少的老嫗、老大人們能堅持跟著和尚們做早晚課,其他人基本在晨食之前才起床。 女客們住的院落凈室里,有一個約七八歲的小姑娘揉著眼睛在母親身上撒嬌耍癡,“娘,我怎么睡在這里了?好像不是昨晚的房間呀?!?/br> 青年婦人捂著嘴打著呵欠,“昨晚知客僧要我們搬地方,把院子騰出來給貴人使,你睡得像小豬似的,叫也叫不醒,只得叫奶娘把你裹在被子里抱過來了?!?/br> 小姑娘嘟著小嘴說道:“豈有此理!這知客僧難道不知道我們是曹國公府的女眷嗎?什么人嬌貴到要我們半夜騰院子給她住?!?/br> 青年婦人不以為然說道:“你呀,就是像你爹那樣認死理,不開竅,還停留在家族過去的榮光里,咱們曹國公府李家早就今非昔比了,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是誰會畏懼一匹快要瘦死的駱駝呢?自己哄自己玩兒罷了,到了外頭還要以國公府女眷自居,要求別人高看你,重視你,就要被人打臉啦。昨晚是一個叫做圓慧的知客僧要我們搬的,他在雞鳴寺見識多廣,早曉得我們曹國公府無權無勢,有個世襲罔替的國公爵位空架子罷了,所以他才敢提出這等無理要求?!?/br> 小姑娘不滿道:“咱們住的院子清清靜靜的,和別人同住不方便,昨晚您就是不搬,圓慧敢強行把咱們箱籠抬走不成?” 青年美婦伸出食指在女兒額前一點,說道:“識時務者為俊杰,你倒以為昨晚搬進咱們院子里的人是誰?聽小沙彌說,是管著雞鳴寺的懷義公公的親戚呢!懷義公公是正兒八經的大太監,剛從京城來咱們金陵,春風得意的,我這破落戶的媳婦,如何敢惹他的親戚,沒得給你爹這個就知道死讀書的呆子招禍?!?/br> 這對母女便是曹國公府七房的夫人何氏和十小姐李賢惠。 李賢惠雙手握拳道:“不許說爹爹是呆子,我們曹國公府好幾代都沒出個秀才,爹爹去年就中了,馬上就要秋闈,萬一考上舉人,就可以去吏部選官啦,比在家里坐吃山空要強?!?/br> “這話是你父親說的吧,你才識了幾個字,那里曉得要去吏部才能選官?!崩钇叻蛉撕问虾呛侨⌒Φ溃骸斑@舉人可不比秀才,一科秋闈就只有一百人左右中舉,江南讀書人多,秀才滿街都是,今年剛建好的江南貢院足足有兩萬個號房呢,兩萬個秀才進考場,只有一百人得中,你爹要是這科能中,我就天天伺候你爹端茶遞水當小丫鬟,再也不取笑他啦?,F在這一家老小都靠著我這個媳婦的嫁妝撐著面子,我就叫他呆子又如何?” 李賢惠撒嬌搖著母親的胳膊,“娘,你不要再生爹爹的氣好不好?爹爹他知錯了?!?/br> “他知錯?此刻正摟著新人笑吧?!崩钇叻蛉撕吆呃湫Φ溃骸拔倚‘a才幾天,他就從外頭領個狐貍精回來,還要我擺酒請客,抬了狐貍精做姨娘,請他娘的屁!吃我的、喝我的、還要我出嫁妝銀子給他養小老婆!中了個小秀才就把自己當狀元了,還說要享齊人之福?呸呸呸!老娘是坐著八抬大轎從曹國公府大門進來的,狐貍精是一頂小轎從奴婢走的后門里抬進來的,她有什么資格和我平齊?我干脆撂挑子不管了,借口為無福見面的孩子超度祈福,帶著你一起來雞鳴寺小住。你爹要納小妾,要他自己掏銀子去,擺酒請客、打首飾裁衣服、買丫鬟收拾新房子,樣樣都要錢,他那點私房掏空了都不夠,看他怎么納?!?/br> 這李七夫人何氏,其實和沈今竹的三嬸、沈家三夫人何氏是已經出了五服的同族姐妹,何家祖宗從元朝開始就是巨賈大商,響應太【祖爺朱元璋的號召,和好幾萬富商一起舉家遷徙到了南京,如今何家子孫大多都是經商,沈三夫人何氏的父親何大員外是揚州鹽商,這李七夫人何氏的父親是金陵魚行的行首,金陵人每天吃的魚,大多都是何家魚行里頭賣出來的。雖說販魚比鹽商的名聲更不好聽,但凡事做到行業第一,家底和地位都不會太低,這何氏商戶女,居然嫁進世襲罔替的曹國公府,成為李七夫人,她當魚行行首的爹爹深覺得自豪,到那里都是把這個嫁入“豪門”的閨女放在嘴邊,唯恐別人不知道他是曹國公正兒八經的親家。 七月七那天,沈今竹的二堂姐沈韻竹被大嫂沈少奶奶刁難,采買的買不到新鮮上好的鰣魚開乞巧節家宴,就是沈三夫人何氏出手解圍,給李三夫人何氏的母親捎了信,弄了足足一筐鰣魚來,幫助沈韻竹順利過關的。 李家母女正說著話,外頭小沙彌們已經抬著早飯的食盒進了院子,分發給各個靜室的香客,只聽見庭院中有個丫鬟高聲說道:“怎么今日又是龍眼甜粥?不是昨天就告訴你們了嗎?我們家少奶奶有孕,龍眼是活血的物事,孕婦沾都沾不得的,這佛門之地,難道干凈的白粥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