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
夏日的氣息很濃郁,到處都是拉長了的蟬鳴,叫得令人心煩。 毒日當頭,茶館里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在這靠海的一片區域,早晚的海風涼爽可以解暑,但正午的卻帶著熱氣,來喝茶的人無不是皺著眉扯著衣襟來回晃動,唯有坐在窗邊的一個男人,在這燥熱的天氣里,靜得出奇。 他也穿的是一身涼爽的粗布麻衫,但店伙計卻對他不敢怠慢。 因為這人穿著雖不出彩,但那氣勢卻懾人得很,叫人不能與平常百姓聯系起來。 茶館里人來人往,店伙計見的人多了,但像這一位這樣望一眼都讓人打個顫的,一只手都數得出來。晌午過后,最忙的時段已經過去,他正好有機會打量窗邊的那位客人。 這是他第二天來這,看著很是面生,話不多,今天和昨天一樣,只說一句“一壺茶”,他的眼睛始終看著外面,店伙計順著他的視線看出去,入眼只有一片碧藍的海。 可他已經在這里坐著看了兩個小時,似乎能從那海里看出朵花兒來。 店伙計閑不住,看他不像是本鄉人,正想上去給他推薦幾處美景,門口卻來了兩位熟客,他只好笑迎了上去。 這兩位熟客是本地的漢子,嗓門大,愛嘮嗑,人少時聽著也是個樂趣,店伙計上了茶,便坐在一邊,津津有味的等著。 說了會家里長短,又開始說女人,胸啊腰啊,一邊說一邊呵呵的笑,無外乎是男人那點子愛好。 一壺茶喝盡,店伙計有眼色的上去忙換了一壺,再坐下時他們已經換了個話題。 一人問,“你家那小子最近學得怎么樣?聽說新來的老師教得很好?” 另一人拍了一下膝頭,“還真不錯,這個老師對付學生很有一套,而且會的東西也多,連洋文也會!我兒子回來跟我說什么‘哈羅’,有模有樣的?!?/br> 那人道,“我正說服我老婆把孩子轉過去呢,雖然是離得遠一點,多學點東西也好。這老師我記得姓什么來著?” 許是聲音太大,店伙計余光看到窗邊那位客人把茶杯放在桌上,起了身。 “姓秋!” 一嗓子吼出來,那客人突然定住了。 “秋婉嘛!你這個爛屁記性,我兒子回來時嘴里盡是……” “哐當”一聲巨響,那兩個客人和店伙計都睜大了眼睛看過去,窗邊那位客人許是走得太急,腳絆住了桌子腿,茶壺和茶杯摔在地上,茶水留了一地。 然而沒有誰敢上前說什么,因為那位客人眼睛發紅,氣息不穩,像是十分生氣,又像是……店伙計也說不出來,反正看著很激動。 “你剛剛說的秋婉,住在哪里?”那位客人問。 得了一個答案,他抽出一張紙幣放在桌上,步履匆匆的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時,背影輕晃了一下。 …… 最后一個孩子離開,秋婉才收拾書本,走出辦公室鎖門。來這里任教已經四個月,竟然很快就融入了老師的角色。 這里雖然整體發展程度不如內陸,但勝在清靜。 言之早上在她耳邊反復提醒,讓她放學之后早點回去,他新學會了一個菜,要大展身手。 他自以為藏得很好,殊不知她連食材都看到了。 秋婉盤算著去買點酒,正好配他那條魚。紅的沒有,白的太辣,就用米酒將就下。 她教書,言之從商,日子也算過得平淡有趣。好歹陳家是幾代經商,言之耳濡目染又聰明,來這里之后很快就找到了掙錢的路子,且做得有聲有色。 當時他們來時,言之身無分文,兩人全靠她箱子里的放的紙幣過活,現在么,他又給全填上了。 夏天黑得遲,太陽掛在海平面上,水天相接處是一片橙紅的晚霞。 秋婉放慢步調,慢慢感受海風。 走了幾百米,她突然頓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全身僵硬,她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那個人影還在。 “婉婉?!?/br> 記憶里熟悉的聲音響起,立在不遠處的男人幾步跨上來,一把摟緊了她。 是真的,不是她的幻覺。 秋婉的肩膀劇烈抖動,回抱他,喊出破碎的音節,“六……六叔……” 林靜山將她摟得很緊,生怕她消失了似的,一遍一遍的叫她,“婉婉,婉婉……”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四個月,終于,找到你了。 …… 過了很久,秋婉從他懷里抬起頭,淚眼朦朧的問,“六叔,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