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音屛
老夫人坐在堂中,腦袋里回憶起沐寒霜的娘親,那個身份迷離的女子,音屛。 十八年前,雁升正是一個身懷精忠報國的好兒郎,娶的妻子也是父母之命,夫君商賈故友的女兒羅嫻玉。 當年,夫君戰死沙場,身為精忠報國沐將軍的結發妻子,自然而然的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她曾無數次想要阻止自己唯一的兒子走上夫君的后塵,可終究是虎父無犬子,沐雁升卻對保家護國,領兵沙場情有獨鐘,逐漸走上了比夫君還高的榮耀。 那一年冬日,進門一年的羅嫻玉終于傳來有喜的喜訊,雁升在軍營訓練回都城的路中,在路上撿了一女子,名音屛。 那女子生得嬌小玲瓏,眉如月櫻,宛如畫中走出來的仙子,即使當年自己已經人到中年也是羨慕,世間竟然有這等傾國傾城之姿。但當她細細打量這女子時,女子眼中既冷冽又危險。跟隨雁升回來時,柔弱無力,眼中一股與生俱來的鋒芒卻是怎么也藏不住。 出于一個母親的關心和直覺,此女子身份不凡,不知為何會落難,一定會有危險。自己曾勸告多次兒子與那身份不明的女子離得遠一些,可終究阻擋不了雁升和音屛結下情緣,并不顧羅氏的大喊大鬧納下第一個姨娘。 起初自己也極為反對,后來在一次深夜,雁升宮中慶功宴回府路上,突遭賊人暗算被困,府中上下皆束手無策,只有音屛只身去雁升的房間取下佩劍,闖入十里坡救得雁升回來,自己卻滿身傷痕,就那日后自己就默認了音屛的身份。 后來在沐芷柔出世三個月時,羅氏再次有喜,而落英閣那位也傳出有喜。 既然塵埃落定,自己也試著與那音屛接近,慢慢的去引導,暖化她,直到當了娘親的音屛,才逐漸變得與一般大家閨秀無異。一個比正房都要溫柔,識大體的二姨娘,安心的照顧雁升,也讓身為母親的自己松了一口氣,她知道她不是一般女子,有著不為人知的迷,可終究是不去過問,才能更加安穩。直到五年前音屛對外稱因病去世,只有自己和雁升知道,她是中毒已久…… 年少的沐寒霜,沒了音屛后變得孤立無助,不知怎的漸漸脫離了那個單純天真的性格,取而代之的是膽小怯懦又自卑,沐芷柔常去欺負她,嬤嬤說,見過她在人前受氣人后就拿下人泄憤時,就直嘆可惜,這孩子廢了。 想不到一別四年,這幾日一相處,即便她還是少言少語,卻性子沉穩了許多,有當年音屛的影子……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唉……”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望了望窗外。喚來了婢女點上了安神香。終是歲月不饒人,今日稍微起早了些就覺得昏昏欲睡,疲憊不堪。 沐芷柔緊握雙手,咬牙切齒的回了東苑,羅氏和羅廷早就在正房等著她回來,看到沐芷柔剛踏進房門,羅廷就急切的上前問道:“怎么樣?祖母怎么說?” 羅氏心細的發現女兒情緒不是很好,見羅廷這般猴急的樣子,自己心中卻大概猜想了一下,沒成! “還能怎么說?”沐芷柔白了自家表哥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剛坐下那沐寒霜就過來了,祖母當著她的面說道,不同意?!?/br> “這個沐寒霜還說,我這個嫡長女的婚事都沒著落,就想把她嫁出去,還問母親是不是要把她抬成嫡長女!”沐芷柔咬牙切齒的說道,她真是厭惡極了這個庶出三妹,以前怎么沒發現,現在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樣,真惹人討厭。 羅氏和羅廷則氣紅了眼,羅氏氣的這庶女怎么說出這么扇自己耳光的話。羅廷則是氣得老夫人憑什么不同意,不能立即結親,還不能先訂下婚約嗎?真是老頑固,他瞄向坐在桌邊正大口喝水的沐芷柔,竟也嫌棄她起來,說得也是,都十七的老姑娘了,還不找個人嫁了去,反而成了自己娶佳人的絆腳石。 “姑母,難道這點小事你都不能做主?”羅廷直接問道,臉上一抹不耐煩:“好歹是堂堂沐家主母,連個庶女的婚配權都沒辦法安排,還算個什么主母?” “我……確實有些為難?!绷_氏低下眼眸,自己的地位不上不下略微尷尬,現在連自己的侄兒小小的祈求都沒辦法滿足,自己真是失敗啊。 羅廷終于沒了耐心,站起來氣急敗壞的說道:“姑母,我倒是以為你在沐家是一家之主,怎么連個姨娘的女兒都沒有支配的權利,真是怯懦得丟了我們羅家的臉!” 羅廷說完,甩完袖子離開,沐芷柔還在表哥的話中驚訝得說不出來話,等羅廷出了房門才回過神開始大聲的罵著:“羅廷!你站住,我母親好歹也是你親姑母,你怎么說話的?” “白眼狼,都為誰整些破事兒出來的,你看上誰不好,偏偏要那個沐寒霜,真是鬼迷了心竅!” 沐芷柔對著羅廷離開的背影罵罵咧咧個不停,那人就如沒聽見一般快速離開。 羅氏低下頭,久經壓迫的自己本來就覺得萬分委屈,被自己的親侄兒這么奚落一番,更是似引發導火索一般引發了自己的情緒,趴在桌上嗚咽的哭起來,多年來的委屈和憤恨似要從眼中爆發。 沐芷柔望著突然哭起來的母親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懂事以來從未見過母親哭泣,就算在祖母那邊吃了虧也默默的承受著,怎么今日表哥不就說了幾句重話,母親便這么傷心?,F在的她,也不知該不該安慰一下母親,就只能安靜的待在旁邊任由母親發泄,心里卻咒罵了羅廷千百遍。 良久,羅氏從抽噎中緩過來,看著女兒這般瞧著自己略微有些尷尬,沐芷柔也難得的貼心一回將手帕遞給了羅氏,羅氏別扭的接下手帕擦干眼角的淚,示意大女兒出去。 她默默的看向一邊,哭過的眼睛逐漸清晰,眼神開始變得堅定,一顆別樣的種子在她的心中慢慢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