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正如之前所預料,裕安帝臥床不起,朝政大小事務落入夏皇后之手,九門下禁,上京城里鮮有消息傳出,即使是晉陽大長公主出面都不管用。宮里的千牛衛和御林軍都換成夏家人來統率,尚氏只有定國公一人勉國支撐。 他在暗處,走偏僻的小路躲開眾人視線。 盧娘子帶領商隊在明處,一路上不知受了多少的盤問和刁難,再換個能力弱一點的人都堅持不到上京,也就盧娘子潑辣,能文能武,官家橫她還要蠻橫幾分,對方出損招,她一個女人家做事也沒有底線一說。 磕磕絆絆到了上京城,進不了大長公主府,盧娘子主意多得是,當街吆喝賣絲綢,叫賣聲中夾雜著暗語,那只有尚坤和大長公主能聽得懂。 這才總算是和京里的人聯系上了。 他又與阿顯帶領的幾千私兵會合,又在京郊放出萬余尚家軍,兩路人馬并到一處,足足兩萬多精兵強將,入夜時分,與京城里的人里應外合,一路殺向禁宮。 憶君聽得揪心不已,呼吸也快要停滯,緊攥著那人的手。 尚坤輕輕吻著她,“不妨事,禁宮前有祖母坐鎮,等閑人不敢明目張膽沖著她下黑手。夏氏伏誅,夏皇后臨死還想拉個人墊背,太子一早藏起來,太子妃迎難而上,不幸身亡?!?/br> 太子妃,那個為了太子十年如一日培育水仙花的女子,溫婉可親。 憶君黯然,為別人的不幸輕聲嘆息。 “放心吧,太子發下重誓今生只娶妻一人,等他登大位時后位空虛,也定會立太子妃所出嫡子為太子?!鄙欣ぶ腊A心軟,一聲聲安慰她。 “皇上呢?誰知他病好之后會不會再廢太子?!碧熳拥男乃纪馊撕茈y揣測,這樣明晃晃的逼宮和造反又有什么區別,難不保裕安帝身體恢復后心里有別的想法。 尚坤輕搖頭,俯身去親吻雀奴,她在那里揮舞著小手抗議,哼哼兩聲又睡去。 “舅舅中毒甚深,恐怕很難再有康復的機會?!?/br> 尚坤面冷心熱,對親人總懷著一份感念,何況裕安帝確實待他不薄,一路提攜,堪比自己的親兒子。 “是夏皇后做的?”憶君問道。 他點一下頭,眸色變得冰冷。 夏皇后受盡君王的寵愛,一生風光無倆,臨了為了權力卻對枕邊人下手。一報還一報,最后置她于死地的偏偏也是親生骨rou七公主。 那樣冷酷無情的天家父子母女,令尚坤想起也是寒意陡生。 “阿圓”,他撫著她的面龐柔聲說話,“我同太子提起,將來長留在涼州,替他也替大周守著西疆防衛,你說好不好?” “好!”憶君的回答是那樣的痛快。 他眼中露出笑意,兩人額頭相抵,理所應當地吻在一起,純凈無雜念,只慰相思。 小雀奴吐著泡泡,小拳頭分別在父母臉上各來一下子,驚開兩人,她繼續睡得香甜。 “小豬!”憶君和尚坤異口同聲,說完都笑了。 ******* 尚坤回來第二天才去官署,聽過副使和眾屬下匯報近來軍務民情,也無十分緊急的事,最后他留下子君細問。 “尚培來過”,子君脫口而出最大的疑點。 “他怎么說?”尚坤一點兒都不驚奇,語氣平淡。 子君皺眉回想,不敢拉下一絲一毫的細節,“郎君離開有十來日,尚培和兩個尚家子弟回到涼州城里,說是在陣前受了傷,雁塞酷熱,傷口一直不見好,想回涼州城養傷。屬下看他的意思是想住到節度使府里,推托阿圓有身孕,府中要避開殺氣和血污,把人安置在羅家的小院里?!?/br> “然后呢?”尚坤說著話,手里不閑,筆墨勾出一個嬰兒的面孔,正是為雀奴作的畫像,打算派人送到京里讓祖母她們也見一見。 然后,子君搖頭,“他行事小心,屬下派人盯著,一直沒發現有異常的舉動。后來見郎君也不在涼州城,養好傷后,他們三人又回了雁塞?!?/br> 尚坤輕哼一聲,他已經叮囑阿娘留心袁七娘的動向,是狐貍總會露出尾巴。 “好,你有所長進?!彼洫劦?,緊接著說:“其實,自尚培入城,你大可睜一只眼閉一眼,誘得他露出更出的底細,才圖謀后面的事?!?/br> 郎君說的話,子君不是沒想想過,不過……他囁嚅道:“阿圓她不比往常,屬下怕真出了差錯,可就鑄成大錯?!?/br> 子君真是大有進益,忠心不二,學會了動腦筋,不足之處在膽氣欠缺,不過小心為上,這點還是有道理的。 談完正事,尚坤有心情調侃幾句,“盧娘子此番立下大功勞,祖母見了她歡喜得不行,打算留在京城長住下,你們一時半會兒見不上面嘍!” 子君的臉刷的紅了,嘿嘿傻笑,“能得大長公主青瞇,那是阿姐有福氣,別人羨慕不來?!?/br> 這小子傻呼呼的,也不知怎么騙的盧娘子上手,又對他死心踏地。 尚坤真是沒想通,微笑揮手讓子君下去,將女兒的畫像裝到信封中,又附上一紙書信,命人即刻送往京城。 “郎君,老國公想見您?!遍T外一個長隨探頭探腦,縮頭縮尾說話。 尚坤沉下臉,真別說,他快要忘記府里有這么一個人。 “知道了,你先下去,回頭有空我再過去?!彼?。 尚召陽左等右等,等到孫兒有空也是三天后。 第133章 尚坤來見祖父開門見山問道:“說吧,你找我有什么事?”一腳剛踏進門檻,話便出口。 尚召陽不是淺薄無知的后宅婦人,孫兒這回出遠門他隱約能猜個大概。 “你去過京城?”他問。 尚坤信自坐在一旁的椅上,沒搭腔。 “那幾千私兵你全都交到太子手中,一個也不剩?!鄙姓訇栍蟹N痛惜感,他不知費了多少氣力才積蓄下那些兵力,就這樣拱手讓出真是令人心有不甘。 “不交出去還能怎樣?”尚坤反問,除非偷天換日改朝換代,龍椅上換尚氏來坐,若不然那幾千人終究是隱患,是把尚氏逼到絕境上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