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可是雨這么大,娘被淋的生病了如何是好?” “那屋子可是不久前才檢修過的,房上磚瓦都好好的,哪里就能漏雨了?肯定是辦事的下人胡言亂語。姑娘您快回去吧。這大半夜的,您一個人跑出來,要是吹了風受了涼該如何是好?” “嬤嬤,我真是擔心我娘,我知道您是jiejie的人,可是嬤嬤,將心比心,母親雖有錯,但這幾年也受到懲罰了,為什么jiejie就不能寬宏大量……” “喲喲!”丁嬤嬤趕緊打斷了她:“瞧姑娘說的,難不成這還是咱們姑娘的不是了?四太太當年那些事,可是有四爺和老爺子親自發落的。姑娘要覺得冤枉,自去找老爺子伸冤求饒,何必來咱們姐兒跟前說這些話。她小小年紀,跟姑娘您才相差一歲呢,哪里就有那本事做這么重要的決定了?姑娘若是來說這些,可不要嫌嬤嬤我說話難聽,所謂一報還一報,人呀,做下錯事,總是要認的?!?/br> “你……”楚佩陽見她這么譏諷自己,怒不可遏。但有所謂奴大欺主,丁嬤嬤是楚陽娿身邊最得重用的嬤嬤,在北苑,幾乎是橫著走的。她是家里的主子,倒是可以說她沖撞自己,然后將她責打一頓,可之后,這嬤嬤有的是辦法折騰蕭氏,這就讓她不得不投鼠忌器了。 無可奈何,她只要咬了咬牙,道:“我要見十二jiejie,請嬤嬤通傳一聲?!?/br> “抱歉了姑娘,白日天熱,姐兒受了暑氣,身上本就不好,如今才剛睡著呢?!?/br> 丁嬤嬤笑容和藹,可就是不愿意傳話。 “你好大的單子,我有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不通傳?!背尻柵?。 丁嬤嬤依舊笑容可掬:“姑娘息怒,您是主子,咱們是奴才,奴才可不能像主子一樣愛做什么做什么。作為奴才,最著緊的自然是主子的身子,其他事都得的靠后。姑娘寬宏大量,總能明白奴才們的難處不是?” “是呀,十四姑娘,您快回去吧,這大半夜的,您跑出來,又連個下人都不帶,咱們可是萬萬不敢方您進去的?!贝藭r清風也插嘴:“您這說的是有事相求,可這半夜三更,您一個人跑出來,若有個什么磕著碰著,那還不是咱們姐兒的錯了?我們這些奴才命小人微的,還指著姐兒活命呢,您就大人大量,不要為難咱們了?!?/br> 兩張嘴一個比一個利索,楚佩陽愣是說什么,也不讓見楚陽娿,無奈之下,只好恨恨地瞪了緊閉的房門一眼,跺腳回去了。 楚陽娿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說話,睜開眼問:“是什么人來了?是不是有急事?” 這大半夜的找來,肯定是急事。 丁嬤嬤道:“是十四姑娘,說流溪閣漏雨,想找姐兒拿鑰匙,給太太換個干爽的屋子呢?!?/br> “頻英閣離流溪閣那么遠,她竟然一下子就曉得那邊漏雨了?” “可不又是找借口呢么,不過已經被我打發回去了,姐兒睡吧,這會還早呢?!?/br> 楚陽娿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翻個身,又睡過去了。 日次學堂,從頭一課開始,楚陽娿中感覺到一股冷冷的視線追隨著自己。不用過多尋找,就知道是楚佩陽。 楚陽娿也習以為常了,自從蕭氏被囚禁之后,她早就做好了被楚佩陽仇恨的準備。 有什么辦法呢?她們的立場不一樣,天生就站在對立面。還是爹爹說得對,就算以前她們再怎么要好,最后,終究會因為蕭氏而反目。反目之后,曾經要好時對彼此的了解,就會成為傷害彼此的武器。 楚陽娿很慶幸父親的提醒,也很無奈命運的游戲。 “meimei,你脖子上戴的什么?拿下來給我們看一看好不好?” 楚燕陽聽說楚陽娿得到一對稀有的鐘山玉佩,早就心癢了,今日一看見她,就打定主意,想要看看傳說中的鐘山玉到底是什么樣子。 楚陽娿低頭看看自己的脖子,明明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楚燕陽到底是怎么看出她脖子上戴有東西的? 這是云起送來的禮物,不管那個人怎么樣,首先這禮物本身,她是真的很喜歡。所以一到手就取下原先的纓絡圈子,換了玉佩戴在脖子上。 聽見楚燕陽問,她有些不想拿出來給人看,干脆嫁假裝沒有聽到,一味低頭寫字。 楚燕陽見她不理自己,心中不滿,可她話都說出去了,要是不達到目的,面子上很是過不去。 于是她干脆跑到楚陽娿跟前來,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笑著說:“十二meimei,你就讓我們看看吧,鐘山玉名氣大的很,每年上供給皇上的,也就只有那么幾塊呢,現在你有,正好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界吧?!?/br> 人家都這樣說了,楚陽娿實在不好再藏著掖著,否則顯得太過小氣。 于是她無奈地將玉佩拿出來,說:“這玉的確品質上佳,不過我覺得比起它的名聲,到底還是達不到那種程度。這一塊玉,大約是鐘山玉中質地不那么好的吧?!辟|地好的當然是要上供給皇帝了。 楚燕陽拿在手里看了看,真是越看越愛不釋手,忍不住想要取下來:“哎呀,真好看,meimei你取下來給我戴戴看,我就戴一下,馬上還你?!?/br> “這可不行?!背枈惆延衽迨栈貋砣M領子里,道:“其他倒還好說,唯有這一樣,旁人是不能給戴的?!?/br> 楚燕陽既然知道這塊玉佩,想來肯定也知道這是她的未婚夫送給她的,算成定情信物也不為過。 要是一般的人,明白她的意思,肯定會知難而退,不會再說要戴的話。 誰知道楚燕陽卻開始裝傻了。 她挽住楚陽娿的胳膊耍乖賣蠢地說:“我知道此玉是meimei的心愛之物啦,但是我們是什么關系?咱們是親姐妹,又不是外人,戴一戴也沒有什么?!?/br> 楚陽娿但笑不語。 楚琴陽癟嘴:“人家都說了不能給別人戴,那東西本來也就沒有給別人戴的道理,還厚顏無恥地裝傻充愣,到底要不要臉了?” 楚燕陽臉上一紅,訕訕抽回手,坐在一旁掉眼淚去了。 楚琴陽冷笑:“裝什么小白花,好像別人欺負了她似得,真是莫名其妙?!?/br> “琴陽jiejie,你就別說他了,燕陽她都哭了?!卞X昔靈一向不分事情對錯,只要是誰哭了傷心了掉眼淚了,就默認對方需要自己的幫助。 尤其楚燕陽還被楚琴陽諷刺了一頓,更加覺得楚燕陽可憐了。 于是她對楚陽娿說:“官兒meimei,燕陽她只是想看看你的玉佩,你就給她看看吧,看看又沒有什么?!?/br> “剛才她不是看過了嗎?”楚陽娿笑問。 錢昔靈想了想,說:“鐘山玉本就稀少,我聽說連皇上也沒有幾塊呢,燕陽jiejie她好奇也是正正常的。不說她,就是我們也很好奇呢。我們都知道meimei的玉佩很重要,但是給燕陽jiejie戴一戴也沒有什么不是么?” “是沒什么?!背枈悴坏人吲d。直接說:“要是我不愿意呢?” “你……你怎么可以這樣……”錢昔靈沒有想到她會這么直白,一下子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你怎么能這樣呢?燕陽她不過是好奇想戴一戴,大家都是姐妹,你這樣也太不應該了?!?/br> “哦?!?/br> 楚陽娿鼻子里應了一聲,不理她了。 錢昔靈委屈不已,也紅了臉,欲言又止的,不曉得想說什么。 楚琴陽見狀,忍不住嗤笑出聲,這回連錢昔靈也開始掉眼淚了。 錢昔靈,錢家嫡女,本是老太太的娘家孩子,之前投奔而來,原本老太太過世之后,她就應該被送回家的。 可是錢家沒有說要來接她的話,她自己也吵著思念老太太,想要天天在她牌位前上香,加上有楚燕陽和楚佩陽,以及楚素陽的求情,便留了下來。這一留,就是幾年,她將會從安國府楚家這一點,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錢昔靈不走,王氏更加沒有自覺把王心怡送回去。就這樣,楚家女學堂里面,規模不僅沒有變小,隨著大房幾個庶女入學,規模還越來越大了。 在眾多女孩子中,錢昔靈顯然是人際關系最好的。楚陽娿,楚琴陽,楚佩陽,甚至二房楚重陽那里,她都說的上話。每次姐妹們之間要是有什么爭吵,她都會充當潤滑劑,和事老的角色。但是,別人心里到底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楚陽娿一向不會跟別人上臉爭吵,一般小事吃虧也就吃虧了。但是她有自己的底線。自己真的不想做的事情,不論你哭鬧哀求,她都不會松口。 可惜,此前錢昔靈從未觸到她的底線,讓她以為楚陽娿是很好說話的人。至少跟楚琴陽和王心怡,甚至楚佩陽比起來,她真的是很大方的。 也正是這樣,今天她才敢自告奮勇替楚燕陽跟楚陽娿要她的玉佩戴。 只是,楚陽娿知道她的脾氣,在明明白白地拒絕她之后,就再也沒有搭理她的意思了。 在安國府,楚陽娿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 先生進來時,看見楚燕陽跟錢昔靈都在掉眼淚,就問:“這是怎么了?怎么都在哭?” 沒人說話,錢昔靈哭的更加厲害了,楚燕陽更是哭著跑了出去。 先生見狀,當然要追根究底。 “誰來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可是除了哭泣不止的錢昔靈之外,都沒有人開腔說話。 最后,還是王心怡解釋道:“有人強人所難,要戴別人不能給旁人戴的玉佩,人家不給,就開始哭了。先生,我們也不知道怎么勸?!?/br> “當真如此?”先生聽了王心怡的解釋,又問錢昔靈,錢昔靈哭泣不止,卻不分辨,顯然是默認了。 于是先生對她說:“既然如此,那就是你的不是。有些東西別人給你看,是人家的好意。但作為一個正直之人,不能次次強迫別人付出好意,因為我們任何人都不能將別人的好意當做理所當然的事。正所謂君子端正氣,不以悲懦而掩其惡,不以……” 正滔滔不絕準備借機為大家上一堂思想政治可的先生,發現自己話還沒有說完,原本應該虛心求教的錢姑娘,也捂臉哭著跑除去了。 先生十分莫名:“難道我說錯了什么?” “先生,想要戴人家玉佩的是楚燕陽,錢昔靈是相幫未果,她不是正主?!?/br> 好吧,原來不是一場小矛盾,而是內幕。 先生掃了一眼在場眾人,各個坐姿端正目光坦然。 不過他還是很快確定,那個倒霉催的被要玉佩的,肯定就是楚陽娿。 上了年紀年紀的老人嘆口氣,說:“此事她們沒有道理,但是你做的也不十分正確。你們都是女子,現在年紀還小,將來卻要遇見很多這樣的事。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因此就有那些人,佯裝成弱者,專干那強人所難毫無道理的事??墒?,這個法子卻百試不爽,可見人心是很好掌握的。因此你們即便有理,行事之時,也要講求方法。譬如現在,那兩位學生哭著跑了出去,過不久,你們該有人被叫去訓斥了?!?/br> 先生說了這么多,簡而言之,就是要正確地應對道德綁架的意思。 楚陽娿想了想,問:“那先生,學生該如何是好呢?為了不被責罰,要不學生也嚎啕大哭,勢必比他們哭的更加凄慘才能逃脫一劫?” “噗!”楚琴陽笑出來:“是個好方法?!?/br> 王心怡也跟著笑了笑。 先生十分無語。 正在這時候,聽說這邊吵架弄哭了兩個人的楚重陽,風風火火跑來看熱鬧了。 也不顧先生在場,一下子就沖了進來,問:“哎?聽說你們把十meimei跟錢表妹弄哭了?誰干的?” 大家都冷著臉,沒人理她。 楚重陽可不是個會看臉色的,見沒人理她,她的興致卻一點不低。直沖沖地跑來找楚陽娿:“不就是個玉佩嘛,也給我瞧瞧?聽說是鐘山玉,難不成……你是把四嬸嬸的玉佩偷來了?” 此言一出,楚陽娿滿頭黑線。 蕭氏是宮里出來的,以她在皇上跟前的受寵程度,有一兩塊玉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她一來就往楚陽娿腦袋上扣屎盆子,實在是讓人無法忍受。 偏偏,這讓一直壓抑著恨意的楚佩陽找到了契機。 “我母親的確是有幾塊鐘山玉,不知道跟jiejie的這一塊,有沒有差別……” “是呀是呀!”楚重陽哈哈大笑:“現在誰都知道是十二meimei你管著北苑呢,說不定看了四嬸嬸的玉佩也很喜歡。不過我想你是不會偷別人的玉的,哦,對了,把你的與拿出來給我們瞧瞧嘛,我娘昨天還說她都沒有見過鐘山玉呢,讓我拿去給她看一看?!?/br> 楚陽娿臉上黑的要滴出水來,比她連更黑的事站在講臺上的先生。 二房嫡女毫無教養,簡直無藥可救了。 “空口白牙,污蔑陷害,其心可誅?!毕壬曋仃?,咬牙切齒地說。 楚重陽聞言抓了抓頭:“先生你在說什么呀?我有沒有說十二meimei的玉佩是偷的,我就是想看一看而已?!?/br> 的確,她是沒有說她偷人家的玉佩,可是她的話,跟說人家偷了玉佩有什么區別? 都說最怕神一樣的對手,可很多時候,更讓人無處下手的,反而是豬一樣的對手。 楚陽娿抓住在自己脖子上亂扯的手甩開,冷聲道:“八jiejie,我知道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教養,也不要求你會說人話,可就是狗也知道懼怕,你這么隨意誣陷我,我現在就可以把你送到老爺子跟前你信不信?” 污蔑家人偷盜,這就是毀壞她的名聲,不光是對她自己,就是整個安國府的女孩,都有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