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心里早就有人了，這讓我們這些宮妃……無論是指著情愛、恩寵還是權勢的，又有什么盼頭？一旦如那紙上所說，圣上當真與李貴妃把話說開，兩情相悅?！?/br>
    “又要我們這些人來，做什么呢？”

    盛幽歡苦笑道：“散布消息的那人，便是算準了一切。知道我們會主動去驗證，并且越驗證越是心驚。知道后宮的每一個女人，都不會容許那個得到了圣上心的女人出現?！?/br>
    “若她出現，便只能去死了?！?/br>
    她見到越荷的臉上變得蒼白，不禁問：“理妃，你怎么了？”

    便見越荷用一種恍惚的目光望著她：“那你……”

    “我沒有?！笔⒂臍g的臉一下子繃緊了，“隨你信不信，但我沒有謀害過賢德貴妃?！?/br>
    她深吸一口氣：“那時我雖然嫉妒發狂，但又驕傲過分，不愿意對賢德貴妃出手。但我知道，有許多人這么做了。后來，賢德貴妃身死，圣上大發雷霆，清掃后宮?！?/br>
    “那些趁亂害過賢德貴妃的人，不是進了南宮，便是在那場風波中死了?！?/br>
    “只有我……是因為受了圣上遷怒?！彼湫?，“圣上恨我，他恨為什么李月河臨死之前，他沒有守在她的床邊，恨為什么那個時候，他居然和我在一起濃情蜜意！”

    “加上盛家當時也有不端之事，他便把我扔到南宮里?！?/br>
    “后來興許回過了神，又給我改善待遇，我在里面也能聽到外頭的消息?！?/br>
    “隨意罷，反正我是心冷了?！?/br>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追問賢德貴妃之事，但你若對江承光的恩寵抱有指望，那不妨早日死心。他這個人……”盛幽歡眉頭一蹙，“他是不會真正眷顧你的?！?/br>
    “除非賢德貴妃重返人世，他興許會愧疚到難以面對。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br>
    越荷未曾料到，會從盛幽歡口中得知這樣多的消息。樁樁件件，都在推翻前世的認知。

    繼金羽之后，她第二次，從旁人口中聽到了這個說法——

    江承光愛著李月河。

    而且如此言之鑿鑿，甚至荒謬到，是她前世最根本的死因。

    蘇合真的落胎藥，洛微言的毒屏風之外……尚有無數只怨憤的手。

    越荷心神劇烈震動，但她知道此刻容不得自己細想，盛幽歡同樣在觀察她的異樣反應。

    遂繼續問道：“那你認為，除了死去的、在南宮的外，還有其它害過賢德貴妃的妃嬪，尚存于世嗎？……不談蘇合真?！?/br>
    盛幽歡沉默片刻：“我認為有?！?/br>
    “那個隱身幕后，告訴我們所有人，圣上心愛賢德貴妃的人，我認為她還活著！”

    她咬了咬牙。

    “當年她就藏在眾人背后，首尾收拾得干凈極了。我一直覺得，景宣六年那次清掃后宮，并沒有捉到她。很可能，她度過那場風波活了下來，至今安然無恙?！?/br>
    ……并且，身居高位。

    對于越荷而言，那個名字，已經很明顯了。

    “洛微言?！彼齻儙缀跬瑫r說道。

    盛幽歡聲音里是不加掩飾的憤恨：“景宣六年時，她只是小小的貴姬，隱身幕后，躲過一劫?？墒沁@些年來在南宮，我將當年之事翻來覆去地想，雖然沒有確鑿證據，卻發現不少端倪?！?/br>
    “是她，一定是她，洛微言！躲在背后，指使所有人，一起害死了賢德貴妃！”

    ……

    前世最大的秘密，終于浮出水面。

    李月河因何而死？

    ——蘇合真的落胎藥，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原因。

    她死于皇帝的愛而冷落，死于洛微言的精心謀劃，死于大半個后宮的針對……

    這個結局，不知比起被最信任的姐妹害死，哪個更為可笑？

    越荷再度因為前世，陷入長久的恍惚與自我懷疑。

    江承光……喜愛她，至少待她與旁人不同。

    這件事，即便她再不愿承認，如今也必須接受了。

    可是，這便生出了更大的困惑與痛苦——為什么？

    為什么喜愛她便要那樣對待她，使她長久地痛苦、抑郁，最終不得不勉強自己放下。又要在這許多年后，猛烈地讓她知道一切，如鯁在喉。

    所愛之人也愛著自己，這不該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么。

    為什么，反而釀成了她那么長時間的痛苦。

    就因為她的父親是李伯欣么？

    答案或許不止于此。

    越荷想，她或許很長一段時間里，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江承光了。

    她確實愚鈍，分不清真情假意，且兩輩子都沒明白，江承光到底喜歡她什么呢？

    否則怎么在李月河之后，還能寵愛越荷。

    偏偏，這一世他待越荷的種種好，反而襯出的是前世的最后，待李月河的不好?，F在人人都說那份不好里藏著愛意，她卻是因為這份愛意斷送了性命！

    江承光的心思，太過復雜。

    以為對方不愛自己時，她尚且可憑著前世殘存的情意去周旋。

    可是一旦得知，江承光或許也惦念著李月河……

    越荷便怎么，都是別扭。

    且她心里，又隱隱有了個念頭——

    若真如她們所說……不妨先以“江承光在乎李月河”為前提看待問題。

    那么，他雷霆震怒，處置了所有認為與月河之死相關的人。又為什么獨獨放過了蘇合真，甚至至今對她很好？這，說不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