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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痹胶尚闹胁蝗?,緊握住她手,“我記住了?!?/br> 可等她走在了返回九華殿的路上。 心中卻怎么都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那玉河做錯了什么呢? 玉河是無辜的。 她現在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皇權背后的爭奪廝斗,是如何像一個大漩渦般,將靠近的人都卷進去。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沒有對錯,只有勝負之分。 正如江承光此前不分青紅皂白,為祈福之事處罰玉河。 他難道不清楚玉河無辜嗎?他只是要通過對李貴妃的斥責,傳達出愈發明確的信號…… 在江承光想要的未來,李家的失權將會是全方位的。 甚至“失權”只是最輕的說法。任何敢于靠近李氏的人,都會在爭斗中,像李月河、李玉河一般,被毫不留情地砸碎。 他們都在承受不該承受的痛苦。 可對越荷來說,最大的痛苦竟然是,直到這個時候,她依然無法做到,全然站在親人那邊。 有一部分的自己告訴她,皇帝是對的。另一部分又在無限的痛苦中加以反駁。 就算立場是對的,每個行為都有合理性。但是死去的月河、被中傷的玉河乃至更多無辜的人。她們的痛苦,仍然如此使越荷感同身受,甚至與她自身的糾纏在一起。 越荷在這一刻,如被壓在水面下窒息。 她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愿望: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 她想要去看看,重新修好的重華宮。 …… 重華宮是東宮之首,位于正中。 與西宮之首的未央宮,遙遙相望。 此時已是黃昏,有層金子般的光輝撒在宮室檐角。舉目一望,新修成的重華宮在夕陽下,有種莊嚴而端美的氣度。宮門幾乎是巍峨的,越荷要仰起頭去看匾額。 可是,她曾經在里面居住了六年。起初快樂,后來漸漸心如死灰。 與其說是華美的宮室,倒不如稱為冰涼的囚籠。 而在這一刻,越荷忽然覺得,自己其實從來沒有從那座囚籠中逃脫。 心臟好似被密密的金線收緊,呼吸都變得艱難。 那宮門更似一個巨大的口子,要將她吞進去。 越荷忽然無法忍耐,轉身快步離開。她在心里安慰自己:畢竟救回了母親,畢竟她還有了喜鵲兒……現在的她并不是一無所有的。 她沒有看到,在重華宮的另外一側,停了一座軟轎。 那轎子頗為厚重軟和,外面蓋了數層絨布,顯然是怕里面的貴人受寒。 此刻被輕輕地掀開了一條縫。 蘇合真就坐在里面,出神地往外望著。 大公主垂淚道:“母妃身體已至如此地步,為何非要過來?” 合真卻搖了搖頭:“既修好了,我總是要來看一眼的?!?/br> 又嘆:“玉堂殿不是從前的玉堂殿,人也不是從前的人了,咱們回去罷?!?/br> 大公主連忙吩咐侍衛抬轎,又再三囑咐輕些。 合真說了這幾句,已經很乏力氣,卻不知為何睜開眼睛:“剛才,是不是有什么人,經過了?” “什么?”大公主一心照看母親,哪會注意,“兒臣沒瞧見,要不讓人去問問?” “算了?!焙险孑p輕擺手,又露了些笑,“說來,百花繡衣該好了,這兩日便要送來?!?/br> 百花繡衣暗示的便是公主的婚配,大公主不禁有些臉紅:“母妃……” “好啦好啦?!贝蠊麟m已長成,蘇合真哄她,仍如待小女孩兒,“母妃定要給你挑個好的。張涯雖然不成了,梁子勝卻很穩妥。梁家是你父皇的心腹,定能保你安康?!?/br> “兒臣只盼著母親長命百歲?!鄙倥嗽谒磉?,“怎樣都好?!?/br> 合真心道:料理了女兒的婚事后,便只有最后一樁事,要做了。 …… 聶軻一路將李夫人送至京城,到了城門下才依依不舍勒馬。 “能結識夫人這樣的女中豪杰,真是榮幸?!彼槐?,“可惜公主的批命,是絕不可入京城的,否則真想與夫人再相伴些時日。聽您講講過去,講講賢德貴妃的事跡?!?/br> “真恨不能與賢德貴妃相交……”聶軻誠心誠意,旁邊的桑葚卻有些沉默。 李夫人握住她的手:“聶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再說這話,豈不令我慚愧么!” 她連連點頭道:“姑娘是個好人,將來必然有好報的?!?/br> 聶軻笑道:“夫人也是一樣,祝您兒孫得力、身體康健?!?/br> 兩人就此告別。 聶軻打馬轉了一圈,對身邊的侍衛道:“既然到了京郊,你們且去同圣上匯報一番公主的情況罷。我們就在外面等著。剛好,我也有閨中好友,要約著出來見個面?!?/br> 侍衛自是答應。 聶軻將公主從桑葚手中接過,輕輕撫弄小臉。心道卻是:不知越荷能否收到她的消息。 她與刺客交手間,隱約察覺了些痕跡。 那并不像是前陳之人。 …… 李夫人帶傷回京,成國公親自迎接,自然在京中又掀起了一重風波。 朝堂上兩派的爭斗從未停止過,更是有白熱化的趨勢。 李夫人回京,無異于沸鍋里投下的滾油。 一時間,京中又是議論紛紛。不少重臣女眷都上門探病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