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這時候楚琴陽跟王心怡還有錢昔靈等人也回了教室。都在討論楚域的點評。 “四叔說行意很好,但是力道不夠,要多多練習?!?/br> “四叔也說我了呢,我就是帶大意,居然把墨跡粘到紙上了,哎,真后悔怎么沒注意一點?!?/br> “王jiejie,快把四叔賞你的珠子拿出來看看,是粉色的呢,真是少見……” 楚燕陽聽著她們說個不定,心里酸氣亂冒,但最終,她緊抿著嘴,默默地疊好了自己的字帖。 第45章 “世家……”皇上剛說了兩個,又是一陣猛烈得咳嗽:“世家……世家是禍,不可不防,你們咳咳……” “父皇,您別說了,好好歇息要緊?!笔拑缭朴窒肫鹉菚r的父親。 那記憶中威嚴高大的男人神情萎靡一臉潮紅,他擺擺手繼續未完的話:“世家是禍,不可不防,你們……你們定要齊心協力,斬草除根……” “嬤嬤你說,父皇說的世家是禍,究竟是什么意思?” 從宮里回來了幾天之后,蕭冪云終于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問邢嬤嬤。 邢嬤嬤嚇得差點跪下去,皇帝的話,哪有人敢亂傳的。急道:“太太,這話可千萬別讓人聽見,可是要掉腦袋的?!?/br> “這個我當然清楚?!笔捠喜荒蜔┑卣f:“我這不只是跟你說說么?!?/br> 其實她本來時想問哥哥的,但楚域馬上要走了,她舍不得這時候進宮去。 邢嬤嬤訕笑:“瞧太太說的,老奴就是個下人,沒念過書,哪懂得什么天下大道理。只認得自己的名字,也是我那兒子閑來無事教我來著。太太問我的話,老奴哪里知道呀?!笔捠献约憾疾幻靼椎?,她一個奶嬤嬤,當然更加不會明白。 蕭冪云也沒巴望從她口里說出什么大道理來解開自己的疑惑。 只是自己嫁進了楚家,便由不得她多想。父皇說世家是禍,是不是也是防備楚家的意思?是不是也是忌諱她夫君的意思? 蕭氏進楚家這么些年,并不覺得楚家有什么值得忌諱的。 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她便不想了。 “想來父皇是被那么多夫人官員們逼迫,氣著了?!?/br> 皇帝寵愛她母妃這么多年,要不是氏族太太們聯合,又搬出太皇太后那尊大佛,他怎么會將母妃降成了妃子。說起這個,蕭氏雖未母親擔憂,但也氣她做事不計后果。母妃針對楚丹陽,這顯然就是讓她在楚家更加尷尬嘛!此事明明跟自己無關,卻還要受連累,也不曉得公公婆婆還有夫君,他們心里怎么想自己呢。 思來想去,還是得到夫君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蕭氏說:“夫君又要去漠北了,我想在臨行前,為他設宴送行,嬤嬤幫我想個別出新面的法子來?!?/br> “是,太太?!毙蠇邒哳I了差事。 老太太不在,頻英閣大張旗鼓要為四爺送行,夢姨娘和湘姨娘哪里有不知道的。 夢姨娘有前世的記憶,此事早就所料,湘姨娘卻急急忙忙找了來,問她:“聽夢meimei,四爺就要走了,咱們該怎么辦呀?四爺一走,那邊那母老虎,還不磋磨死咱們?!?/br> 湘姨娘在知道楚域要離開一段時間后,就開始發愁了。都說妾室難當,再難當也沒有她們難當的了。 夢姨娘看她擔憂不已,也跟著愁眉不展道:“是呀,四爺在家時,她便那樣狠毒地處罰咱們,如今老太太本就去了徐州,四爺再一走,咱們可不是隨時都要被……哎,誰讓人家是太太呢!” 夢姨娘一說,湘姨娘直接哭了起來。 “你說咱們的命怎么這么苦,遇上這么個嚴厲的主母。也難怪四爺冷落她!”湘姨娘說到這里,有些快意,不過快意過后還是發愁。 夢姨娘悠悠地嘆:“若能想個法子,讓四爺帶著咱們一起走就好了?!?/br> 湘姨娘眼睛一亮,這的確適個好法子。只是:“有什么法子才能讓四爺帶上咱么一起呢?” “什么法子,自然是得了四爺的心,讓他舍不得扔下咱們咯?!?/br> 這個道理誰都明白,可自家那位爺,可不是那么好獲寵的。 見湘姨娘動了心,夢姨娘眼珠子一轉說:“不過,我道是有個法子?!?/br> 湘姨娘見她有辦法,激動不已:“什么法子?你快說?!?/br> 夢姨娘跟她耳語幾句,湘姨娘越聽眼睛越亮,跟夢姨娘商量好了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去準備了。 對此紫菊很是不解:“姨娘,若有那好法子,咱們干嘛要告訴她呀?別瞧湘姨娘在咱們跟前說太太這么不是那么不是,到了太太跟前,巴結得跟什么一樣。聽說連肚兜都幫著繡呢,姨娘把那辦法告訴了她,她一轉頭必定告訴太太去?!?/br> 夢姨娘淡笑:“你懂什么,如今咱們住在頻英閣,就在太太眼皮子底下,就算有什么法子,也不能自己用。因為咱們一動,人家就曉得了,即是如此,還不如賣湘jiejie一個好?!?/br> 這次不知道為什么,她被莫名其妙地安排進了頻英閣,在蕭氏眼皮子底下討生活,當然不是那么容易的。這輩子跟上輩子有了不同,唯一的變故就是那個楚陽娿。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很可能就是那丫頭挑撥離間造成的。她有一點后悔自己打草驚蛇,不過如此一來,她也確定了那丫頭果然不一般。暫時還是離她遠一點比較安全。在頻英閣雖然不好過,但跟蕭氏離得也更新了,再說最近蕭氏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收斂了脾氣。也不像之前那樣有事無事找借口折辱她,但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放松警惕。 現在蕭氏要找機會跟四爺緩和關系,她當然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如愿。她可以自己不得到機會,也要破壞蕭氏千方百計勾引男人的心思。 頻英閣緊羅密布整整兩日,訂好了送行宴的排場。 在楚域離開前一夜,蕭氏親自上門,來請楚域赴宴。 楚域雖然不喜歡蕭氏,且整個府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她的身份到底是他的正妻,楚域盡管嫌棄,卻還是點了頭,大不了去露個面就回來罷了。 蕭氏要設宴,還是小家宴,楚陽娿和楚素陽當然也要出席。 蕭冪云請動了丈夫,高興得滿面春風。席面一開,便親自為男人倒酒夾菜。楚域也沒端杯子也沒下筷子,只顧喂楚陽娿,生怕她長得不夠肥。 楚素陽坐在一邊,眼巴巴地看著父親和jiejie互動,羨慕得不得了。她有些心酸地將目光投向自己的母親,發現她咬著唇,也忍著醋勁兒。生平頭一回,她與厭惡自己厭惡極了的母親感情有了共鳴。 “夫君,明日你就要走了,妾身專門命下頭準備了幾個節目,給夫君送行,祝夫君一路順風?!?/br> 楚域看她一眼,說:“那就看看吧?!?/br> 蕭氏微笑著,讓他們開始。 絲竹鑼鼓聲,烈烈響起。 因是小家宴,楚域和蕭氏理所應當坐在主位。楚陽娿被父親抱在懷里,離蕭氏當然也就近的很。 她在被爹爹喂飯的百忙之余,特地留意了蕭氏一會,發現她變化不可謂不大,說話也輕言細語的了,眉眼也溫柔婉轉了。這脾氣好的,要不是看見她背過臉是緊握的手,她還以為這人被誰給魂穿了呢。 看了蕭氏之后,她又將注意力轉移到夢姨娘身上。 夢姨娘為楚域獻了一曲蝶戀花,然后乖巧柔美地回了座位上朝楚域拋媚眼兒。 接下來是戲班子的新戲銅鏡緣,那花旦咿咿呀呀唱了半個小時,楚陽娿一個字都聽不懂,卻還是被那優美華麗的唱腔給吸引了。 楚域見她喜歡聽戲,也就沒有急著走。一出銅鏡緣完畢之后,樂曲陡然一換。十幾個身穿彩衣的舞姬踩著樂符走上來,她們隨著樂曲翩翩起舞,彩帶翻飛舞姿曼妙。不一會,她們從方隊變成圓圈,一會又擺成了蓮花造型。突然,樂曲一停,那舞姬扮演的蓮花開放,從花心處,走出一個人來。 這人穿著大紅的衣裙,裙擺曳地,衣角飛揚。那衣裳看上去與常見的有所不同,它的衣袖比平常的寬大,胸前層層疊疊不少皺褶,腰處還繡了一直大鳥十分張牙舞爪。穿著這衣裳的那人臉上涂著厚厚的粉彩,而她臉上的話佃,居然占了半邊臉。 楚陽娿正驚嘆地瞪著眼,卻發現抱著自己的父親猛地占了起來。 “蕭氏,你夠了!”男人憤怒地打斷表演,現場熱鬧氣氛戛然而止。 楚陽娿這才發現,身邊的蕭氏早就不見了,而那舞姬中央,穿著紅衣長裙,畫著華麗花佃的人,不是蕭氏是誰? 蕭冪云本想給丈夫一個驚喜,被他一臉怒氣地打斷,站在原處有些不知所措。 此時楚域已經站起來,走到她跟前,冷冷地盯了她一會,說:“恬不知恥?!?/br> 蕭氏表情唰一下變了,若不是臉上粉夠厚,一定能看見她整張臉都是漲紅的。 楚域說完之后,回頭叫楚陽娿:“官官,我們走?!?/br> 楚陽娿還敢說什么?她馬上跑到爹爹身邊,牽著他的手走了。 一路上父親都沒有說話,楚陽好幾次想問都沒干開口。她從未見過父親這個樣子,那一身的低氣壓,好像隨時都能引發一場風暴。 回了瓔珞軒之后,楚域讓丁嬤嬤帶著楚陽娿去休息,自己進了書房,把自己關了起來。 楚陽娿等了很久,也沒等他回來。書房的燈一直亮著,楚陽娿在外頭站了一會,終于沒有敢打擾。 自己回了屋子,她不解地問丁嬤嬤:“嬤嬤,你說父親怎么了?他今天好像生氣的厲害?!?/br> 楚域一直不喜歡蕭氏,那種不喜歡是連搭理都覺得浪費時間的。今天難得看在她四房主母的身份去參加宴席,卻這樣回來,實在讓人不解。 丁嬤嬤哄著楚陽娿上了床,良久之后,才嘆氣道:“蕭氏也太惡毒了,她居然去跳舞,身上穿的,可跟你娘的成親時穿的嫁衣一模一樣?!?/br> “哎?當真?母親的嫁衣是那個樣子的?” “是?!眿邒唿c點頭,說:“太太跟四爺是青梅竹馬,十二三歲就訂了婚,兩人定親后時常蹭機會一起玩。你娘成親前,四爺跑去江南當了半年學徒,親自做了兩身衣裳,做的就是他跟太太成親要穿的新衣?;貋碇?,四爺偷偷跑去寧家,把寧家給你娘準備的嫁衣換了。這事兒把你外祖父給氣得跳腳,攆著他通院子抽,可到底是孩子的心意,你娘也喜歡,于是兩人成親時就穿的他自己做的新衣裳。那嫁衣上繡了一只青鸞,針腳粗大形狀怪異,卻是四爺親自繡上去的,因為他自己的新郎服上也有一只呢,是一對兒?!?/br> 楚陽娿聽完,久久無語。 都說命運弄人,原來有時候弄人的,不是命運,是另一個心懷不軌的人。 楚陽娿猛地爬起來,光著腳丫就往外跑。 “官姐兒,你要去哪兒呀,快回來,別著涼了?!倍邒吣弥律言诤竺孀?。 楚陽娿跑到書房外面,敲門:“爹爹,開門爹爹?!?/br> 過了好一會,楚域才把門打開,男人皺眉看她:“不是讓你自己先睡么?怎么光著腳跑出來了?” “我就是想跟爹爹睡來著?!背枈惚ё∧腥说耐?,小臉埋得低低的,甕聲甕氣地說:“爹爹,讓官官陪著你吧?!?/br> 楚域聞了聞自己的一身酒氣,說:“爹爹一會就過來,你先回去睡?!?/br> “不要,我要陪著爹爹,你明天就要走了,我今天就粘著你了?!?/br> 楚域無奈,只好將女兒抱起來,然口氣關了房門,進里間把人放在小床上。 “我去洗把臉,你等一會?!彼嗣枈愕哪_,冰涼。拉過被子,給她蓋上。 楚陽娿不在意地說:“爹爹想喝酒,就喝吧,其實我也想喝來著,書上說踐行就要喝酒呢。只是老太太說女孩子不要喝酒,我便不陪爹爹喝了,我看著爹爹喝?!?/br> 男人好笑地揉揉她的頭:“不怕爹爹酒臭?” “爹爹怎么樣都是香的?!?/br> 楚域也實在不想去洗臉了。 他靠在床上,把楚陽娿抱在懷里,然后用薄被裹著兩人,伸了左手拿了酒,開始自飲自酌。 他不說話,楚陽娿也不打擾他,只靜靜抱著爹爹的腰,然后靠在他身上看他發呆。燭火跳躍,父女兩人就在這似光明似黑暗中,默默地各想著自己的心事,直到一個睡著,一個醉去。 次日一早,楚域醒了,宿醉之后有些頭痛,但他要起程,不得不早起。 一開門,看見蕭氏紅著眼睛站在門外。 一看到他出來,女人泫然欲泣地問:“夫君,云兒究竟做錯了什么?求你告訴我好不好,云兒一定改?!?/br> 楚域根本沒看她,只呵斥林生:“瓔珞軒不準外人進入,我的話你當成耳旁風?” 林生暗暗叫苦,自家爺不讓人進書房,可從沒說過連瓔珞軒也不讓進呀。但主子發怒,他還能怎么樣。只誠惶誠恐地跪下認錯:“爺,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這就請太太回去?!?/br> 楚域冷哼一聲,出去跟老爺子拜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