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好在磨合一段時間之后,也就好了。 眼看成親的日子將就在眼前,裴炆出現在楚家的頻率越來越高。 一開始楚陽娿以為他是少年心性,忍不住想來見她。過了一段日子,她終于隱隱察覺,裴炆似有話要與她說。 楚陽娿本來打算等他自己開口,誰知那人每次都是欲言又止,最后直到離開也什么都沒說出來。 楚陽娿無奈,只好自己親自問他,到底是有什么想說或者想問的。 裴炆不敢看她的眼睛,躊躇良久之后,終于咬牙問道:“楚姑娘你……真的愿意同嫁于在下?” “你以為呢?”楚陽娿好笑:“難道我們定下來的親事,是開玩笑的不成?” “可是,可是你真的想好了沒有?”青年很是忐忑,他看著她,幾近哀求:“你要是后悔了,隨時可以退婚,裴家什么都不會說,畢竟是我莽撞在先?!?/br> 青年站在那里,好似手腳都沒有地方可放了。 楚陽娿看著好笑,調侃道:“公子這樣推脫,難道是因為突然反悔,厭惡官官是再嫁之人?” “不是!當然不是?!迸釣杉钡溃骸爸挥性谙屡洳簧瞎媚?,那里敢嫌棄姑娘。只是……只是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一不小心便是萬劫不復,姑娘你,千萬要慎重?!?/br> 說道最后,青年眼圈都紅了,楚陽娿只覺得心里脹脹的,又酸又甜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等她吸一口氣再想說什么,那人卻已經轉身跑掉了,余下楚陽娿,看著他的背影好笑又感動。 這人真是純真又善良,此次自己運氣不錯。 可惜她到底高興的太早了,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歡喜的日子也就這么幾日,更沒有想到,自以為聰明的她,根本就理解錯了裴炆那些話的意思。 第127章 良成吉日,新婚之期。 誰也沒有想到,這千挑萬選的好日子,居然下起了雨。 從婚期前三日,一直淅淅瀝瀝,原本還期望正期那日會雨過天晴,可惜天公不作美,迎親那天雨反而更大了。 婚宴喜事,這種大日子都是經過驗算的,不能隨便更改。天公不作美,安國府還好一些,只需要麻煩一點,多花些精力把喜宴辦好。裴家就可憐的多了,酒宴場地都要跟鄰居借。 楚陽娿的婚事是王氏一手cao持的,忙前忙后,直到楚陽娿的花轎出門了,她才松一口氣。 這是她從娘家回到安國府之后cao持的最大的一件事,雖然老天不給面子,雨下個不停,但好歹沒有出任何差錯,順順利利把婚事辦完了。 不僅是辦完了婚事,經過這場婚宴,作為長媳的她,總算將之前被牟氏握住的權利全部收了回來。 現如今,她雖無兒子撐腰,有老爺子做主,卻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負的了。 楚丹陽沒有急著回家,而是留下來陪王氏說話。 這兩年母親回了娘家之后,自己在婆家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現在母親回來了,她的腰桿總算能值得起來了,要是這胎能順利生下兒子,她才真正算是揚眉吐氣。 王氏看著女兒高挺的胸部與圓滾滾的肚皮,念叨道:“我早派人給你說了,你挺著大肚子,這么大的雨天兒,就不要過來了,做什么你就是不聽話?!?/br> “官姐兒成親我哪能不回來,再說,我身邊有人伺候呢,不會出事兒?!?/br> “那也不行,要是一不小心,碰到什么不干不凈的,那可怎么得了!你不為你自己想,也該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蓖跏蠂@口氣,說:“我這兒忙的不著地,也分不出手來照看你,你呀,就不要讓我cao心了。我跟佛祖許下宏遠,只愿你這胎安安穩穩生個小哥兒,便是讓我減壽十年我也愿意?!?/br> “娘,您快別說這樣的話,肚子里這可是小輩,還沒生出來就聽你說這些話,可不是折煞了他了?!背り栔钡卣f:“我明白娘是擔心我,可官姐兒成親,我這個做jiejie的,哪里能不來呢,況且,我也想來看看娘?!?/br> 自從楚天陽失蹤,琴陽遠嫁之后,大房算是徹底失勢了。父親一心想要生出嫡子,為此鬧著要休了母親。王氏不得以,回了娘家一住就是兩年。所幸惜老爺子是個頑固的,不同意楚圻休妻,加上牟氏作死得罪了楚陽娿,王氏這才能夠回到安國府。 這些事,不說出來,她們心里都清楚的很。如今這安國府上上下下,都要看頻英閣的臉色過活。楚陽娿嫁人,她這個jiejie,便是為了母親在家日子好過些,也要給面子親自回來一趟。 只是相比起楚丹陽擔心王氏在安國府的生活,王氏更加擔心她在英國府的處境。 “你成婚這些年,孩子生了四五個,如今就巴望這一胎了,千萬可不能出差錯?!蓖跏隙谒溃骸叭缃裎以诟?,除了這大房太太的身份之外,唯一的依靠,也就是你了。你要是立不住腳,我還有什么指望?老四這回去徐州,就是想把寧氏接回來,所幸武夷山有規矩,不讓出了家的女人還俗。如若不然,讓寧氏回來,這府上,哪里還有我的立足之地?便是暫時寧氏不回來,等楚熠陽成了親,這管家大權,也是要旁落的。你要明白,你站住了腳,才有我的臉面?!?/br> 王氏說著,難免傷感起來,現在丈夫是徹底厭棄她了,老爺子跟老四楚域給她臉面,也這臉面也不是萬能的。 沒有兒子,就什么都不是。 正因為明白這一點,她才更加擔心女兒的將來。 楚丹陽自嫁入英國府之后,這些年接二連三生孩子,卻連著生了四個閨女,還有一個剛生下來就夭折了。 如今蕊姐兒也五六歲了,若沒有弟弟,以后如何說親? 她娘生不出男孩,外人也會說閑話,說她成親之后是否也跟她娘一樣只能生閨女。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事,就怕楚丹陽再不能生下兒子,不久夫家就要另想他法了。好一點的話娶貴妾進門,要是英國府一狠心,直接以無所出的借口休了她,那才真正求告無門。 王氏的擔憂,楚丹陽哪里不明白,可是她自己生孩子都已經生怕了。一個又一個的女兒,生的她噩夢連連。若不是生下兒子才有出路,她真是恨不得一碗絕育湯灌下去,讓自己這一輩子都不用再生孩子了。 可是沒有法子,她只能繼續咬牙忍著。肚子里這個,都六個月了,自懷上之后,她時常夜里驚醒,生怕這一胎又是女兒??墒怯惺裁崔k法呢,她只能繼續生,直到生出兒子,恐怕才能結束這杯噩夢產生的日子。 “若是天陽在就好了?!?/br> 良久的沉默之后,母女兩人都忍不住想。 是呀,要是楚天陽在,她就是無可撼動的世子夫人。丈夫不會厭棄她,更不敢說什么休妻的話。要是楚天陽在,楚丹陽在英國府的日子,也不會那么艱難。 只是,誰也不知道楚天陽去了哪里。 王氏想到兒子,又是傷心又是生氣,她沉默半晌,終于不愿繼續想了。 “說那個狠心的孽障做什么,我就當沒生過那個兒子,娘就生了你這一個閨女,娘可只有你了?!?/br> 楚丹陽也嘆氣:“我有時候也在想,外面那么亂,說不定哪日,他就回來了呢?!?/br> “那孽障,回來我必要打斷他的腿?!蓖跏先滩蛔〖t了眼睛。楚丹陽見狀,也不敢多說了。 母女兩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楚天陽的事,轉而說起了其他。 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楚天陽早就回京了,而且就在她們眼皮子底下晃了不少日子,只是誰也沒有發現而已。 現如今整個安國府,頭一個直面他的人,就是剛剛嫁入裴家的楚陽娿。 而地點,居然是在她的新房里。 楚陽娿不是頭一次結婚,對這結婚的程序,心里是無比清楚的。只是她沒有想到,自己就算結兩回婚,也還是不能正常地度過新婚之夜。 上一次是云起看不上她,新婚之夜自己抱著被子各睡各的了,這一回,她蓋著蓋頭,還為自己做心理建設,羞澀地想著待會洞房時要是尷尬了該如何是好。結果蓋頭被揭開,楚陽娿抬頭一看,看到的不是自己的新郎官,而是另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她被嚇得愣在了當場,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楚……天陽哥哥?”楚陽娿愣愣地回神,不明白自己的新婚之夜,為什么新郎不見,出現在新房里的事楚天陽。 幾年不見,楚天陽已經變成了一個英俊成熟的青年,他修眉朗目,笑容和煦,一身青衣長袍,沒有了從前的雍容華貴,卻多了幾分風雅斯文之氣。他微笑著看著楚陽娿,明明因為楚陽娿一眼就認出了他顯得很高興,嘴里卻道:“官兒認錯人了,再下裴碩,不認識什么楚天陽?!?/br> 楚天陽的容貌變化實際上并不大,但他留了胡子,而且氣質也改變了很多,不熟的人突然見到他認不出來很正常。但楚陽娿跟他一起長大,不可能認不出來。 楚陽娿不明白他為什么不愿意承認自己是楚天陽,更加不明白的是——“我不管你是誰,但這里是新房,不知道你為什么出現在這里,但請你馬上離開?!?/br> 新娘子的搞頭只能新郎揭,這人居然不懂規矩地揭了她的蓋頭。 聽了她的話,男人卻笑道:“問我為什么在這里,那你猜猜看?” 楚陽娿抿著唇,一言不發。 她隱隱有了不好的感覺,但是她并不決定自己是不是多想了,所以她只能靜待其變。 只是,比起耐心,楚天陽顯然要比他充足多了,她不說話,那人也不著急。人家捧著酒杯,一個人自飲自酌,也很自得。 楚陽娿等了半天,也沒有等來能給她解釋的裴炆,到最后,她只能忍著耐心問:“你為什么在這里?” “不是讓你猜么!你猜不出來?” “……” 正是因為有了不好的預感,她才會這么問, 他不說,楚陽娿只好顧左右而言他。她笑了笑,說:“天陽哥哥,這幾年你到哪兒去了?大伯娘找了你好久,她要是知道你回來了,一定會很高興的?!?/br> “我說過了,我是裴碩,根本不是你口中的楚天陽。官兒記性可真不好,剛說完就忘了?!?/br> “你說你是裴碩你就是裴碩了?楚天陽,你可真是個孬種?!背枈銘崙嵉溃骸澳阕约鹤鱿碌膼菏?,自己一走了之。你可知道,心怡jiejie那次傷了身,這一輩子都不能再生育了,她的夫家若不是看在安國府的面子上,早就將她休了。琴jiejie被遠嫁他鄉這么多年,連家都不能回。還有大伯娘,楚天陽你不知道吧,你一失蹤,大伯為了嫡子,想要休棄大伯娘。大伯娘在娘家一待就是兩年,哦對了,還有丹jiejie,她沒有你這個未來國公爺兄弟撐腰,被個小妾騎在脖子上耀武揚威。你這個罪魁禍首毫無擔當,在犯下大錯之后只知道逃避?,F在更不得聊了,居然頂替了別人的身份,想要當什么裴家大公子,你到底有沒有良知?” 楚陽娿義憤填膺,以為說了這些話,楚天陽總會意動。誰知這人一點都不在意,臉上還帶著盈盈的笑意,說:“楚家那幾位出嫁的小姐,不過是求仁得仁,在夫家過的如何,都是她們自己的選擇。至于世子夫人么,不是已經從娘家回來了庅?” 楚陽娿一愣,突然想到了楚佩陽。 是的,楚佩陽突然回來,她光只覺得奇怪,卻無論如何也查不到她身后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現在,她終于想到一些可能。 為什么楚佩陽一回來就想方設法找安國府的麻煩,之后牟氏算計她,她一氣之下求老爺子請了王氏回來。 這些她自以為盡在掌握的事,算來算去,居然都是照著別人設計好的路線在走。 而這個人,除了楚天陽,不作二選。 他不是突然回來的。 楚陽娿忍不住猜測,可能楚天陽在京中蟄伏的時間,比楚佩陽還長。 誰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這個瘋子,現在找到了自己,絕對不僅僅是來跟她聊天而已。 楚陽娿靜靜地看著楚天陽,良久之后,問:“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什么,官兒不知道么?”楚天陽看著楚陽娿,淡淡地說:“這世上所有東西,對我來說都唾手可得,反而是我真正想要的,卻總不能如愿以償。月氏如此,我越是心心念念無法忘懷,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男人說完,房間里陷入一片死寂。 楚陽娿猛地站起來,不顧一切地往出跑。 楚天陽也不在意,只端著一杯酒,施施然地跟在她身后。 楚陽娿推開房門,跑了幾步,就看到身穿喜服,一臉恓惶地站在那里的裴炆。 楚陽娿一看到他,立刻沖到他面前質問道:“裴炆,這是怎么回事,嬤嬤們都去哪兒了,怎么讓人進了新房!” 裴炆看到楚陽娿,顯然也是一驚,然后,他看到了她身后跟著的楚天陽,便羞愧地低下了頭。 “你說話呀!” 楚陽娿推了男人一把,卻發現她的新郎官,跟個木樁子一樣站在那里,根本就沒有準備回答她的問題。 楚陽娿的心沉到了谷底。 這時候,楚天陽已經走到了他們前面,男人不疾不徐地在她面前站定,然后道:“天色晚了,下人們忙了一整日,這會都回房歇息去了,官兒想要什么,跟哥哥說便是?!?/br> “哥哥?哼,你不是不承認你是楚天陽嗎?” “我是裴炆的哥哥,自然也是你的哥哥?!蹦腥苏f著,就要來牽楚陽娿的手。楚陽娿手一甩,躲開了。她瞪著裴炆,聲音幾乎在顫抖:“裴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