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尚坤絕對是故意的,知道她怕水,還要拉來做船,純粹是來最罪,他好看笑話,憶君恨恨瞪著那人。 尚坤哈哈大笑,半邊側顏落在眾人眼中,傾世無雙風姿,勝比天上的星辰。 柳嫣然今天出門不能帶上老嬤嬤,人跟失了主心骨一般,心中七上八下跟著長公主府的女官和侍婢們,見過皇后,坐在畫舫前首,雙手緊絞帕子,身上小衣濕透,盼著早點結局賞荷好回國公府。 那女官說什么她都不記得,那邊一群皇子們更是沒敢去瞧,乍聽見表兄的聲音,她不禁站起來,由女官扶著走出船屋。表兄在笑,柳嫣然也是嫣笑回應,眼中唯有遠處那抹黛色身影。 美人娥眉曼睩,雙剪眸眸含情,在場的皇子們恨不得把她眼中的人換成自己。裕王遠離的目光不由自己又被吸引過去,凝望出神,沒瞧見蕭家畫舫就在他眼前不足一丈。 和皇后同行的蕭夫人已面生不快,鳳駕更是橫眉含威,湖中局面一時陷入僵持。裕王不第一個開弓射落桃木牌,其他眾皇子不敢妄動。滿湖的貴女們盯著尚家畫舫上的佳人打量,私下里比較,有氣量好的一笑轉頭,心胸狹窄者早已現出忿色。 尚坤在遠處揮起廣袖,提壺傾酒,長公主府的女官們會意,柔聲勸回柳嫣然,放下重重帷簾。雖然擋住眾人的目光,也卻不住他們向往仰慕的心。 見眼前的佳人消失不可見,裕王收心回過神,左右環顧兄弟們,穩穩拉弓射落蕭氏荷花銘牌。蕭家嫡女矜持行個萬福禮,重新端回高貴不可凌的貴女風范。 頭等大事落下帷幕,夏皇后同幾個貴夫人溫聲說笑,心內恨得牙根緊咬。就知道尚家沒安好心,藏在家里七|八年的一位寒酸親戚,今天好端端冒出來,頂著武英侯未婚妻的名頭要參加賞荷宴。 怪就怪,夏皇后也清楚老國公和晉陽大長公主之間陳年恩怨,見到那絕色傾城的小美人,頭一個念頭要給柳氏撐腰,好讓威風赫揚的晉陽大長公主灰頭土臉。 大長公主有沒有失面子,夏皇后猜不出來,她可是丟盡了臉。虧還之前對著蕭相信誓旦旦夸嘴六郎胸懷大志,一心只有江山社稷,比她那不成器的長子要強百倍。 當著京里有頭臉的貴婦,她的好兒子六郎竟對一個才謀面的女郎依依不舍,差點誤了大事。 夏皇后愈想愈來氣,借更衣拉著三個女兒回艙說話,誰知她那不長眼的幼女歡呼:“母后,快看二表兄?!?/br> “你二表兄才燒過五七,別說白日見鬼的話?!被屎竽锬镆灿腥滩蛔〉臅r候,天子嬌女七公主撇撇嘴,夏二郎那個死鬼也配稱她表兄,她說的是武英侯尚家二表兄。 第35章 厭生兩相 裕王一錘定音選中正妃,剩余三個皇子也都射落桃木荷花牌,分別定下自己心儀的貴女。這種情形通常都是提前私下商議好,皇子們誰都不會臨場隨亂點人,他們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即使裕王不挑中蕭氏女,他們也沒有膽子單方中意楚相的嫡長孫女。 見弟弟已都挑好正妃,太子信手點了兩家中等權貴家女兒,拋下親兄弟們,另換舟出來尋尚坤說話,老遠喊著要一醉方休。 尚坤對著暈船的阿圓頗有點......頗有點束手無措,緊鎖眉頭,大手提起她的后背,問道:“我帶你爬到船邊一次吐個夠?!?/br> 憶君差點噎著,她胃里吐得一干二凈,出門半日滴水未進,還能吐得出來?那人恐怕說到做到,她有氣無力抗議道:“放開,我回到岸上就會好?!?/br> 尚坤松手把人放到軟墊上,黑眸盯著她,真是只病貓。早上從青魚巷接上人,阿圓穿著他命人精心準備的淺紫煙羅散花裙,衣領袖口繡著銀色紫薇花,盈盈巧巧,膚光勝雪,目泓清水,就那樣冰著臉也是十分動人。 再看現在,青絲也亂了,額上淺粉荷花鈿幾欲掉下,整人個團在一起,臉色微黃,衣裳也瞧不出形。他真是不知道為何非要這只病貓,就為她說偷吃魚?亦或者她身上有著他從來沒有過的歡快? 他半蹲下,兩指挾住憶君的下巴,細細端詳,好似從來沒有見過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地方,也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神情變化。眸色冰冷,帶著審視和衡量。 憶君也在靜靜回望,不含任何感情,她把抵觸和抗拒埋在心底。他的手是冰的,沒有溫度。 太子興沖沖一頭撲進來,撞見這詭異的場景,拍掌笑道:“平安奴,這就是你那病美人。怪不得,你不舍得出去?!?/br> 尚坤松開雙指,冷冷問道:“你怎么來了?”就在剛才這一瞬間,他竟意外沒聽見外界的聲音,沒覺察到表兄何時登船。 他再仔細聆聽,船下水波輕潺,那邊畫舫上眾皇子們放大肆笑,旁若無人對各家美女品頭論足,他們半遮半掩低聲議論著柳嫣然,沒有裕王的聲音,大概是去了皇后的船上。 太子瞪目,“孤來了你難道沒聽見,真是稀奇,快把你家小美人給孤引見,孤賞她一樣好東西?!闭f著話,一雙眼睛滿是好奇打量憶君上下,見她狼狽不堪,微皺眉心,又拿狐疑的眼神看向尚坤。 單手壓住憶君的肩頭,不讓她起身,尚坤輕嗤,“留著你那俗物賞別人罷,阿圓用不著?!?/br> 被表弟嗆白慣了,要是那天見面不被說幾句,太子也不習慣,他開懷一笑并不介懷,從袖中取出一塊玉玦放在幾案上,微笑道:“和上回父皇賞你的瞬紫環一起進到宮中,孤再把它送給你,湊到一起,平安奴拿什么謝孤?!?/br> 尚坤掃一眼玉玦,淡笑,“那就收下罷,我的禮還不夠厚?” 太子沒接話,收起嘻笑的神情,掀起竹簾走到船首,尚坤跟隨出去,兩人并肩在外面輕聲交談,不多時,又相攜換舟劃漿離開。 憶君度日如年等著尚坤回來,身邊一個侍婢輕聲勸她服兩粒瑞金丹,被她婉言相拒。她吃的藥多得數不清,依舊是這副病胎子,還不如死了好,說不定繼續穿越回去。 對自己恨鐵不成鋼,憶君有些氣餒,一把摘下頭上沉重的金鑲玉釵,揮手把它扔到湖里,只聽一聲輕噗,釵子沉沒水底,只余水面波紋散開。她披散一頭青絲在伏在金絲墊上假寐,早上還覺得蜻蜓草蟲頭做得惟妙惟肖,十分喜歡,當它超過她的承負,竟是從未有過的厭惡泛上心頭。 那樣的厭惡就像厭惡自己。 憶君的舉止落到船中侍立的婢女眼中,她們暗中交換眼神,大有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意思。 ***** 那廂尚坤跟隨太子穿行碧波,排開荷葉,兩人去向夏皇后請安。鳳頭彩船上云集著諸皇子們和他們挑中的正妃,夏皇后擺著最為親和的笑意,對一干兒媳、準兒媳們說話,聽聞太子和尚坤來了,夏皇后笑意變冷,輕哼道“宣罷?!?/br> 尚家小侯爺,她不想宣見,也能硬闖進來。 尚坤進到船艙,行個揖禮算是見過,夏皇后卻要大度客套道:“不必多禮,都是自家人?!?/br> 船艙中因尚坤露面,微微起了變化,幾句貴女包括未來的楚王妃都偷瞄向武英侯,只因老國公昔日上京第一公子的名頭太響亮,四十余年前老輩的貴女們——現如今各府上的太夫人都津津樂道當年的尚家玉面郎君,貴女們從小長在祖母身邊,或多或少能聽到一耳朵。 尚坤要不是自小脾氣太劣,動輒翻臉出手傷人,憑著他赫赫揚揚的家世和沙場上的英名,要比祖父當年更得華族少女們的歡心。誰讓他惡名遠揚,讓許多有心仰慕尚家二郎君的閨中少女們望而卻步。 七公主更是熱情地撲向前,笑嘻嘻道:“二表兄,理應你和皇兄們一樣也來個射箭定姻緣。父皇為我新制了弓箭,改日有空我去找你討教騎射?!?/br> 尚坤斷然拒絕,“公主一時興起學騎射,恕我不能奉陪。祖母年事已高,不喜有人打擾,公主還是少去為好?!闭f話那樣的不留情面,語氣也*。 七公主嘟了嘟嘴,頗為委屈看向太子,盼著他能說句好話。太子擠一下眉頭,示意他也沒招。 夏皇后輕嗤,今上和太子一心想把七公主許給尚家,真是熱臉去貼冷屁股,她的女兒是絕不許踏進尚府一步。她的另外幾個兒女對尚氏都懷有敵意,惟有長子和嬌憨的幼女掏心置肺把尚家人當成至親。 尚坤擺出一副誰也不想理的態度,夏皇后敷衍兩句也沒心情理仇家,其余諸皇子公主們兩頭都惹不起,全都裝啞巴,艙中一時冷場。 還是太子妃出來圓場,出列相請,“母后,前面蓬萊仙島已布好筵席,請母后帶著各位meimei們移駕?!?/br> “別忘了還有位jiejie在此?!闭f話陰陽怪氣的是大公主,她是夏皇后和今上的第一個孩子,比太子要年長兩歲。 通常這種時候,太子妃都是受氣的主,她心里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笑著陪個罪,打個哈哈算是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