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春夜還有些涼意,所以呈上的酒是暖過的。 何青圓在季家詩會上初試酒味,有些饞,又沒什么酒量,才飲了幾杯,就鼻尖點粉了。 何遷文坐在上首,董尋舟哪里敢明目張膽地盯著看,不過何青圓就坐在他對面,來去總能瞥見。 ‘很有地利!’董尋舟在心里快樂地想著,就聽何遷文饒有興致地問:“是嗎?竟是季四、季六加上季隨風三人的眼珠子,都比不得季悟非一人來得準?” “嗯,不過憶之是根據顏料辨別出來的真偽,他畢竟管著季家的顏料生意,爛熟于心了?!焙析颜f著,夾起一薄片的蜜炙豬rou放進口中,豬rou是連皮帶肥瘦的,被烤得黏糯香軟,很是下飯。 “既如此,也很有說服力,那三人如何不聽他的,偏要你們兩個外人去了才肯認?”何遷文又問。 何霆昭正塞了一口rou,不好說話,董尋舟接了話道:“我瞧著他們是不太懂顏料上的說頭,又與那季公子頂真慣了,季公子瞧著好脾氣,其實也有幾分頑,只看他們笑話罷了。他們一味揪著幾個印章說錯不了,偏我瞧過邱大家幾副真跡,知道他那方私印是缺了一角的,因他自己也是跛足,覺得畫如其人,有缺有憾,恰如其分,就一直用著了?!?/br> 何青圓唇角微微翹著,將那個‘頑’字在口中嚼了許多遍,覺得董尋舟很有幾分看人的眼力。 待到了婚禮那一日,何青圓覺得自己剛躺下就被秦mama喊起來了。 “太,太早了吧?!焙吻鄨A暈頭轉向地在浣秋、浮夏、秦mama之間晃來晃去,一件件穿上了衣裳,添上了妝點。 “我又不是新娘?!彼阽R前捧著臉,一點一點腦袋,可浮夏在替她挽發,扯住了一縷,疼得何青圓清醒了幾分。 “哪有這個時辰起的新娘子?新娘子后半夜就起了?!?/br> 秦mama笑著張開一件銀紅的薄襖在何青圓身上一攏,浮夏松開掛耳墜的手,落在一串珊瑚流蘇在她耳畔搖動。 這樣一來,何青圓瓷白動人的面孔便有了一絲紅緋嬌媚的氣色。 “咱們姑娘真是好看?!鼻豰ama怎么看怎么滿意。 “我今日還要做什么嗎?”何青圓迷迷糊糊地問,“阿娘只叫我等嫂嫂到了,若阿兄還在前頭待客,陪她說說話就是了?!?/br> “是,旁的沒什么叫姑娘忙的,自有喜娘會安排的?!鼻豰ama替她抿著扣子,束帶子,笑道:“只是今日熱鬧,人來人往,姑娘也要露個面才是,若是起晚了,少不得有人問,‘咱家二姑娘呢’難道要人答,‘還賴在床上困覺’總歸是不好聽吧?” 何青圓悶悶地笑,道:“阿姐呢?” “大姑娘今日也要幫著主事,肯定是早就起了?!鼻豰ama說著就見何青圓對鏡子照,在妝匣里挑了一陣,揀出黃氏這回新贈給她的一對銀掐絲的蝴蝶掩鬢,在發髻上一邊比劃一邊說:“壓一壓這滿頭浮色?!?/br> 今日她穿得喜慶,首飾也紅,用銀白之色一壓便有隱而不發之感,而蝴蝶觸須是用紅寶點的,也不會與其他妝點太脫離。 秦mama只往鏡中一瞧,覺得好似多了幾分韻致,笑道:“真好,姑娘懂得打扮自己,就是要漂漂亮亮的?!?/br> 她多怕從九溪回來的何青圓是一個成日傷春悲秋,白孝裹身的晦氣病秧子。 何霆昭也是一早起來就打晃,今日的重頭戲在他身上,但吉時沒到之前,他又實打實是個閑人,如何青圓一般任人打扮就是了。 何青圓見他一身紅衣,紅玉束冠,簪著的白玉烏木簪是林家一早送來的定親禮,額角的疤痕似乎淡了很多,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了,整個人看起來愈加意氣風發,俊朗傲然。 何青圓抿扇輕輕轉,歪頭仔細凝視,忍不住笑了一聲,何霆昭望向她,就見她笑眼彎彎似新月,聲色脆甜,“阿兄今日抹粉了呀?” 何霆昭有些發窘,一拂袖,虛按了按額角,無奈道:“娘說不好看,一大早把她房里的梳妝婆子給派來了,一層又一層的上脂上粉,比耍劍還累?!?/br> 疤痕一遮,何霆昭身上的文氣就更重了,何青圓一直不知道他額頭的疤痕是怎么落下的,正想問,就見董尋舟走了過來。 他的走步從來都有些輕快,袍袖搖動好似攏著山風,步子邁得又大又快,好像前頭就有好風景等著他去看,去畫。 竇氏很不喜歡他這樣,太無拘無束,愜意放肆了,更不該將這種躍動的氛圍帶進老宅來,帶到何青圓身邊來。 “表哥?!?/br> “小妹?!?/br> 董尋舟遠遠見她,遠遠便笑,走近后又從袖中掏出一包糕點來,道:“灶上新炊的棗糕,嘗嘗?” 他在何霆昭眼前虛晃了一圈,把甜香松軟的溫燙糕點定在何青圓眼前。 “才吃過,吃不下?!焙吻鄨A笑著婉拒。 何霆昭扯了大半走,做新郎官的難免緊張,早上起來只用了一口薄粥,眼下胃口才回來了一點。 何青圓瞧著何霆昭吃糕,道:“我聽說新娘子這一日都不能吃東西呢?!?/br> 宅斗文西瓜珍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