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說著話,身邊的人沒了動靜,憶君偏頭瞧一眼,他閉目睡得香甜,像個普通的大男孩一樣,對她卸下所有的警戒和防備。 用極輕的力道扳開他的手,憶君從尚坤懷里脫身出來,脫下繡鞋放在一旁,只穿著羅襪到外間床上抱來一床被褥,輕輕蓋在他的肩頭和身上,又拿過靠枕墊在他的脖子下。 只有先這樣,他瞌睡極輕,輕微的風吹草都能驚醒,她有心把人放平躺下,想想還是算了。 她輕手輕腳走到正屋門外,朝廊下的幾個親衛打個手勢,他們即時明白郎君歇下養精神,院里更要安靜無聲。 尚坤只回望一眼正屋門口一抹艷麗的衣裙,甩頭出來到聆風院門口,備著大長公主派人上門,先把人攔下,免得驚擾了郎君休息。 云尚儀親自跑腿,無歸而返,回去后向晉陽大長公主依實稟報。 晉陽大長公主頷首,心疼孫兒出去一遭辛苦勞累,發話讓免了明日早起的請安,都是些虛禮,平安奴心里有她這個祖母就心滿意足了。 安城公主少不得要夸贊幾句,“平安奴這么勤奮的孩子真是少見,依著平常人做事,背靠阿姐你這棵大樹,還不得吃喝玩樂無所事事,偏偏他卻是難得的年少揚名,功名顯耀都是自己一力打拼出來。在洛陽但凡說起,我總拿他舉例子,教訓家里幾個不成器的孫兒?!?/br> 有人夸她的孫兒,比這更夸張的言辭,晉陽大長公主覺得平安奴都可受得,那確實是個比別人要努力拼命的孩子。她笑意滿滿,點頭道:“可不是,平安奴打小就上進,華族兒郎的壞毛病他是一點也沒沾染上,好的品格全都有,比起……” 話間嘎然而止,晉陽大長公主面上笑意凝固,比起尚召陽當年青出藍而勝于藍,不愧是她的孫兒,也不負尚召陽親自教養。 聞話聽音,安城公主打個哈哈把場面圓過去,陪著胞姐用完飯,才帶著孫女坐車回客院,一條筆直的甬道能容兩駕馬車并行,坐在車內穩如平地。 “這里比起洛陽城本宮的府宅如何?”安城公主斜靠在軟墊上,輕聲問孫女兒。 來了也有幾日,大長公主行事和排場全看在眼里,袁六娘依實回答:“祖母的府第多有不及,洛陽城小,容不下一個大長公主府,卻可建造十來座祖母住的院子?!?/br> “你明白就好”,回到屋里,留下兩個心腹伺候,安城公主對孫兒叮囑,“甭管你父兄,也別管五娘七娘她們,你只須抓緊武英侯,千萬別松開。要是把這份富貴拱手讓給別人真是可惜,萬不能讓本宮失望?!?/br> 袁六娘鄭重點頭,耳邊仍是祖母密密的話:“女人在家里有父有兄,出嫁了只有自己,把夫君收到房里才是最要緊,生下嫡子襲爵,你這地位更是牢不可破。你比別人強,你父兄姐妹全會求到你面上,你若比別人差,就是求著別人看臉色。這個理,你們從小都學過。不獨你,七娘、五娘她們也是只顧著自個,站穩腳了,再說替袁家謀利?!?/br> “那羅姬?”袁六娘心中的不快如鯁在咽,非要問出來。 “她么”,安城公主輕蔑一笑,有寵又如何,明眼人瞧過是個不宜子孫的主,生不出孩子的寵妾等到年老色衰,還不是任人宰割,先容讓她幾年。 “本宮說的話你可都懂?”在祖母的逼視下,袁六郎篤定點頭,“孫女明白?!?/br> 第75章 酒肆胡舞 最高興的事莫過于男朋友帶你出門逛大街,最不開心的事大概就是兩人身邊還跟著一個電燈泡,而且那個第三者理直氣壯覺得你才是小三,是更應該出局的那個人。 憶君微嘟著嘴氣呼呼坐在車里,把心事掛在臉上,就是要讓尚坤看見她不開心。 誰能想到早上向晉陽大長公主請過安后,尚坤說要帶著她出門,那袁六娘纏著說自己沒見識過上京城的繁華,也想跟出來開個眼界。 白起堂內,當著眾人的面,袁六娘拉著憶君的手親熱喊阿圓meimei長阿圓meimei短,比對著袁家的姐妹們都要親近萬分。 晉陽大長公主掃過一眼過,淡淡吩咐讓尚坤也帶著表妹出門,替她盡一回東道主之誼。表親結伴出門很平常,她只字不別的話,笑語平安奴要學著做兄長照顧好表妹。 尚坤也有些不大情愿,礙在祖母的面上,勉強應下。這不,人就坐在憶君旁邊偷著樂,對著她前后左右看不夠,不時出聲笑兩下。 笑毛!憶君瞪他一眼,明顯被人當成槍使,袁六娘裝溫順和她套近乎,借以接近尚坤,討好大長公主。 尚坤把頭埋在她的脖頸間,整個人都在抖動,帶著笑意斷斷續續說話:“一會兒下車,咱們偷偷甩下她,我再帶你另尋地方找樂子?!?/br> “不妥,留下縣主一人,等回府了怎么向大長公主交待?!?/br> “萬事有我呢?!?/br> 尚坤抖一抖眉毛,得意洋洋,他闖下天大的禍事,祖母都會兜著,還怕個區區袁家女,剛才在府里就不應該答應,心內隱隱覺得祖母可能會遷怒阿圓。 袁家這門親事,大家都在觀望中,不獨祖母心中存了芥蒂,阿娘聽說袁家腳踏幾只船,也是萬分不喜。依尚坤看,袁家已失掉五成以上的把握攀上親,更別提他就沒打算娶那袁六娘做正妻。 憶君轉怒為喜,有心想應下,又怕回去后大長公主怪罪她,她膩在尚坤身邊撒嬌:“我不管,那人好生討厭,你要想法子早點讓她離開府,袁家人應該回到自己家的宅子里住著,賴到別人家算怎么一回事?!?/br> 她眼睛發亮,撒嬌的樣子俏麗動人,尚坤趁機親了她一口,一挨到她櫻唇,心中莫名被點燃。他很有耐心挑逗得阿圓主動索吻,柔軟馨香的佳人在懷,心猿意馬,盤算著不是去集市酒樓,而是把她帶到湯泉里。 “我趕走了她,你拿什么當謝禮?!?/br> 不借機討點便宜,也太說不過去,低沉的噪音透著誘惑,更別說他身上某處出賣了主人,發熱腫脹,難抑的不暢快。 尚坤沒細思索自己的變化,只覺得非小阿圓不可,強烈生出一股想把她吃干抹凈的念頭。 憶君捂著發熱的臉頰,偏頭嬌笑,“拿我呀!” 一雙黑色眼眸閃著火苗,定定注視憶君有片刻,尚坤放開她,輕敲車廂,外面是尚顯聲音問郎君有何吩咐。 “讓后面那輛車在城里多轉幾個圈,把人引到望仙樓,咱們再換個地方?!鄙欣ふf完話,揚著半邊臉等憶君親他。 這還差不多,憶君嘴唇輕觸一下,機靈爬到車廂那一頭,防著尚坤的咸豬手撓她。他一次比一次放肆,再不是她初進府時的柳下惠,一會兒還想好好玩半日,別再讓他纏上干了別的事。 尚坤瞪目,坐在一旁佯裝生氣,小騙子,用完就扔,看他回去后不收拾她。 馬車拐過幾個彎,順著狹窄的民巷往里,足足行出小半個時辰,來到一處貌似尋常的酒肆前,迎接他們的店主卻是位孔武有力的中年武夫,半跪行禮口稱將軍。 “你已解甲,不必再多禮。我今天來只為暢快,咱們把這些虛禮放到一邊?!鄙欣て蚕聭浘?,單手扶起那人,笑問,“劉二郎上回托人送信,說是有極有趣的事請我一觀。我一直沒得空,既然來了,不妨一并見識你店里攬人的招牌?!?/br> 那劉二郎笑容滯一下,看向一旁的憶君面露難色,想拒絕又怕尚坤惱他,把他們迎進店,三三兩兩的人群正往外走。他原是不知道尚坤會來,店里今天招攬了外客,前頭門上聽人報信,自己一邊出去相迎,支使小跑堂們遣散客人,銀錢一概不收,只把人哄走就是。 憶君邊走邊望,覺得這地方沒什么稀奇的地方,二層小樓,尋常的酒肆擺設,桌椅陳設也都是市井俗物,呈上來的茶倒也清香甘洌,店中的雜人早已清理干凈,她是沒發現此處的玄妙。 尚坤帶笑摟著阿圓,等舊屬獻藝,記憶里很少有這樣的機會悠閑出門,心無雜念只為陪著一個人玩樂,看她愉悅,他心中通暢無比。 門外陳二郎犯難,拉過曲四郎兩人在角落里交頭接耳私語,最后他一咬牙下樓張羅人。 急促的胡鼓和激烈的胡琴聲響起,垂在二樓雅室前的紅色紗縵全都放下,廳正中小小的圓舞臺上一個女子舞動身姿,褐色的發辮在空中甩出一個緊密的圓圈,大紅舞衣隨著每一個節奏變幻褪下一件,慢慢只剩裹在胸前一塊紅布和腰上系的紅裙。 說是裙子和紗差不多,坐在樓上能清晰可見她兩條修長的大腿,更別說那一雙會勾人的眼睛只瞄著尚坤的方向,眼窩微陷,膚白高鼻梁,又是一位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