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完，屋里一片死寂。

    祝云來把喉嚨口的rou咽下去，偏首打量了一下十二娘，不解問：“你是中了什么一定要說真話的咒術嗎？”

    第114章 父女

    “聽起來, 你對我很有怨懟啊。不滿我心疼你大哥？”祝山威看著十二娘，又好像并沒有把她放在眼里。

    “爹爹這話又說的不好了，怎么引我去嫉恨大哥呢？別拽了, 袖口破了手也疼，”十二娘輕輕抓住十娘依舊青紫難退的手, 看向祝山威, 道：“爹爹不疼我們，是爹爹自己的緣故?！?/br>
    祝山威的目光在十娘手上閃了閃, 又看著十二娘, 從她面上漸漸看見了另一個女人的輪廓，柔順靜默，擅長用眸子傾訴愛意。

    祝山威的面孔難以覺察的溫暖了一點, 笑了笑, 道：“你這性子是像誰呢？可一點也不像你姨娘?！?/br>
    “姨娘什么性子？爹爹與我說說，我一點也不知道?！笔飱A槍帶棍地說。

    “反正肯定不敢殺人?！弊Ｉ酵不氐煤芸?。

    “所以年歲輕輕就見閻王了?！笔镆琅f是一句一句頂回去。

    “你真當自己做下的事, 是輕飄飄可以揭過的嗎？”祝山威有點忍無可忍了。

    “那我不知道, 我自己不覺得有愧就行了, 反正虐殺庶出子女這種事，在咱們祝家的確是輕如鴻毛?！?/br>
    兩人這番對話語速極快, 眾人聽得膽戰心驚卻沒辦法插嘴, 直到十二娘說出了這話，祝山威拿杯的動作一頓, 起身向十二娘走來。

    他殺過人的人頭可以壘山，暴怒的時候自然殺氣騰騰，幾個姑娘嚇得癱軟失聲, 只有何青圓和祝云來反應迅速，一個沖過去擋在祝山威身上, 一個護著十二娘往后退。

    祝山威抬手沖著祝云來肩頭就是一虛掌，祝云來避過一側身，展臂橫住他，連聲道：“爹！爹！”

    這是祝云來第一次叫祝山威‘爹’，他一般都是叫老頭的，祝山威怔了一下，側眸看他，又看十二娘，見她站在何青圓身后還是一臉不認錯的倔強，怒道：“你的反應她都算住了！你知不知？”

    “我知道啊，她自己不都說了嘛，”祝云來攬了攬祝山威的肩頭，搖了搖他，道：“她是meimei，只不過想我護她幾回而已，這也叫算計嗎？爹，她是你女兒，是你骨rou啊，她們都很苦，你看看她們吧?！?/br>
    祝山威滿腔怒火堵在胸膛里，釀成了酸澀，他看著十二娘那雙眼，又看看半個身子掩在桌面下的十娘，她那雙青紫難看的手搭在長凳上，簡直像冬日里的爛蘿卜一樣。

    祝山威記得這雙手給自己縫補過甲片，十指纖纖如玉。

    “你是不是很恨我？”祝山威問十二娘，但其實是在問眾人。

    “是！”十二娘斬釘截鐵道。

    “也很想殺了我吧？”祝山威又問。

    “不?！笔锾翎叞愕?，“爹爹留著尚且有用，等大哥長成了，能肩挑一府了，再死不遲?！?/br>
    “住口！”何青圓和祝云來異口同聲呵道。

    十二娘被他倆一罵，很想哭，但就是不哭，咬牙忍著，憋得眼圈通紅，直淌鼻涕。

    祝山威看著她這樣，像一只沒長成就敢犯渾的小獸，齜牙咧嘴的，火氣不知道為什么就消了，心底冒著一股熏嗆的煙味。

    這桌飯是吃不下去了，十二娘被姊妹兄弟們藏在身后推了出去。

    何青圓也出去了，但推了祝云來一把，把他留在屋里給祝山威了。

    祝云來前后看看，見何青圓一邊沖他擺手一邊關門，又見祝山威坐在上首，微微垂著腦袋，燭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更大的輪廓，看起來像一座沉默的山。

    祝云來抓抓腦袋，坐回桌上繼續吃rou。

    祝山威抬頭看他，看了一會，道：“檢舉老三的人，是季家的門生?！?/br>
    “是嗎？”祝云來想了想，伸手給祝山威倒酒，道：“季七同何霆昭是好友，季家本就擁立瑞王，此舉既能替他報仇出氣，也順應家族之選，不奇怪啊?！?/br>
    “只是這樣嗎？”祝山威看著杯中酒滿了出來，低頭啜了一口才端起來。

    祝云來吃飽了，抓起個桃子啃，邊啃邊說：“想問什么直接問唄，怕我不跟你說啊?！?/br>
    祝山威看著他，笑了笑，道：“怕問了你生氣?！?/br>
    祝云來腮幫子聳得慢了些，他有些別扭地轉開眼睛，摸了摸耳朵，道：“不至于，誒，你別這么小心翼翼的，我又不是姑娘，你對那幾個丫頭和緩些，也多笑笑，你一發火，她們都打哆嗦，小十才好一點，能下床了，被你嚇趴在桌底下?！?/br>
    祝山威此時看著祝云來的目光就很柔和，讓祝云來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小十二，可是個狠的?！?/br>
    “狠什么？憋了十幾年，才發一回瘋，夠乖了。就算狠也是像你的，像你不好嗎？”

    祝云來把祝山威問得沒了話說，他嘆口氣，道：“女孩像我算怎么回事？”

    “咋？女孩不能像你？會反抗不是挺好的嗎？人就一條命，受欺負了，殺一個算平，殺兩個算賺?！?/br>
    祝山威聽著祝云來這話，笑著問：“那她要是殺我呢？你會攔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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