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魏后從頭上拔下一支金鳳簪,插在她云鬟上,打量她,笑:“扶安的模樣才生得好,本宮年輕時沒有扶安美?!?/br> 顏傾又是一陣惶恐,她不敢輕易接受那東西,公主婆婆的話卻在此時響在耳邊:“皇后娘娘賞賜你什么東西你就接著,嘴巴放甜些,總之要哄的皇后娘娘開心?!庇谑敲镍P座上溜下來要跪謝魏后。 “哎呦——”魏后趕緊將她拉上來,“真有禮的孩子,動不動都要跪的。本宮讓你坐你就好好坐下。這規矩誰教的?你娘教的?”待她坐穩,魏后看了江洲一眼,又問她:“在府里住得習慣么?他待你好么?實話實說,本宮今日為你撐腰呢!” 她有些驚訝,這皇后娘娘人真的很好啊,這么平易近人,還對自己這么好。知道她說的他是江洲,她垂首點頭微笑,雙頰泛紅。 看她小女兒情態盡顯的樣子,魏后放心地點頭,又不住地叮囑江洲對她好些。那架勢,搞的跟江洲是個外人、她像她親生孫女一樣。殿里的宮人很奇怪,難道江洲不該算是皇后娘娘的外孫嗎? …… 說說笑笑地閑聊了數個時辰,魏后覺得累了,給了她一塊隨身令牌,讓江洲帶她去宮里轉轉。 夫妻二人攜著出殿時,魏后望著那雙人影,眼底浮現笑意,喃喃自言自語:“哎呦,真是一對璧人?!?/br> —— “晚晚,怎么還不走?”蘇夫人往前行了幾步,回過頭來,見蘇晚晚還立在原地,詢問道。 蘇晚晚上上下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個遍:“哎呀,娘你先走吧,我的繡帕掉了?!?/br> 蘇夫人魏瀅嘆了口氣:“不過是一塊繡帕,要多少沒有?快走!去晚了皇后娘娘要怪罪了!” 蘇晚晚神色慌慌張張,搖搖頭:“娘你先走,我一會兒就回來,很快就回來?!闭f著已經轉身提著裙子跑了回去,她堅持著要回去尋覓那塊丟失的繡帕,那塊繡帕對她來說意義非凡,因為與他有關。 蹴秋千 幾場秋雨沖洗過后,御花園彎彎曲曲的小路潔凈無泥。她的手纏過他的臂彎與他的大手交握,臉貼著他的肩,半個身子斜斜地倚在他臂膀上,和他一起踏過五彩斑斕的石子清晰的紋理,只聽得腳步聲紛沓相疊。 數百株楓樹夾道,經秋霜一浸染便紅得如火如荼,金燦燦的陽光照耀下,幾乎化為一團團欲燃的紅霞。偶有一兩片從枝梢滑落,沾上她云鬟。他伸手摸上她發梢,輕巧地拈下那片五角紅葉比在她芙蓉面上,兩朵“二月花”爭妍斗艷。 夫妻二人相視而笑,眼神繾綣,百看不厭,濃情蜜意汩汩如春泉流淌。 —— 蘇晚晚提著裙子穿梭在凋零的芙蓉花叢間,眼神快速地四下搜尋。落英沾了身,芙蓉漸趨枯萎的花心和寬大的葉子里積攢了幾場還來不及被秋陽收走的雨水,經她這么一觸,毫不保留地連帶著枯焦發黑的蕊一起灑在了她的新衣上,她毫不在意,拼命地分花拂枝,泛黃的花朵顫顫巍巍地從枝頭萎落,墜在泥里,芙蓉花林像起了陣雨一樣,漱漱流珠。 尋覓了半晌,尋到乏力。蘇晚晚發髻松散,滿面污垢,絕望地松開手中握住的芙蓉花枝,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臉上的污水,秋陽又立刻照出那副俏麗的容顏。她明明記得,和蘇夫人一起路過這里的時候,她被這里的芙蓉花枝勾了一下衣裳,繡帕應該就是在這里遺失的了,現在卻找不到了。 秋風不期然地卷了過來,掀起了她的劉海,枝頭掛起的繡帕旋轉著飄了下來,落到了那雙沾滿了污泥的腳邊,蘇晚晚蹲下身去,欣喜地撿起失了潔凈的繡帕,激動得熱淚盈眶,緊緊地攥在手里,快速地返回去追蘇夫人的腳步。 轉過芙蓉花叢,又穿過楓林小路,準備轉彎踏上朱漆的長廊時,朝思暮想的男人的背影入了她眼底的余光,蘇晚晚激動地轉過身來,幾乎是不經過任何思考,提步便往他身后奔去,剛奔了兩步,身子一個趔趄,她差點狼狽地摔在地上。之所以止住腳步是因為她看見了搖蕩的秋千——那上面坐著一個女人。 蘇晚晚匆匆退了好幾步,悄悄隱蔽在楓樹后。內心絞絞地痛,那男人站在秋千后,小心翼翼地推著秋千,秋千上的女人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而那男人的目光卻始終不曾從她身上移開。 蘇晚晚覺得這一幕好生熟悉,嫉妒心噴薄欲出,緊緊攥著繡帕,鋒利的指甲掐進了rou里,繡帕上的梅花烈烈盛開。 跟今日的場景何其相似,當年那個男孩子也是這樣站在秋千后面,小心翼翼地推著秋千上那個丑陋的黃毛丫頭,二人有說有笑,他的目光也是這樣緊緊地盯著她的后腦勺,一刻也不曾分離。 她真嫉妒那個黃毛丫頭,她含著金湯匙出生,生來便有親生父母的疼愛,雖然長了塊丑陋的胎記,可所有的人還是寵著她,愛著她。她那么丑,他竟然愿意跟她一起玩。自己也出生名門,除了是孤兒,她哪里比不上她? 她嫉妒,很嫉妒,她看見地上有一把生銹的戟,笑了,撿起來,在那男孩子帶著那黃毛丫頭離開后,她悄悄地靠過去,趁著四下無人,掏出銹了的戟,咬牙對著秋千的繩索狠狠地磨,磨得滿頭大汗,終于割斷了秋千,“砰”一聲,秋千板墜地,砸出一個深坑來,低頭看著那斷裂的秋千板她又笑了,說不出的得勝的喜悅,八|九歲的孩子,那笑容卻失了童真。她驕傲,因為她覺得自己聰明,她蔑視同齡的孩子,她嘲笑他們幼稚,沒有她的心思深沉,直到遇見了那個同齡的男孩子,她才覺得只有聰明的他是配得上自己的。而后來卻又得知他和丑陋的黃毛丫頭指腹為婚…… “你在這里干什么?”每次聽見蘇夫人的聲音總叫她不寒而栗,她慌忙把銹戟藏進袖中,如履薄冰地喚了一句:“娘……” “你袖子里是什么?秋千怎么斷了?”……“什么東西?拿出來!”眼神凌厲、語氣威嚴,不容抗辯。 “沒有……娘!不要——不要——”驚惶萬狀,瑟瑟發抖。 “你竟然藏這種東西!好好的,割斷秋千做什么?小小年紀,整天在想些什么東西!跟我走!” “不要打我……不要……嗚嗚……” …… 蘇晚晚閉上眼睛,冰涼的淚水滑過下顎,耳光啪一聲打在臉上那種火辣辣的感覺和戒尺嘭嘭嘭拍在手心的痛苦至今仍記憶猶新……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男女,指甲掐進rou里又深了一分。 后來,黃毛丫頭終于“沒”了,本來以為她沒了她就能成功取代她的,沒想到后來他還是娶了別人,蘇晚晚真恨劉恪,若不是他執意求娶,她蘇晚晚——真正的穎國公孫女就不會被陛下指婚給他,而現在坐在秋千上的應該是她了。 秋千上的女子側過了臉,蘇晚晚看見了她姣好的側顏,她怔了下,跟那個黃毛丫頭一樣,都生了一副讓人生厭的嘴臉。 繡帕幾乎被染紅了,她卻依然死死地絞著,尤其是看見他俯下身的時候,一使勁兒又生生將那繡帕掐出兩個洞來。朝思暮想的男人啊,她終于見到了??墒?,那兩人竟是如此地迫不及待,光天化日,在御花園……搖蕩的秋千慢慢靜止了,秋千上的女人一手握著秋千,一手撐在他胸前,他勾著腰正在跟她索吻…… 唇齒間逸出絲絲細微的呻|吟,她身體一輕,忽然被他抱了起來,一陣旋轉又落在了他的腿上,他坐到了秋千上,把她架在他的腿上。身體差點歪過去,她及時拿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臉恰埋在她胸前,如此曖昧的姿勢,她驚慌地抬頭掃了下,隔著衣料也感覺到他起來的昂揚,如同刀戟一樣堅硬地抵著她。 后腦勺被他按住,他含著她的唇劇烈地吮吸,伴著親熱的舉動,秋千自己搖晃了起來,緊貼的身體偶然相撞時襲來絲絲快感,他脹得難受的心理暫時得到緩解,藏在衣服下的腹肌一塊塊地快速伸縮起來,秋千晃動的幅度漸漸增大了,她想起身卻被他死死按住,他無法平靜下來,需要得到更多的慰藉。 繡帕已經承載不住血液,滴滴濺到地上,緊緊閉著的牙齒已經咬合不住,咔哧一聲如山石崩塌,狠狠擊在山腳下的平地里,滿口的血腥味蔓延開來,蘇晚晚吞咽下去,看那個女人的眼神化為兩柄利刃,薄削鋒利,輕輕一劃便能見血。 蘇夫人不知不覺已經立在她身邊,順著她怨恨的目光發現了那對男女,男的坐在秋千上,腿上坐一女人,正勾腰搭頸地激吻。男的面對著蘇夫人,是晉陽侯府的公子,女的大概就是他的新婚妻子。蘇夫人只在兩人輾轉親吻時瞥了一眼那女人的側臉,沒太在意,但猜想那姑娘應該美得不可方物,要不然也不會讓江公子在御花園抑制不住了,不過兩人如此也太不成體統了。 蘇夫人在她肩上拍了拍,蘇晚晚肩頭一縮,張皇失措的轉過臉來,伈伈睍睍,不敢和她對視。蘇夫人瞪她一眼,擺首示意,快速離去。蘇晚晚臨行前瞥了那對男女一眼,快速跟上了蘇夫人的腳步。 蘇夫人健步如飛,她提著裙子小跑著才勉強跟上,走了很遠,蘇夫人終于慢下了腳步,她忙上前討好般地跟她講話,蘇夫人先置之不理,后淡淡開口,語氣似在斥責:“他都娶妻了,你還在想著他?” 一提到他,她腦海中便浮現了那二人秋千上親密的樣子,完全拋開了理智,不假思索地脫口,卻不是回答蘇夫人的問題:“他們真是大膽!光天化日!在御花園!竟不知道廉恥為何物!”不料一說完便迎來蘇夫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蘇晚晚捂著臉,情緒徹底失控:“娘!如果我是您親生女兒,你也會這樣打我?” 蘇夫人冷靜地回答:“你看看你狼狽的樣子!如果你是我親生女兒,憑你今日的行為,還說出無禮的話,我會扇你十個耳光!” 蘇晚晚愣了,以前所未有的勇氣把積攢多年那滿腹的委屈都歇斯底里地吼出來了:“你胡說!你從來就沒有把我當作親生女兒!我若是你親生女兒十幾年來你會如此嚴厲地待我?你親生女兒沒了為什么把我的名字改成蘇晚晚?就是因為你沒有把我當作親生女兒!每次看到我喚著晚晚的名字心里想的其實都是你自己的親生女兒?。?!” “原來你是這么想的……”蘇夫人的心顫了一下。細細一想,十幾年來自己也確實無法將她完全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語氣卻問心無愧:“既然你這么想,我也沒有辦法?!碧K夫人垂下眸子,看見了她另一只垂下的手沾滿了鮮血,走過去拿起來,掏出繡帕親自給她擦去,又想到她可憐的身世,嘆息道:“傻孩子,你這是何苦,既然陛下賜了婚,你現在已經算是郡王妃了,心里還想著別的男人做什么?” 蘇晚晚捂著臉崩潰地哭起來,蘇夫人掰開她的手,替她擦去眼淚:“你跟他已經沒有任何瓜葛了,他跟別的女人怎么樣關你什么事呢?你對他死心吧,他的眼里從來就沒有你!快別哭了,咱們一會兒還要見皇后娘娘呢?!?/br> 狹路逢 “皇后娘娘,蘇夫人帶著蘇家小姐現在殿外求見?!闭剖屡傩⌒囊硪淼仄沉艘谎酆熱@锏娜擞?,溫聲細語地稟道。 等待良久,不聞魏后發話,但聞簾幕里有均勻的呼吸聲,掌事女官抬眼去看,兩個侍女的影子一左一右地跪在魏后兩側,似在為她按揉xue位,顯然,魏后并沒有休息?!盎屎竽锬??” 魏后揚手,身邊的侍女跪著下榻,輕手輕腳地出來掖帳,向著女官施禮后自覺退去。魏后支起半邊身子,慵懶道:“怎么這個時候來了?先把她們安排到行館歇息吧,本宮今日乏了,改天再見吧?!?/br> “是?!迸俎D身,裊裊婷婷地出去。 魏后困頓地想躺下來歇息,卻突然憶起了什么事,原來不是魏瀅來的不是時候,倒是自己糊涂了,“蘇晚晚”要嫁人了,出嫁前,魏瀅特意帶她來探望自己。許久以前,掌事女官便安排好了,她本該在今日見魏瀅和“蘇晚晚”母女的,沒想到幾天過去了,自己倒把這事給忘了,恰又趕上他們夫婦入宮,就先見了。魏后躺下身來,心神卻無法安寧了。母女若是相見,魏瀅萬一認出來那是自己的女兒,再抑制不住要認親攪得人盡皆知的話,豈不是壞了陛下的計劃?壞了,這剛剛又把她們母女也安排去了相連的行館…… —— 掌事女官為蘇夫人母女安排了住宿的行館。蘇夫人想到之前所見的那對男女,便問女官:“請問大人,晉陽侯府的公子和夫人是不是也住在行館?”女官頷首:“回夫人,與此地僅隔一座水榭?!?/br> 送走了女官,蘇夫人深思熟慮,覺得還是應該去見見那對年輕的夫妻。畢竟那是長樂公主劉嫣的兒子和兒媳,雖然兩家不能結成親家,但她與長樂公主這么多年的姐妹情誼還是在的。 蘇晚晚看出了她的意圖,便詢問道:“娘是想去見見他們夫妻二人么?我陪娘一起去吧?!?/br> 蘇夫人原本是不打算帶她一起去的,因為幾個時辰前她還為了心上人情緒崩潰,但見她此刻心平氣和,便點頭應了。 誰知,一出門沒走多遠,卻碰上了前來探視她們母女的魏后,母女二人又趕緊攜著魏后折返回來。魏后拉著蘇晚晚聊了一通,又跟蘇夫人聊起來了,聊得起興時,魏后突然開口:“晚晚,我有話跟你娘說,你先退下吧?!?/br> 蘇晚晚求之不得,恭敬退去。悄悄出了門,一路詢問宮人,徑直往那個地方走去,下定決心要去會會那個什么扶安郡主。 —— 江洲懶懶地靠在舒適的榻上一邊看書,一邊聽琴。琵琶聲悠悠揚揚初如雪飄,倏而轉為疾雨,嘈嘈切切地錯雜彈奏起來,聽得興致勃勃時,琴聲卻斷了。江洲拿下書,見她按住琵琶弦一臉不悅的神情,笑問:“怎么不繼續彈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好吵,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洲早聽見了外面雜亂的腳步和喧嘩的人聲,知道是宮人在添置花卉盆栽,笑道:“我看書的時候,你在一邊撫琴我都不嫌吵呢?!?/br> “那一樣嗎?”她覷他一眼,放下琵琶站起身來,“我出去看看?!?/br> 江洲笑笑,繼續看書。 一出門,眼前一亮,就這么會兒工夫,空蕩蕩的庭院這會子又擁擠又熱鬧了,姹紫嫣紅一片,品種繁多,堪比春日。宮人們來來往往,正忙忙碌碌地為他們夫妻所住的行館換置新的花卉盆栽。顏傾走近前去好奇地觀賞。旁邊指揮搬運的宮人跟她道:“郡主還是先進屋去吧,這里塵多?!?/br> 她擺擺手:“不礙事,我就看看,這叫什么名字呀?”她隨手指著腳下一盆問道。 那宮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還真沒見過這種身份的“沒見過什么一樣”的人。不就是幾盆子鮮花么?這都能好奇地瞅個半晌?!盎乜ぶ?,此花花瓣重疊圓厚,不露花心,是西番蓮中的朝影?!?/br> “哦,朝影。這個名字好聽?!彼π?,“那這個叫什么?”“回郡主,是黃金盞?!薄斑@個呢?” 不等宮人回答,有人已經搶先說話了:“想不到他會喜歡這種癡人,問這種無知的問題,嘻笑之間盡顯天真?!?/br> 一聽這話就像是找茬兒的,丫的,我賞個花問個名字怎么啦,也不知道是誰,顏傾猛然抬頭。 在看清對方的面容時,雙方都是一怔。 指揮的宮人趕緊上前,跟蘇晚晚見禮:“蘇小姐?!碧K晚晚揮揮手讓他退到一邊去。 她怎么會在這里?不會是來跟她搶相公的吧。 蘇晚晚一身鵝黃色的縐紗秋衫,怔了一下,隨后放松了神色,群袂飄飄地朝她走了過來,嫣然一笑:“扶安郡主?江夫人?世子妃?”因為晉陽侯就江洲一個兒子,江洲理所當然地成為世子將來繼父侯爵,只是冊立的早晚而已。 顏傾愣了一會兒,她想,她應該裝作一副不認識她的樣子,于是笑問:“姑娘是誰?怎么會認識我?” 蘇晚晚嘴角一抽,冷冷地嗤笑一聲:“我當然認識江夫人了。江夫人,可否與我借一步說話?” 顏傾繼續對她笑,轉身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昂??!?/br> —— 魏后想了想,決定先試探一下蘇夫人的態度,突然轉了話題問她:“阿瀅啊,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那個丟失多年的女兒突然就被尋回來了,還嫁了人?” 起初,蘇夫人臉上還掛著輕松的笑容,聽魏后這么一說,立時變了臉色,緊緊地攥住魏后的袖子猛力地搖晃起來,眼中淚花盈盈:“姑母是不是有消息了?啊,陛下是不是找到她了?姑母快告訴我?!?/br> 看著她像患了失心瘋的模樣,魏后心中憐惜不已,連忙拿雙手握住她的雙手:“阿瀅啊,我是說如果啊?!痹捯徽f完,魏后能感覺到被她握住的那雙手的溫度正漸漸流失,魏瀅明亮的眼里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次化為灰燼。 魏后也很無奈,心想:她這個激動的樣子,若是告訴她真相,讓她暫時不要相認肯定是不成了,便橫下心道:“沒有,沒有消息。不過,我今日見了長樂的兒媳婦,覺得那孩子跟你長得有幾分相似,才想起了你那個丟失的孩子?!?/br> 聞言,蘇夫人沉暗的雙眸再次一亮。 —— 池水清如明鏡,倒映著兩個麗影。秋風一掠,漾起微微的漣漪,美人的面孔也越來越模糊。垂櫻的葉子已經落盡,光禿禿的點綴在池水周圍。 蘇晚晚指著眼前那面能夠重圓的破鏡,說道:“以前,我的母親,也就是如今的丞相夫人魏瀅,經常和他的母親,也就是長樂公主,一起坐在這里彈奏琵琶。有一回,還遇見了他的父親,江夫人,你現在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吧?” 顏傾垂下眼睫,望著池中一尾尾游動的錦鯉,笑道:“小姐所言有理,我確實是個癡人,除了聽出蘇夫人是你母親,還是不知道小姐是誰?!?/br> 蘇晚晚呵呵一笑:“江夫人說的是哪里的話,知道蘇夫人是我母親還不知道我是誰?” “難道知道了陛下是誰,就一定知道他有幾個女兒,叫什么名字?”顏傾笑笑:“恕我還是不知道小姐的名字?!?/br> 蘇晚晚斜睨了她一眼:“沒關系,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知道你現在是扶安郡主,江夫人。同樣的道理,你只需知道我是蘇家小姐就可以了,同時,你還應該知道,我還沒有出生,便和他定下了婚約,那時,你還不知道在哪里呢?哦,對了,那個時候江夫人還不是郡主,仍是個出身低賤的民間丫頭。哼,我想,其實我多慮了,你不用裝了,你早就知道我跟他的關系不是嗎?” 顏傾笑笑:“哦——原來你們以前有過婚約啊,唉,真是可惜!看來蘇小姐跟我們江郎還是無緣啊,還未出生就定下的婚約想不到卻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