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不會是阿嫂,宗室出來的女兒,心機籌算非常人可比,做事滴水不漏,如若真要對阿圓下手,也會把自己撇得一清二楚,而不是像現在,所有的嫌疑都指向國公府。 尚坤對桌沉吟,勾指讓白五郎上前,對他貼耳吩咐,“讓阿娘多要留心族里那幫人,一定要揪出禍害人的元兇?!?/br> 國公府的富貴,瞧得眼熱的不止是仇敵和外人,還有尚氏族中旁系一干人,打仗時他們也出力不少,真正得享榮華的眼下只有老國公尚召陽、定國公、尚坤兄弟兩人。 統|共四個嫡系男丁,一門雙爵,世子尚均又先天體弱,難保別人不會生出歪念頭。 白五郎點頭明白,自去打點行裝,準備明早天一亮就起程回京。 留下尚坤一人在書房里,想到應該寫封手書向祖母報喜,免得她生疑。也不喚來別人,他研磨鋪紙,筆毫蘸墨,落紙卻寫下一個大大的圓字。 白紙黑字,落筆無悔。 他搖頭嘲笑自己被嚇得失了分寸,舉起寫有圓字的白宣,輕輕吹干上面的墨跡,擺到窗前,好似阿圓此刻也陪在坐在書房,淺笑晏晏又在說些不著調的頑笑話。 一想到將來會有個長得像阿圓的女兒,奶聲奶氣喚他阿爹,尚坤不禁柔情滿腔,又在紙上擬了許多小兒女的姓名,收筆卻又想起祖母肯定大包大攬搶著要給曾孫起名,還是讓給她老人家罷。 等尚坤理清事務,回到后宅,憶君也已服下安胎藥,半倚在帳子聽阿苒說著什么,見到他眨巴著眼睛。 尚坤微笑,與退下的阿苒打個錯身,坐在阿圓身邊,抓了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 “好些了?”他問。 憶君猛點頭,她被突來的喜悅淹沒,誰要和她說保不住孩子,她和誰拼命。 “那就好?!鄙欣ふ嬲ㄏ滦?,摟著阿圓躺下,放下諸多的雜事紛擾,安然享受著妻小帶給他的歡愉。 第115章 連著服用安胎藥,又用針灸療治,三四天后,憶君止住下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專心窩在床帳里養胎。 她手里的事全都停下,尚坤不許她勞神分心,把成堆的圖稿和半成的機弩扔給工匠們。連帶府里也是重新肅清下人們,揪出幾個小偷小摸的幫廚和干雜活的老婆子,犯了錯的人一概不用,全被趕出府。 憶君當著甩手掌柜,把一應雜事推給阿苒和云香兩人,趁天色還早,學著繡一副虎頭鞋。 她也聽說了藥材被做過手腳的事,只是納悶,為何那人沖著她來,而不是對準京里的世子夫人。理應京里的人才好下手得逞,卻出招對準千里之外的涼州,也不知打得什么鬼主意。 想得出神,不防被針剌破指尖,一滴滾圓的殷紅沁出,憶君吮著手指,一抬眼,面前多出一個人,她連忙將半成的虎頭鞋藏在枕頭底下。 沒用,尚坤一早看見阿圓手里的東西,伸手夠到枕下撈出來,現出一只寸余長的小兒軟布鞋,繡了虎頭和胡須,就差兩只眼睛。他唬著臉,再伸出手要另一只。 憶君哼哼唧唧撒嬌,不想交到他手里,被他收走了,她手里又沒可干的事,真真是無聊。 尚坤打定了主意輕易不會改,面色平靜等待阿圓繳械投降。 求情不管用,憶君只有乖乖交出另一只,也是繡了一半,輕輕放在尚坤掌心里湊成一對。 尚坤手捧著那對虎頭鞋,嘴邊溢笑,難以想象小兒的腳是如此的小,看針腳走得略粗,確信全出自阿圓的手藝。 見他面色轉緩,憶君趁機纏上去,指著鞋自夸,“阿娘打的褙子,剪出模樣縫到一起,送來讓我單繡出花樣。她說,孩子的一應衣物沒必要太早準備,讓我繡的時候留下眼睛,等著將來穿的時候再補上?!?/br> 尚坤曉得阿圓做母親的心思,急切想為孩子做點什么,輕嘆一聲,將一雙小虎頭鞋放在枕上,無奈地說,“由著你,每天少繡幾針,今天做一個虎須,明日縫幾針鼻子,全當打發時間,不許當正經事來干?!?/br> 憶君摟著他親吻,嘴巴甜甜:“多謝夫君?!?/br> 自從她有了身孕,比以前笑得更多,瞧到尚坤眼里也是滿心高興,想起他進門時阿圓吮著指頭,扳過來一看,左手食指上一個微不可見的針眼,他也放在自己嘴中噬咬。 憶君想起前回讓她走神的事,巴巴地問一句,“放著身邊的世子夫人,你說那些人把矛頭對準我又是為何?那藥送來,我未必會吃,其次,誰也說不準我什么時候懷上孩子。而且一旦被發現,豈不是也暴露了自己?!?/br> 尚坤微微有些擔心京里的人,論形勢上京比涼州要兇險萬分,用如履薄冰形容也不為過。 他能確信保得阿圓安然,可也要讓她知曉人心的險惡、世道的艱難,耐心性子講解。 “別說是阿嫂有事,就是阿兄遭遇不幸,尚家都不必慌,還有我?!?/br> “可你出了事……”憶君捂著嘴不敢想下去。 以世子尚均的身子骨鐵定扛不起尚氏的大梁,定國公也快到半百之年,將來能不能熬到孫兒成人還不好說,等他一蹬腳去了,國公府嫡脈太弱,降伏不住下面一干悍將,亂象四起,尚家也就衰敗了。 “那幫人巴不得我和阿兄反目成仇,妯娌不和也是大忌?!?/br> 尚坤淡然撥弄著枕上一對小虎頭鞋,他和阿兄就是阿娘心尖上的這對鞋,離了那個也不成。但在祖母心中他為重,更把他的子嗣放在首位。 尚坤估計,阿嫂恐怕也會遭到別人暗算,那個人也會把罪名嫁禍到他頭上。 河西府內是真刀真槍與人爭斗,上京城中上演另一場無聲的爭斗。 三月末,白五郎披星戴月趕路返回涼州城,一進門撲倒在地上,顧不得喝水,曝出一個驚天的消息。 “世子夫人也險些沒保住孩子,聽她身邊的人說,正是服用了郎君和夫人托人捎去的藥,當晚腹痛不已。虧得她身體健壯,一年到頭無病無災,強撐一口氣等到宮里的御醫到府,雖是艱險,勉強保下孩子,聽說是個男嬰?!?/br> 白五郎一口氣說了許多的話,喝干一大碗茶水,仰身躺在磚地上,直嘆這地兒太涼快。 “后來呢?可是查出是誰在做怪?!鄙欣りP心后面的進程。 白五郎搖頭,從懷里取出書信交到尚坤手上,縮手縮腳躲到屋角,遠離屋正中的郎君。 他奇怪的動作引起屋里另一個人的注意,尚顯皺眉,十分不解白五郎的舉動。 白五郎清秀的面孔擰成一團,殺雞抹脖子告誡同伴離郎君遠一點,手指著天空示意。 天上能有什么?尚顯一頭霧水,也抬眼望去,除了當空的太陽,碧空如洗,見不到一絲云彩。 太陽,他是說尚召陽,尚顯恍然大悟。 說來遲,尚坤一掌拍碎眼前的桌案,木屑四濺,散落一地凌亂,他緊握著手里的信紙扭頭,殺氣騰騰奔到白五郎面前,目現赤火逼問:“你說,尚召陽好端端的怎么能出京,還要來涼州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