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罷了,看他這樣子,深諳肖祈性子的肖臨,無奈地搖頭,一旦他做出決定,自己定是沒有辦法勸他回頭。 “大公子?”那人看肖臨此刻臉色蒼白如死,不由擔心地探身詢問:“你還撐得住嗎?” 方才肖臨危急之時,服了一顆乾元回天丹,此刻雖仍虛弱不堪,但至少精神好轉了些許,性命也暫無大礙。他深吸口氣,振了振精神,此時千鈞一發,一日他們不在百越大營平安相見,他便不能倒下:“有勞俠士,我無大礙,此去白虎山,翻山越水,我們還是趕緊啟程吧?!?/br> “好。委屈大公子打開馬車里頭的夾板,藏身進去,呆會兒好躲過出城的檢查?!?/br> 肖臨應了聲,咬著牙,慢慢躲進去,再關上夾板。 那人下來把幾大箱衣物抬上去在車內放好,再坐在車前,用力一揚馬鞭,馬車便快速朝城門奔去。 ~※~※~※~ 肖祈送走肖臨,便迅速趕到隆慶殿,竟發現那兒早已空無一人。他在四周探聽一番后,得知月云生他們朝外頭去了,便立刻飛快地朝出宮的方向趕去。 在追上大部隊的時候,他偷偷繞到一個禁衛的身后,動作利落的把他打暈拖走。很快,肖祈換過一身衣物,低頭回到人群之中,在前頭長官的一聲令下,他們各自去馬房牽了馬,緊追著前頭那輛飛馳的馬車而去。 肖祈假裝不在意地駕馬到祝青的附近徘徊,豎起耳朵仔細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領軍,我們絕對不能放任那賊人出宮,一旦出宮,恐怕陛下的安危便難以保全??!” 祝青眉頭緊鎖:“我方才已經命人偷偷在馬車上做了手腳,也與那假扮馬夫的侍衛商量了一些暗號。而且,只要我們一聲令下,那馬夫只要一抽車廂的頂部,那馬車便會立刻四分五裂,我們可以趁亂救出陛下。但是,如何在保護陛下不受那人的牽制下,迅速安全救出陛下,實在是令人苦惱??!” 肖祈聽了,心底一凜,不由一驚。 果然,月云生最后還是劫持了北戎皇帝! 雖只要皇帝在手,北戎眾人便會投鼠忌器,但此事無論如何,最后都很難善后。 肖祈頓時有些躊躇,而且聽他們的口吻,那輛馬車早已經被動過手腳,肯定無法支持他們逃到應天城外,而且那駕馬的馬夫想必也不是善茬。 他再三思忖,越想,眉心便越是緊蹙。 忽然,他靈光一閃,便御馬向前,朗聲道:“祝領軍,卑職有一計策,不知領軍愿否一試?” “什么?”祝青突然聽到旁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下意識朝那頭望去。只見說話那人的眉目清俊,卻是眼生得很,不由疑竇頓生:“你是誰?” “卑職是屯兵營的越九?!?/br> “……”祝青看了看他的衣飾,屯兵營人數眾多,若是里頭的一個普通士兵,他沒有任何印象也是正常。而且此刻乃燃眉之急,他們也暫無良策,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且聽他一說,再做定奪也不怕,如此想定,祝青便開口問道:“越九,你說你有辦法救出陛下?” “回領軍,正是如此?!?/br> “且說來聽聽?!?/br> “卑職有家傳的獨門點xue秘技,若領軍能讓車夫制造混亂,只要那賊人分神片刻,卑職便能從賊人手中救出陛下?!?/br> “荒唐?!弊G嘞胍膊幌肱獾溃骸昂喼焙f八道?!笨伤捯粑绰?,自己握著韁繩的手便忽然一麻,隨后他只覺自己身上幾處大xue被同時封住,若不是一旁的人眼尖手快扶住他,他鐵定要硬生生栽下馬。 祝青臉色大變,沒想到這人竟是臥虎藏龍,身手不凡! “領軍,您道卑職此計如何?”肖祈身形微動,祝青只見人影晃過,原本身上那幾處大xue竟又被頃刻間解開。 祝青沉默不語,心中已有幾分意動,深深看了他一眼,他便轉頭與身邊幾人開始商量。 很快,他扭頭朝肖祈說道:“我們可以一試,但等會兒有任何不對,你絕不能輕舉妄動,切忌惹怒對方!我們會先讓車夫假裝不適,那賊人必定會查看真偽,屆時我們派你去頂替那車夫駕車,到時候車夫會用馬鞭抽打馬車,趁馬車四分五裂之際,便是你行動之時!” “卑職明白!”肖祈沉聲答道:“但卑職還有一要求?!?/br> “說?!?/br> “卑職想換一稍好一些的坐騎,以求等會兒一旦救出陛下,便可迅速撤回?!?/br> 祝青沉默片刻,還沒說話便忽然聽見旁邊有人朗聲說道:“去把那紫燕騮牽來?!?/br> 眾人猛然回頭,發覺竟是北戎的丞相呂思陽,他剛接到皇帝被挾持的訊息后,便立刻趕來此處。 紫燕騮,乃天下九寶馬之一,可日行千里,馬踏飛燕。曾有詩文曰:紫燕躍武,赤兔越空。(注46) “果然是好馬?!蹦邱R剛被牽來,肖祈便眼前一亮,不由出聲贊嘆道。 “若能救出陛下,你便是北戎的功臣?!眳嗡缄栞p聲說道,隨后語氣陡然變得森冷無比,沉暗的眼神也格外冰冷無情:“反之,不僅你自己身敗名裂,你的家人朋友,也難逃一死……” “卑職必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毙て砻C然道:“若不能救出陛下,卑職提頭來見?!?/br> “好!”呂思陽擊掌道:“事不宜遲,祝領軍,行動吧?!?/br> “是!” 眾人屏氣凝神,在這邊發出暗號后,那頭駕車的馬夫便忽然身子一歪。 月云生見了,不由皺眉。他挾持著皇帝,也不出馬車,只在車廂中冷聲問道:“發生何事?” 祝青立刻按照呂思陽剛剛擬定好的說辭,一字不差地告訴月云生。 月云生聽罷,頓時皺眉不語。 皇帝看他眉心緊鎖,忽然輕笑了一聲。 月云生沉思片刻后,不由彎了彎唇,即便是換一個武功更高強的又如何?只要皇帝仍在他手,無論如何他們都奈何不了他。 接著,按照月云生的要求,所有人都離他們所在的馬車一百五十丈之外停住。但只要月云生同意換車夫,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對于他們來說都沒有什么影響。因此,祝青等人的眼中都不由閃過一絲暗喜。 “去吧?!眳嗡缄枔P了揚下巴,示意肖祈出發。 肖祈點頭,利落地飛身上馬,一揚馬鞭,獨身一人便朝月云生飛奔而去。 第46章 【二一】 突圍之戰,聯手對敵 就在馬夫接到暗號回身一鞭狠狠抽在馬車上的時候,異變突生! 按計劃,原本應該接應馬夫,再制服月云生的肖祈,突然飛身撲向馬夫,動作利落地連點他幾處大xue。接著,因為馬車被動過手腳,隨著鞭聲響起頓時四分五散,馬車里頭的月云生與皇帝齊齊跌落在地上。 肖祈飛快地料理完馬夫,側身一腳踢開月云生旁邊的皇帝。 一手牽著馬,另外一只大手一伸,便一把抱起月云生快速翻身上馬,肖祈一甩袖子在后頭扔下幾個竹筒。倏然間,濃密嗆鼻的煙霧就飛速蔓延開來,白花花的一片讓人根本看不清那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一直緊盯著月云生的弓箭手,被這白霧擾亂了視線,再加上沒有祝青等人的命令,此刻也不敢輕易行動,生怕因為情勢未明,而誤傷了皇帝。 北戎眾人被一連串變故弄得愣住了片刻,反應過來后便下意識上前去追,但卻紛紛被那股嗆鼻的煙霧嗆得咳嗽不止。肖祈趁著這個空隙便帶著月云生快速御馬離開。待煙霧散去的時候,他們看見皇帝正用手捂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一臉陰沉地死死盯著遠去的那兩人。 呂思陽和祝青發現自己被肖祈擺了一道后,不由氣急敗壞地厲聲爆喝:“帶刀侍衛立刻保護陛下,余下的人快追!” “是!”眾人領了命令,立刻行動起來。 呂思陽和祝青也連忙快步趕到皇帝身邊,本想扶起他,結果卻被皇帝冷冷地瞥了一眼。用冰寒的眼神拒絕所有人的幫助,皇帝自己用手撐著地面慢慢起身。他身邊服侍的那些個人早已經候在一旁,其中有個小太監邁了幾步想上前為皇帝拍去衣袖上的浮塵,卻被他骨子里頭散發出來的陰冷氣息嚇得僵在一旁,哆嗦著根本不敢亂動。 “臣等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br> 皇帝面色不善,深諳其作風的呂思陽等人立刻惶恐地跪了一地。 皇帝見了,輕輕松開捂著傷口的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陰翳與冷漠布滿黑不見底的雙瞳,讓人一時間也很難揣摩他此時到底在想什么。 “呵……” 低沉的笑聲忽然從喉底溢出,竟不帶一絲一毫的暖意,冰寒刺骨。似是在無情地嘲笑著這幫被兩人愚弄在鼓掌之中的北戎臣子?;实鄣哪抗?,頓時讓心虛的眾人不由把頭垂得更低,恨不得化為蚯蚓藏身縫隙。 他堂堂一方皇帝,竟被來路不明的人單身匹馬挾持。 而向來守衛森嚴的銅雀臺,本以為其守衛固若金湯,但那些人竟可以出入無人之境般,如此輕易地救走被關押之人。簡直不把他們放在眼中! 更荒唐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北戎的股肱之臣竟被賊人利用,讓原本逃脫不得的人明目張膽地順利逃走! 這一個個的,還真是北戎的好臣子! 皇帝怒極反笑,死死盯著沉默不語的眾人。 今日之事一旦傳了出去,北戎的臉面算是丟盡了! “陛下?!眳嗡缄柕哪抗廨p輕落在皇帝還在流血的傷口上,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中盈滿了擔憂:“臣等有罪,但請陛下保重龍體?!?/br> “哼?!被实圯p哼一聲,得了信的太醫早早提著藥箱趕來,此刻正候在一旁。 犀利的余光微微掠過一旁太醫,皇帝猛地轉身甩袖而去,最后說的那一句話雖然聲音極輕,口吻亦平淡之極,卻讓眾人不由齊齊在心中暗暗叫苦。 “若是讓那兩人逃走,你們就不必回來了?!?/br> “是,陛下,臣等領旨?!?/br> ~※~※~※~ “阿祈,走東門,那兒有我們的人。前面向左,繞過恩正宮,再往前便是了?!?/br> 月云生已經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冷靜下來后低聲對正御馬疾馳的肖祈說道。雖然紫燕騮是千里挑一的寶馬,兩人剛才也趁著混亂甩開了北戎追擊的人一大截,但畢竟仍在宮內,后頭追兵無數,再加上守宮門的人必定已經收到攔截他們的口信,即便有自己的人安插其中,他們仍是絲毫不敢松懈。 “嗯?!辈煊X到月云生語氣中那些許不安,肖祈忽然松了一只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似是安慰他:“云生,別怕,只要我還在,就一定不會讓人傷了你?!?/br> 月云生聞言一愣,隨后一直緊繃的臉稍稍松了少許,點漆般的眸子里頭浮起絲絲笑意。 “為什么要回來?” 兩側的風景如流瀉的水銀,在眼前飛快地消逝。 肖祈緊拽著韁繩,沒有任何思考便脫口而出:“你在這里,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人?” 仿佛早已經料到他的回答,耳邊傳來一聲極輕的笑聲,隨后,肖祈便感覺月云生原本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微微緊了緊。爾后,后頭的人慢慢將頭輕輕靠在自己的背后,肖祈的唇角在那一瞬忽而高高的翹起,心情頓時變得極為愉悅。 似是在唇間徘徊了許久,月云生的唇張了又合上,輾轉許久,終于溢出一聲嘆息。他的聲音低低的,幾乎要與兩人耳邊那呼嘯的疾風融為一體,但肖祈卻一字不落地捕捉到。 他說:“若是與你一起,我又有何懼?” 那一瞬,肖祈只覺心中似有久違的、缺失的一塊地方被這句話瞬間填滿。 許是風太大,迎面而來刮得人臉頰生疼,又或者是那輪驕陽此刻的日光,太過燦爛,耀得人眼睛發酸。不然他怎么會覺得自己的眼眶此刻一定會通紅,又怎么會覺得里頭似有溫熱一直在打轉?而此時明明該冷靜駕馬逃出北戎的他,又怎么會如此激動,幾乎難以自抑內心要溢出的情感? 肖祈深吸了口氣,死死咬住下唇,生生止住心中的沖動。 若不是后有追兵,肖祈只想轉過身,死死擁住那個人,恨不得立刻把他揉進自己的骨血,化為一體,再也不分開。 “云生?!?/br> 察覺肖祈聲線微顫,月云生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但,謝謝你。你不知道,能聽見你這么說,我有多高興……” 眼見著東門已近在眼前,而相對于平常的守衛,顯然北戎的守衛已經收到了命令,加強了兵力。此刻見兩人一騎朝此處飛奔而來,頓時緊張地看著他們,里三層外三層的弓箭手在指揮下迅速嚴密地擺好陣型,齊齊拉開弓,只待一聲令下便拉弓放箭! 兩人見了如此陣仗,也不由猛地身體緊繃,高度警惕。 “阿祈……”月云生看著那蓄勢待發的弓箭手,忍不住輕聲問道,“你后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