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她全神貫注地望著他的一舉一動,聚精會神地聆聽著他的講解,復問:“從下邊的孔中穿出?可是那孔小得幾乎看不見,要怎么穿——” “穿”字的尾音還卡在喉嚨里,她的唇已經被堵住,要說的話已被他覆上來的唇掩埋。她踮起了腳尖,與他就這樣隔著窗子親吻。江洲含著她的唇,以靈活的舌頭撬開她的貝齒,探入她口中,細細尋覓著她唇齒間的香氣,他很快尋到她的丁香舌,以舌頭覆于其上,細細交纏一番,又靈活地卷入自己口中,月光灑在二人臉上,描繪出二人相錯的鼻尖輪廓。唇齒摩挲間,他清晰地聽到了她細若游絲的低吟…… 她蹙著眉把他推開,不滿地說道:“我的腳都踮疼了!”一番親吻,使她粉面微熏,勝過桃花,雪膚下隱隱泛著醉酒的暈紅,愈添媚態。 那蹙眉低首,凝眸顧盼,推拒之舉都讓他魂消。江洲一笑:“那就別踮腳了?!彼雮€身子都傾過窗子,摟住她脈脈柳腰,低下頭去,繼續咬她的唇,她的心弦顫動,開始生澀地回應,他只覺得她舌吐丁香,香馥襲人,吮唇呷舌,輾轉流連,欲罷不能。 藤蔓纖纖,夜風細細,月光如水如銀,nongnong寒露悄然降臨,沾濕人衣,無聲無息。 立中宵 偶有片刻,萬籟俱寂,天地之大,好像萬物都已銷聲匿跡,徒留亦真亦幻的桂魄里長久親吻的二人。藤蔓高低輕垂,一壁隨風搖曳,一壁撩人心弦。直到頭頂葉子上的露珠慢慢滑落,滴在二人鼻尖,發出一聲清響,江洲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她,輕搓她的衣袖,發覺有潮潮的水汽,江洲把她緊箍在懷里,微微喘息,平復好紊亂的心緒,柔聲問她:“冷嗎?” 她亦氣息紊亂,搖搖頭,靠在他懷中嬌喘,耳朵貼著他的胸膛,聽見他有力的心跳,他的胸膛里仿佛燃著一堆火,很快灼熱了她的臉,溫暖了她整個身子。 細想方才一幕,顏傾的腦袋不由一熱,繼續遐思如潮,窗外不遠處起了落花的天籟,落聲寂寂,旋斷旋續。江洲知道時辰已經不早了,不該繼續打擾她休息了,垂首與她耳鬢廝磨一番,復在她耳邊低語:“如今,你與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往后就是我的人了,可不能轉變心意?!?/br> 她把頭埋在他懷里,也沒有作答,心想:他真是多此一舉。 江洲又把她的身子搖晃了一下:“聽見了沒有?收了我的信物,可不能轉變心意?!蓖炅?,他又猛力地把她的身子搖晃了好幾下,這才聽見她用細如蚊蚋的聲音嗯了一聲。江洲心花怒放,又低頭在她臉上那塊胎記處反反復復地親吻,依依不舍道:“等我娶你?!?/br> 她瞇起眼睛粲然微笑,伸臂把他的腰緊緊攬住。貼在他懷中的臉溢滿了喜悅的神色,得不到滿足似的,不停地在他懷中拱來拱去。 江洲不忍分開她,細細撫摸她烏黑的頭發,又和她擁抱良久,才慢慢地掰開她的手道:“時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該回去了,你先過去休息,看著你睡下我再走?!?/br> 她也十分不舍,抬眸詳細地審視了他一番。才戀戀不舍地轉身赤著腳往床榻前走,快接近床榻時,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趕忙跑去了他跟前。 江洲一笑:“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我?” 她絞了絞手指,一咬牙說道:“明天跟我一起出去吧。我也有一樣東西要給你看?!?/br> 江洲很是驚訝,因為他一直覺得是自己在厚著臉皮、鍥而不舍地追求著她,她一直表現得很拘謹,甚至對自己的親近有些抗拒。以前邀請她一起出去多么艱難啊,她總是要拉上王隸?,F在,她竟然會主動提出要和他一起出去,還要給他看樣東西,此刻,他喜悅的心情已經難以形容了??墒?,她卻說得這樣晚…… “去哪里好呢?”她自言自語,似乎忘了自己還在那里中過一箭,更不會考慮那里是不是還存在危險。抬首對他粲然一笑:“還去上回我們騎馬一起去過的地方吧,明天辰時我們約在那里見面怎么樣?” 他怔住,不想拒絕她,可是他又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踮起腳尖快速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又低下視線,紅了臉,嚶聲細語道:“明天,我會早早地在那里等你的?!?/br> 他心中涌上一股暖流,語氣堅定地說道:“等我?!?/br> “你也早些休息?!彼龑λ⑿?,轉過身子,不斷遐想著明日和他見面的情景,想著想著不自覺地笑了。然后又快速跑回去勾住他的脖子,主動對著他的唇親了一口:“明天記得給我看雙魚!” 他腦袋一片空白,渾身僵硬地怔在原地,呆愣愣地望著她蹦蹦跳跳地撩開紗帳,她去了床上,對著他側躺。然后,透過朦朦朧朧的紗帳,他清晰地看見她睜著那雙滿含期待的眼睛凝視著自己,他不想離開,就希望這樣靜靜地看著她,那一雙眼睛明亮,像兩汪明澈的秋水,倏然對著他一彎,紅唇也上揚到一個美麗的弧度。 不知與她對視了多久,他才依依不舍地轉身離開了她的窗口,他穿行在林蔭花卉深處,顧不得分花拂柳,被露水沾濕了繡裳。 “明天記得給我看雙魚!”她的話語在他耳邊響起,滿含期待的眼睛浮現在他眼前,江洲愈發加快了本就急促的步履。 “還有一條在哪里?” “在我這里?!?/br> 他騙了她,那條魚并不在自己手里。當年與蘇家小姐定下婚約后,另一條就給了蘇家,如今,那條魚正在現在的蘇家小姐手里。他想:“那條魚應該是屬于她的?!倍o她的那條魚,是他自己的。 江洲離開后,顏傾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對那水晶魚墜子愛不釋手,捧著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徹底睡不著了,半夜里爬起來翻箱倒柜地找著可以儲藏它的匣子。翻找了許久,弄得滿身臭汗,終于找到一個差強人意的匣子,撣去灰塵,又細心地用袖子一遍一遍反復地擦拭。打開來,小心翼翼地把水晶魚墜子收了進去。等收好魚墜子的時候,一個時辰已經過去。她又精力旺盛地翻箱倒柜地挑衣服。最后又激動地掏出枕頭下的人|皮面具,開始坐在妝鏡臺前搗騰,等搗騰完了,天已經快亮了,她這才感到疲倦,爬上床迷迷糊糊地蒙了兩個時辰,聽到雞一打鳴,一骨碌爬了起來,忙忙碌碌地打水洗漱,梳妝換衣。 一切收拾妥當,她偷偷摸摸地跑去了馬廄牽出了阿美。直接去了上回和江洲一起騎馬的地方。她去得很早,抵達的時候,太陽還沒爬過山頭。她把白馬栓在樹上,靠坐在樹下開始等待著江洲的到來。 一個時辰過去,太陽漸漸從山頭爬起,她依然滿心愉悅,腦海中充滿了幻想,時不時地撫摸一下臉上那塊人|皮面具,她總是希望把她最美麗的一面展示給他看,雖然那不過是假的。 又一個時辰過去,太陽已經上了樹梢,她開始覺得無聊,站起身來摸摸阿美的鬃毛,自言自語地跟它聊起天來,依然滿心期待。 “喲!看樣子那丫頭還精心地為你打扮了一通呢!女為悅己者容,這話一點都不假?!蓖蹼`騎在馬上,視線從遠處的顏傾身上移開,對身邊的江洲道,“你過去跟她告別,我在這等你?!?/br> 江洲緩緩催馬上前,剛行了幾步,突然停下,遠遠地瞻望她的背影,橫下心來,調轉馬頭回來了。 “怎么不過去說一聲?難不成是怕過去了就舍不得離開了?”王隸調笑道:“江郎啊江郎,想不到你也有為情所困的一天?!?/br> 白了王隸一眼,江洲的視線又回到她垂在肩下的烏發上,淡淡說道:“走吧?!?/br> “真不過去?”王隸嚴肅道,“不怕她誤會?” 江洲心中掙扎了一通,依然堅持己見?!八缤聿欢际俏业??” 王隸嘿嘿一笑,酸了一句:“也對,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走嘍!”說完,揚起馬鞭開始趕路。 跟在王隸后面,江洲滿心愧疚,頻頻回首去看那個讓他心動的背影,聽見前面的王隸不住的催促,才趕緊跟了上去…… 第三個時辰過去,太陽已經爬過了樹梢。而江洲依然沒有出現,顏傾有些急了,站在廣闊的草地里,向遠處瞭望,卻望不見人煙。山巒間傳出一陣鳥語,她極目瞭望,一群白色的鳥兒排成了一列,飛向峰巒與天際相交的黛青色天際線。 又不知過了多久,太陽上了頭頂,藏起了她身下的影子。她無比心慌,頹然回到白馬身邊。 辰時早已過去,江洲始終沒有出現,她不知道為什么,他昨天明明親口答應過她的!難道是出什么事了?她匆忙扯下面具,一路快馬加鞭地趕回了家,直奔江洲所居的廂房,她什么都顧不上了,狂拍起門來。手拍得麻木了,依然沒有人來開門,她有些慌了,又去拍王隸的門,也沒有人開門。 “別拍了!”顏傾轉過身來,無所畏懼地望著她爹。 “他們今早一起走了?!?/br> “走了?” “走了?!?/br> 顏傾難以置信,江洲不但把她一個人晾在那里苦等,還不辭而別。 顏父面上沒有一絲表情,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也離開了。 “就這樣走了?”她喃喃自語,拼命忍住眼淚,把人|皮面具往地上一摔!在腳底下踩來踩去,嘴里恨恨地說道:“死江洲!讓你一走了之!讓你不辭而別!”踩著踩著沒力氣了,又把面具撿起來擦一擦,心疼地說道:“一走了之,看不到它了!”轉過身,無奈地自嘲:“浪費我一錠金子!” —— “我看你要一直悶悶不樂了?!蓖蹼`說。 江洲沉默不語,摸了摸身下阿丑的鬃毛,抬起眼皮對王隸說道:“快點趕路?!?/br> 王隸轉過臉去,哈哈大笑,引吭高歌起來。江洲在身后鄙視地看了他一眼,繼續思量心中的美人,他知道那人愿意為他枯立中宵,他也愿意為她摧眉折腰。 思如潮 心情大好的王隸幾度喜形于色,因其矢志不渝的追求,終于打動了顏父,完成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王隸難得看見江洲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且心情愉悅的人大都話多,憋不住內心的亢奮,王隸總是千方百計地找著話題想跟江洲搭話。 內心落寞的江洲早就心不在焉,也懶得理他。王隸收斂了一些極度亢奮的神色,把馬趕到他身側與他并駕齊驅:“你剛才到底是為什么不去見她?依我看,等不到你她鐵定要哭鼻子了?!?/br> “這不關你的事?!苯拚f著,想起她那雙滿含期待的眼睛,又浮現出她立在日光下羅裙翩然的背影,內心愧疚不已。 “方才你就不怕還有刺客,她有危險?”王隸故意問道。 江洲眺望遠方青山,泰然答道:“不會。那刺客連我的性命都不想取,更不會取她的性命了,再者,他只是孤身一人,已經被我射殺了。即便是要置我于死地的刺客,那我更應該和她保持距離了?!?/br> 王隸納悶:“我就不明白了,刺客背后到底是什么人,既然不想取你性命,又來行刺你做什么?如果是要置你于死地的刺客,聰明的,就會抓住她來要挾你?!?/br> 洲陷入了沉思,不回答王隸第一個問題,說道:“如果是要置我于死地的刺客,也不會抓她來要挾我,因為他們太聰明了,聰明反被聰明誤?!?/br> 王隸被他的話繞暈了,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也不再替他瞎cao心,只嘆了一口氣:“外人只看到你顯赫的出身,卻從來看不到這煊赫背后隱藏的殺機?!?/br> 江洲從來沒把那些危險放在心上,皆只視作遠岫輕云,心中好像可以過盡千帆,唯獨有關于她的那部分心事,既承載不住,又漂流不去。 王隸知道他在想什么,隨口說道:“放心,要不了多久又會見的,等我娶她jiejie的時候,你跟我一起去迎親。要實在是舍不得,你可以偷偷跑去跟她私底下見面嘛!”王隸說完,眼珠子朝他轉了轉,又嘻嘻笑笑地說道:“譬如,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披星戴月地遛到她的閨房,她說不定正在酣睡,你就從窗戶里爬進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們兩情相悅,她醒來見到你一定很驚喜,然后你們鴛鴦帳下……” 話還沒完,對上江洲的臉色,王隸再也說不下去了,只對他呵呵、呵呵地干澀地笑。 鴛鴦帳下?怎么可能,她還小。想起自己昨晚遛去她閨房外,江洲有些心虛,鼻子里哼了哼,嚴肅地掩飾道:“大丈夫光明磊落,我才不干這等偷偷摸摸的、類似于鉆xue偷情的勾當。更何況,男兒志在四方,現在不是一心耽溺于兒女私情的時候?!?/br> “哦,的確不是耽溺于美色的時候,但是你已經魂不守舍了。嗯,你的確不干鉆xue偷情的勾當,但你干夜探香閨的勾當?!蓖蹼`接著自說自話,“這有區別嗎?嗯……還是有的,那夜探香閨的行為聽起來好像就沒那么有傷風化了?!蓖蹼`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一個勁兒地講述著這兩個詞的區別:“一說這鉆xue偷情嘛!似乎就想到了一對有茍且之私的狗男女,二人風花雪月的行為會讓人不齒,會招來唾罵。這夜探香閨嘛!倆人的形象好像就莫名地高大起來了,因為倆人情比金堅,所以男人要趁著月色夜探香閨,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只可惜春宵苦短……探完了香閨,倆人好像就海誓山盟、一個非卿不娶、一個非卿不嫁了。唉噫——說白了,其實都是同一種讓人不齒的偷偷摸摸的行為?!?/br> 江洲抿了抿唇,沒了話,心中不平:自己既沒鉆進去,也沒探進去,還隔著一扇窗子呢! “雖然會惹來閑言,但她早晚還不是讓你收入房中為妾?所以嘛,你可以試試?!蓖蹼`抬起眼皮、若有深意地看著江洲道。 “誰跟你說我要讓她做妾的?” 王隸驚訝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半晌:“我看,她不僅是替你擋了一箭,還迷了你的心竅,可你不是已經有了婚約了嗎?到時候我看你怎么辦,真要娶她為妻?” 江洲移開眼睛,隨意往四處掃了掃,視線隨著天邊的鳥一起滑翔,倦鳥歸了巢,他的心仿佛也找到了棲息的地方,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平靜,最后將實現定格在樹杈間的巢xue之上。 他說:“她值得?!?/br> 聽出他語氣的強硬,又見他神色的篤定,王隸的內心也不禁生了感觸,王隸爽朗一笑:“你想跟我做連襟,我可是榮幸之至啊?!?/br> “哼!”江洲對他一笑,諷道:“可別高興得太早?!?/br> 王隸不再跟他耍嘴皮子,想起了正事,疑惑地詢問江洲:“好幾天我都沒見著阿六了,你把他弄哪兒去了?” “我讓他去查一些事?!?/br> “什么事?” “和你的婚姻大事無關?!苯拚f完就騎著駿馬從他身邊一躍而過,向著青山奔馳而去了。 王隸兀自笑了笑,也甩起了馬鞭。 她真是恨死江洲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也不打聲招呼,一個人坐在房里悶悶不樂,不吃不喝,越想越生氣,昨晚還說讓自己等他,說好的今天給她看雙魚的呢!到了晚上,她實在是餓的不行了,又爬起來吃東西,管家送來的飯菜早都涼了。 顏傾一邊扒著飯菜往嘴里咽,一邊想著,也不知道他離開了這里會去哪兒,會跟著王隸一起去阜陽嗎?窗外的樹葉在月光里靜靜地凋落,秋天來了,他卻走了。她走去窗前,倚窗望月,成玦的缺月垂掛在疏枝間,飛霜在空里流淌,在澆花用的蓄水缸里瀲滟地跳蕩,她想他此刻或許還在沉沉的暮靄中策馬疾行。 她默默地對著明月傾吐衷腸,如果明月可以傳達心事,那么,在深山里夜行的他,只要一仰頭就可以望見頭頂的山月。然而,她又很快落寞下去,因為她知道萬物無情,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風空落眼前花。 室內的水晶簾幕被風吹得微微晃動,相互碰撞時發出清越的聲響。顏傾側過臉來,望見水晶里掠過的浮光,想起了魚墜子,遂輕輕從匣中取出捧在手心觀望,也許睹物可以思人。 顏家女 王隸一走,青鯉不日便返回了顏家。 “姑娘,你瘦了!”這是琥珀見了顏傾的第一句話。顏傾摸摸她的臉,笑嘻嘻的一一打量著妙兒、琥珀和她jiejie。 琥珀望著她尖了的下巴,鼻子一酸,說話的聲音軟了下來:“奴婢不在你身邊,肯定都沒人伺候你?!?/br> 顏傾想安慰她幾句,青鯉卻走上了前來:“我也瞧著,meimei瘦了?!鼻圊幟哪樀?“瞧你,這下巴都尖成什么樣了!” 不想告訴她們這中間的曲折,顏傾忙把她們請進屋子里說話。 “當初偷跑回來做什么?肯定沒少挨阿爹一頓罵吧?”青鯉在她跟前坐下問道。 “沒有,阿爹沒怎么責怪我。我那時從姑母家偷跑出來,倒是讓姑母和jiejie擔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