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裙子是娘親新給她置辦的?瞧著花樣不似京城的手藝,是在九溪買的?九溪有這等好手藝的繡娘?’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何風盈平日也愛打扮,衣裳首飾如初家珍,不過乍見這裙子,倒有些被驚艷。 荷池魚兒繡得又多又密,可半點不雜亂,只讓人覺得活靈活現,魚兒躍起的水珠都似乎要繃出裙面了。 何風盈正胡亂想著,此時卷簾徹底一攏,她就見一張微微低垂的粉圓面孔,真如蓮苞輕綻般嬌柔可人。 何風盈一怔,又細看何青圓的眉眼。 許是她半晌沒說話,叫何青圓有些莫名,一抬眸望過來,真是杏眼純然,真把人心都看軟化了。 “jiejie萬福?!焙吻鄨A的聲音很低,軟軟的,就像九溪隨處可見的潺潺小溪一樣婉轉纖細。 何風盈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也回禮,道:“小妹安好,快叫jiejie瞧瞧你,多年未見,若是在外頭碰上,我可真是認不出你?!?/br> 何風盈一貼何青圓的膀子,又一捏她的腕子,就知她是個rou嫩骨頭細的,同自己這種個高骨粗的不一樣。 “咱們可是嫡親姐妹,怎么都不像呢?”何風盈笑著瞧她,又道:“看來是京城和九溪的風土大有不同?!?/br> 何風盈還沒說上幾句,就將一匣子的見面禮都推給了何青圓。 她抱著匣子時的表情像一只沐浴在谷雨里的雀兒,又懵又歡喜,看得何風盈都忍不住用手托托她的臉頰rou,真跟嫩桃一樣。 何青圓有些靦腆,腮邊的小銀魚耳墜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 何風盈瞧著她鬢發上三對六根如扇形的小花簪和正中一顆鵪鶉蛋大小的玉挑心,心道:‘倒是挺會打扮自己的,戴了滿頭首飾也俏?!?/br> 她笑一笑,道:“meimei這裙子倒是好看,娘親去九溪前,我同她一道給你置辦了好些衣裳,可我記得里頭沒這件啊,是在九溪做的?” 何青圓瞧著何風盈伸手撫她裙踞上的一尾魚,按捺住想要把裙子抽回來的舉動,低聲道:“是我和丫鬟們一塊做著玩的?!?/br> 何風盈的身量像了娘親董氏,高挑健美,何青圓則不然,纖柔細骨,所以董氏給她帶的衣裳全部都大了些,正著人把針腳往里收呢。 “你自己做的?手藝真不錯呢。九溪的繡娘是好,咱們府里也有一個是九溪老家的繡娘呢?!?/br> 何風盈似乎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看起來和董氏一樣爽朗明快。 原本董氏要跟何青圓一塊過來的,但前院管事遞了幾句要緊的話進來,兩月不在家,積了些事,她就先去料理了。 眼下再折返回來,遙遙就見卷起的簾子里,兩個女兒對坐著說笑,董氏心中歡暢,早就將在九溪受得那些嗟磨拋諸腦后了。 董氏生了一子兩女,卻只養了一子一女,當初撇下何青圓并非她所愿,而是婆母強留的。 小姑胎里弱,養到及笄本以為能立住了,可忽然就犯了心疾,救都來不及救。 董氏也覺小姑花一樣的年紀就去了實在可惜,但沒想到被孝道一壓,得畢恭畢敬奉上自己的女兒來填補竇氏的缺失。 撇下何青圓時她才三歲,董氏是趁著她午歇的時候離開的,不難想何青圓小小一個人發現爹娘兄姊都不見了之后,會傷心成什么樣。 董氏想一想,就覺得肝腸寸斷,但現在問何青圓,她只是道:“我不記得了?!?/br> 三歲孩子自然記不得,不過何青圓長這么大都不喜歡午歇,偶爾困乏瞇上一會子,也很容易做噩夢。 “我瞧著阿娘消瘦了好些,想來是路上顛簸,吃得也不如意?”何風盈親昵地挽著董氏,依在她肩頭說。 “來去都是水路,我同你meimei都不暈船,不像你似得,一上船就軟爛如面?!倍闲Φ?。 何風盈嗔了一句,又問:“那是在京城住久了,回九溪吃不慣了?” “那也沒有,你祖母多講究吃喝,我回去那些天一日三餐都跟著她吃,吃食倒是好的,就是,沒什么胃口?!?/br> 董氏這話已經不算含蓄,幾乎就要點名是被婆母敗壞了胃口。 何風盈關切地瞧著董氏,又看何青圓,嘆道:“祖母規矩嚴,可苦了meimei?!?/br> 何青圓看著她環抱著董氏的手,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回答。 祖母竇氏是何青圓生活里僅有的一位長輩親人,唯一的養育者,她的規矩是否嚴苛,何青圓無從比較,不得而知。 但她現在瞧見何風盈舉止隨性無拘,談笑風生,董氏皆縱她容她,想來這話不錯。 而祖母是個性子很難捉摸的人,她待何青圓很好,日常起居巨細無遺,但一切都要按著她的意思來。 何青圓一旦有個什么不順她意的,她便高坐著,冷了臉,不言不語地盯著不遠處的虛空瞧著,也不知在看個什么。 年幼時,這一幕經常闖入何青圓的夢境里。 “青圓理應侍奉祖母,如何能言苦呢?” 何青圓心里并不這樣想,只是面對陌生的娘親長姐,下意識還是說了違心的場面話。 董氏和何風盈對視了一眼,一個苦笑,一個掩口竊笑。 何風盈放下手的時候還在笑,白齒在紅唇中晃閃,何青圓不明白這話有何可笑,就聽她道:“meimei寬寬心,松泛松泛,這是到了自己家了,不是在祖母前頭,用不著繃得這么緊。咱們有天底下最好的娘親,寬厚慈愛,不會像祖母那樣對你耳提面命,要給你立規矩的?!?/br> 宅斗文西瓜珍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