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他在這邊生氣,靜安長公主又不需要下跪臣子,平日里在廂房里念誦經文算是為公公盡孝,早聽到次子回來,又帶著孫女跪在院里,心疼得不行,已經帶著人趕到兒子眼前。 她攜住尚坤的手,眼中噙著淚花:“坤兒,你可是回來了?!?/br> “阿娘”,尚坤舉起懷中的女兒,“這是你的孫女,你瞧著她可還好?” 靜安長公主接過雀奴,滿眼疼惜,頻頻點頭,“好,雀奴是個好樣的?!?/br> 小雀奴也是爭氣,頭一回見祖母,咧著沒牙的小嘴微笑,眼睛滴溜滴溜透著靈性。 別說雀奴是個漂亮得不得了的孩子,那怕長得像個皺巴巴的小毛猴,只要是尚坤的骨血,靜安長公主哪有不愛的,抱著孩子她心里有說不出來的歡喜。 尚大家機靈,輕扯一下公主的衣袖,指著讓看院里跪著的另外一個人。 剛開始,靜安長公主還沒回過神,抱著雀奴,越過遠歸的兒子,才把目光投向憶君。她再看向靈堂外左右為難的大管事,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進去罷,先給你祖父磕個頭?!膘o安長公主對著兒子溫聲說道,轉頭再對著憶君道:“你也去罷,跟在泰寧的身后替雀奴盡個孝,她太小沒法子親自向曾祖父上香,該做的你替她代勞了?!?/br> 尚坤仍不滿意,他要家里認同阿圓是他的妻子,而不是單單以他孩子生母的身份出現。 “阿娘,阿圓自己也該上柱香……”尚坤后面的話被靜安長公主打斷,他肩上落下一只手,靜安長公主輕輕搖頭示意。 傻孩子,他想要什么當娘的人肯定是知道,可不能急于一時,也不看眼下什么個情景,國公府里躺著一個死人等著出殯,大長公主府躺著一個活人氣奄一息。 “你祖母也病了,天天盼著你和雀奴回來?!膘o安長公主說了半句話頭就頓住,她知道兒子明事理,不會再繼續胡攪蠻纏下去。 “阿圓身體弱,氣色也不大好,進去磕過頭后讓她到我跟前來,讓宮里的御醫瞧一眼,好開個方子調理?!?/br> 清楚兒子的脾氣,靜安長公主說話句句順毛挼,溫聲細語情意真摯,倒讓尚坤真是舍不得阿圓跪在靈堂里受罪。如果不是為了給她正句,他才不愿意帶她來,放著聆風院暖烘烘的正屋不去呆,跑來這陰冷的地方,還不是為了一個名份。 祖母和阿爹他們不愿意給,他也能讓阿圓一生風風光光不受冷眼,可他更希望自己挑中的妻子真正融入尚家,而不是一個人躲在背后。 定國公從眼皮露出的一條縫看向兒子,見他換過孝服端端正正跪在靈前,算是消了一半氣。東邊廂房里已經傳來妻子柔聲喚雀奴,定國公心內也癢癢的,極為想見孫女一面。 屋里那個怯弱的女子磕過頭后又輕手輕腳出去,定國公這才抬眼看向兒子,對上一雙堅定的眼睛。 尚坤打定的主意絕不會輕易更改,他抄起紙錢點燃在火盆里,“阿爹,尚家現時富貴滔天,不需要再娶進門一個華族女子裝點門戶。兒子別的不求,只求一個可心?!?/br> 定國公輕哼一聲,沒打算在靈堂里說這些事。 那邊憶君磕過頭后去了東廂,真有御醫等在那里為她診脈。其實也沒什么大毛病,天氣冷連著趕路,受了凍并勞累過度,說是讓靜養一兩個月即可。 靜安長公主聽了騰出一只手輕拍憶君的手背,“讓你受苦了?!彼苌贁[公主的架子,說話總是細聲細氣和善無比,可憶君明白皇家的公主決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 “謝長公主垂憐關懷,都是我不爭氣,總給郎君添亂?!睉浘灾t道。 靜安長公主微笑點一下頭,垂頭滿腔的柔情又對著雀奴發散,話語里含著愁色:“阿娘也在服藥,一病不起,惟念著她的平安奴。如今你們回來了,坤兒怕是一時半會兒走不開,你帶著雀奴先回去,也讓她高興一回?!?/br> 說著話,靜安長公主依依不舍把孫女交到奶娘懷中,眼眸粘在雀奴身上,很是不舍得分離。 憶君福個身,帶著女兒先回大長公主府,從東邊的角門進出省掉許多功夫。 云尚儀早聽到信候在那邊府里,見到憶君笑盈盈恭賀道:“恭喜夫人喜得千金,奴也來沾一下小娘子的喜氣?!彼难劬γ橄蛉概?,贊聲不絕。 “大長公主如何?可吃得下飯?晚上睡得安生?”憶君連連提問。 云尚儀長嘆一聲,“夫人見了面就知道,公主她真是老了?!?/br> 聞話聽音,憶君再沒敢多問,裹緊大氅長舒一口氣。再次走進白起堂內,屋內靜悄悄的,宮女們個個垂首不言,屋里彌漫著一股藥味還有沉寂的感覺。 “公主,您看誰來了?”云尚儀笑著搶先說話。 “平安奴?”,床帳里的老婦人氣若游絲喃喃道,華白頭發逶迤在枕上錦被。 得到憶君點頭,云尚儀抱過雀奴走近,聲音的欣喜顯而見,“不是郎君,卻是個小女郎,生得國色天香,偏偏卻叫了雀奴,真真是可惜?!?/br> 晉陽大長公主聽了,果真轉過頭,伸手就要來接孩子,身邊的宮女們連忙扶她坐起。 云尚儀雖把雀奴交到大長公主的懷中,卻是雙手在下面托著,生怕大長公主失身摔了孩子。 “像,真像!平安奴小時候就長成這模樣?!睍x陽大長公主對著雀奴左右看不夠,津津樂道拿尚坤小時候做比較。 趁著空,憶君福身行禮,經她出聲,晉陽大長公主才發覺屋里還有別人。 老人對著她上下審視一番,神情不失威嚴,“你辛苦了!” 憶君不敢受,只道不敢。 “阿圓的小臉煞白,準是路上又被凍著了,去請個得力的府醫為她請脈。當回生產,剛出月子不久,又急著趕路,千萬別讓落下病根?!北е鴮O女兒,晉陽大長公主吩咐道。 知道在國公府里已經有御醫瞧過,云尚儀仍是恭恭敬敬應下。 憶君細心觀察,晉陽大長公主的確是老了許多,比上回和離時又少掉了一股精神氣,是為了尚召陽嗎? 晉陽大長公主對著曾孫女兒,覺得她那兒都好,眉眼生得像平安奴,膚色亮如瑩玉,胎發烏亮,長大肯定是個大美人,這么漂亮的一個孩子倒真給她出了難題。 平安奴幾次三番提出要將阿圓扶正,晉陽大長公主一直不肯點頭,以前拿話推托說是阿圓不好生養,如今生下一個健壯的小女郎,她不能違心再找推辭嫌沒生出兒子。 橫豎那臭子小守孝要在京里呆上一年,以后再議也不遲。 晉陽大長公主發話放憶君回聆風休息,獨留下雀奴,說是晚上再送回去。 憶君如蒙大赦,出了白起堂腿都挪不動,慶幸虧得沒讓她守在靈堂里,要不然可怎么熬下去。 她一路上繃著的弦一經松懈,回京的當晚就病了,發高熱又說著胡話,御醫、府醫圍著好幾天,又是用針又是下猛藥,總算是趕在老國公出殯的日子好了一大半,勉強能撐著在人前露面一天。 京里的猜測差不多該落實,大家風傳武英侯打算扶正侍妾,若不然尚家老國公出殯的正日,一個侍妾是沒資格和世子夫人并排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