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不好”,憶君斷然拒絕,反手緊握住尚坤的手,“平安奴,忘了那一切,告訴尚召陽,你從來沒把他放在眼里。他要做沒膽的懦夫,可你不是?!?/br> 尚坤明白阿圓說的話,可總有些放不下,他恨尚召陽入骨,如果不是自己的親祖父,早下手除之而后快。就這么輕而易舉放過尚召陽,他過去承受的種種又該從何處討要。 一時半會兒勸不動他,憶君也不著急,輕輕拉拽尚坤的衣袖,“咱們回罷,你不餓,我也不覺的想要吃飯,可不能虧了他?!?/br> 兩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誰,尚坤摸黑夠到火石,點亮屋里的燭火,摟過憶君親吻她的面頰,手按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處,連聲道歉:“都是我的錯?!?/br> 就在這一刻,他覺察到非同尋常的動靜,手下微用力,果然還有一下子,她的肚皮輕輕在動。 憶君也是驚了,覺察到腹中生命在動,欣喜萬分拉著尚坤訴說,“平安奴,他動了,你有沒有發覺?” 他半蹲著身子,將耳朵貼在她的肚皮上,聆聽許久,再抬起頭時雙眸中似帶有水色,深邃卻又飽含柔情。 兩人看得呆了,忘記該要說什么,盡享為人父母每一次新奇的體驗。 尚坤甩掉了如蛆附骨的尚召陽,不去想他陰暗的童年和少年時節。他記得曾經很恨長得像那人,看著尚召陽,如同看向自己已知的未來,那是永遠擺脫不了的噩夢。更恨尚召陽奪去了他的歡愉,整個年少時節,他掙扎在背叛和傷痛中,苦海無邊,宛如永無出頭之日。 他打橫抱起憶君,邊走向后宅,恢復往常的笑容。 “阿圓,給我生個女兒罷,長得要像你?!彼缡钦f道,一晚上手沒從她的小腹處挪開,可左等右等,再也等不來腹中小生命的一下胎動。 也問過府醫,都說是才孕育的胎兒,偶爾有一次胎動也是正常,再等上一兩個月這孩子肯定活潑萬分。 尚坤就喜歡活潑萬分這幾個字,竟然有興致講起他小時候的趣事,津津樂道帶著尚顯幾個去湖里采蓮,禍害了一池子的千瓣蓮,連帶兩年之內大長公主府的蓮花都開得寥落。 “這個我知道,郎君出手橫掃千軍,萬夫莫敵,殺得敵人落花流水?!睉浘龘屩φZ,一心想逗得尚坤開心。 尚坤大笑,也不知他想起什么,笑容有微許停滯,轉瞬又重新綻放,笑過之后摟著憶君安睡。 她胎象不穩,尚坤嚴守著孕期不行房行這一條,即使動情起了興,哄得憶君用手給他紓解過算是了事。也只是偶爾,原本他在女色上頭平常,后來禁欲整八年,一度差點忘記這回事。不用阿圓提醒,他也不會去尋別的女人。 次日清晨,憶君猶在沉睡中,尚坤自己先起來,一出屋子留心觀察阿圓貼身的幾個侍婢。很明顯阿苒有些心不在蔫,眼底下一圈青紫,畢恭畢敬回答他的問話。 他心有已經有了一番計較,等見到尚顯,在他的厲目逼視下,阿顯也心虛低下頭。 “有多久了?”尚坤沉聲問道,等待心腹的回答,昨天他聽得真切,阿顯一言一行超出一個親衛該有的分寸,那是他的阿圓,不容任何人覬覦窺伺。 明白郎君的問話,尚顯單膝脆地,喉節滾動幾回,艱難吐出,“一直以來,自屬下見過夫人第一回,就心心念著她?!?/br> 尚坤半瞇星目,黑曈收縮,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事情過去近兩年,他猶能記得阿顯說起子君的meimei,夸她如何乖巧懂事,又是生得怎樣的美,同他討要纖離,說是送給侍人去騎。 一開始,他一直以為阿顯在為自己相妻子,應對方所求鼎力支持。卻原來不是,阿顯費盡心思就為把阿圓帶到他面前。 兜兜轉轉,這小子當初也動了心。怪不得一個勁找托辭拒婚,說什么配不上阿苒,瞧不上祖母賞賜的那幫女郎,全都是謊話 尚坤怒不可揭,伸腳用力踢翻尚顯,放下狠話,“明日起,你不必呆在我身邊?!?/br> “郎君” 尚顯急呼一句,一骨碌爬起來,正跪在地上,昂頭求饒:“求郎君饒過這一回,小的以后絕不……” 絕不怎么樣,他卻不曉得,若能控制自己不去妄想不該屬于他的人,他一早這么做了,還用等到現在東窗事發,被郎君抓個正著。 阿顯的迷茫和掙扎全瞧在尚坤眼中,他盛怒之下,痛心疾首看著親如手足的心腹,從他年幼時,阿顯就伴在身邊,論忠心無人可比。孤城脫困那回,若不是阿顯和幾個親衛拼死相護,他哪里會有命在,阿顯身上的傷疤不比他少。 瞬間,他打定主意,揪起地上的尚顯,逼近了說話,“從即日起,你不再是定國公府的人,去替我辦件頂緊要的事,以后功成名就,脫離尚氏做個郎將,風風光光出入上京城?!?/br> 尚顯近乎絕望喊一聲郎君。 拎住阿顯的衣領,尚坤面色如鐵,星目幽深,“阿顯,你聽著,京里一天比一天亂,放祖母和阿娘她們在險地,我日夜難安。惟有你當得起我的信任,我只要你代我護得家人平安,你可能做到?!?/br> 尚顯眼中噙著淚花,狠狠點一下頭。 第117章 一切說定,尚坤拎起尚顯。兩人近在咫尺,他比尚顯略高一點,再次盯著對方不放,目閃寒星,氣勢凌厲。許久他才松開手,將尚顯推遠一步。 “去罷,今晚就動身,不必和任何人說起?!鄙欣さ愿?。 事已至此,再沒有可能留在郎君身邊,尚顯猶豫了一會兒說出最后的擔憂:“郎君,老國公馬上要來,不如……” 剩下的話被尚坤擺手制止,尚召陽來就來,阿圓不贊成他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那人自詡為頂天立地的男人,他就用男人的方式解決問題。 “不用管他,你只用專心做好自己份內的事。記住一著不慎全盤皆輸,萬萬不能馬虎?!鄙欣ぴ俅味?。 “喏!”尚顯鄭重應一聲,再次半膝跪地行禮。待他起來時郎君背轉身站在桌案前,黛色寬袍,玉冠巍巍,尚顯一步步后退挪到屋外,扭頭步下臺階,腰上令牌發出叮當聲響。 他解下尚字玄鐵令,手指撫過每一條紋理,因為佩戴得年頭久了,這塊令牌锃亮發光,刻紋幾乎被磨平。今后,他不再有機會系上它。 聽見阿顯去而復返,將尚字令牌放在桌上,又輕輕離去。尚坤偏頭瞧向那邊桌面,手指輕扣,這已經不是他身邊第一個離開的親衛。 朝中多半武將出自尚家,有許多人從家將及小親衛做起,上陣殺敵,博得功名。水漲船高,是他們抬高尚氏的地位,也正因為有他們存在,尚氏兇險萬分,時時刻刻是天家眼中釘。 尚坤有一點兒能想通尚召陽的偏激與憤慨,如若是他,也不會讓至親的血白流,可他終歸不是尚召陽。 時光無法倒流,尚召陽救不回父母雙親和幼妹的性命,也無法抹去對晉陽大長公主的傷害,更推卸不掉對尚坤嚴苛殘酷的對待。 尚坤盡量不去想以前的事,可一早上縈繞在心頭全是,聽幕僚們說起州府雜事好不心煩,索性抽身出來,直奔后宅,進門就見阿圓立在桃樹下,使喚婢女們摘花,盈盈淺笑,灼灼其華。 “花開的季節,你都禍害光了,哪里再有果子吃?!彼χ蛉?。 憶君回首,走到他身邊為自己開脫,“今年桃花開得太繁,須得要減掉一兩成,不然到時候全結的是小果子,個個青澀也長不大,肯定難吃?!?/br> 尚坤的眼睛又瞄向她的小腹處,貼耳問她,“早上他有沒有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