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出云公主早已收了眼淚,心中卻還是萬分傷感:“我知哥哥是想讓我死心,可天下萬千男兒,便是他云家子弟只如何驚才絕艷,在我心中,也不及楚郎一分一毫?!?/br> “是你們沒有緣分?!?/br> “我明白了,哥哥,我不會不懂事給你與母妃添麻煩的?!?/br> 蕭翰敬終于松了一口氣。 出云公主雖做了決定但還是傷心,起來朝皇貴妃福了福身,便說要回去歇息。 等她一走,皇貴妃便抓著太子問:“太子此話當真?若能招云家子弟做駙馬,不光是云兒,便是對你,也是一筆助力。只是云家人各個都不是好像與的,太子有沒有把握?” “母妃,我不過是想轉移冪云的注意力,至于云家人,我到是真的得了機會與其相交。但meimei的事怕是沒有希望,你知道云家結親的,一向是固定的那幾家?!?/br> 一般人要是能做駙馬,那是幾輩子燒了高香。 但世家大族是個例外,那些豪門大族,根本不屑與皇家聯姻。別說尚公主,便是連家中女兒,也不愿意送進宮里。如今六皇子的母親賢妃,那還是先皇在世時舍著老臉求來的,進宮前就許了皇后之位王家才答應。 哪知道先皇過世之后新皇登基,卻一心想要打壓世族。這樣一來,當然不會讓世族出身的賢妃當皇后?,F在的皇后,便是這樣被推上后位的。 皇貴妃聽了兒子的話,慚愧道:“是母妃不好,若是母妃出身好些,你便不用如此艱難?!?/br> “母妃哪里話,您為兒子已經做得夠多的了。如今雖然有人處處為難,但只要兒子謹慎些,他們便不能拿我如何。就是云兒這里,婚姻大事不可輕忽,母親要看著她些才好,不可心軟糊涂?!?/br> “我知道?!?/br> 皇貴妃雖不甘心女兒受委屈,可到底兒子才是她的立身之本。一番詳談之后,打消了要為女兒招楚郎做駙馬的打算。 只可惜樹欲靜而風不止,此事她們起了個頭,便不由得她們這么容易收尾了。這出戲她們不想繼續唱了,卻有人要逼著他們不得不唱下去。 第8章 肅王府 紫竹園內,肅王蕭遲嶼正在與禮部侍郎何西志對弈。 這一對甥舅都是棋癡,每回何大人來王府,都要跟肅王下幾盤棋,身邊伺候的人都站的遠遠的,生怕擾了他們的雅興。 此時棋盤上正廝殺得激烈,肅王卻放滿了腳步。一手執棋,一手輕輕點著棋盤,好似在深思熟慮接下來該如何落子。 何西志抿了一口清茶,淺笑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王爺謹慎是好,錯過了時機卻就可惜了?!?/br> “只怕一著不慎,后悔莫及,舅舅又不準我悔棋?!?/br> “若是還有轉寰的余地,自然另當別論??裳劭雌寰謱⒁K結,卻還一味小心,那便只有輸掉整局。再者,王爺手上的棋子并不少?!?/br> 肅王思量半晌,終于下定決心般落了一子。棋局頓時大亂,何西志看了半晌,終于將棋子放回盅內,不下了。 肅王疑惑:“舅舅今日盡興了?” “哪里,不過是棋局詭迥莫測,暫時看不出來勢而已?!?/br> 肅王知道今日到此為止了,也放下棋子,說:“宮里的消息很確切,元夕宮收了手,突然安分了?!?/br> “太子殿下一向謹慎?!?/br> “呵?!笔掃t嶼冷笑:“除了小心謹慎,他還能如何?不過是個……話說起來,太子也當真狠心,聽說冪云近日吃不好睡不著,已經病了好些日子了。咱們這些做哥哥的,聽著都心疼。父皇一向寵愛她,不知道見她病了,該有多心疼?!?/br> “圣上國事繁多,還是不要被這些小事打擾了好,公主殿下孝順,想來不會讓圣上擔憂?!?/br> “只是公主到底是我的meimei,作為哥哥,怎么能讓她傷心失望呢。女人家一輩子,最要緊的是嫁個如意郎君,對不對?” “王爺說的是?!?/br> 肅王點點頭,微笑道:“公主既然看上了楚家郎,當哥哥的自然要幫她一把,必讓她嫁入安國府才是?!?/br> 何西志不置可否,只喚人來收了棋盤,然后告辭離開了。 出云宮里,蕭冪云正對著窗戶嬤嬤流淚。 她雖然答應了太子和皇貴妃要顧全大局,不再堅持要嫁給楚域??尚睦锏降撞桓市?,想到半年前,那驚鴻一面之后,自己千盼萬盼,只希望哪日能夠再見?,F在好不容易知道了對方是誰家在何處,卻偏偏礙于身份,不能與之相見相守,這種失落絕望是難以忍受的。 出云公主自小受寵,哪怕跟幾個jiejiemeimei關系不和睦,也沒有誰讓她吃過虧。 現如今,她卻遇到了十幾年來最大的阻礙。 她想了很多事,不想連累母妃,不想讓哥哥為難。然而一想到楚域,她又覺得,只要能跟他相伴,她可以什么也不要的。她可以不當高貴皇女,可與不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什么富貴榮華全都不要。然而哥哥的警告猶在耳邊,她不敢不聽話。想到不能跟楚郎在一起,她的心想刀扎一樣痛。 一向開朗快活的少女,突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她整日流淚,感覺世界一片黑暗,而她心中拿到曙光,卻因各種原因,離他越來越遠。 皇貴妃見她如此,剛開始還安慰,到后來也看不下去了,干脆也不見她,只日日派身邊的嬤嬤前來伺候。 出云公主里心里難受,聽不得一點聲音,更不愿讓人親近。于是這些日子來,大多時候是她一個人待著,已經好些日子沒說話了。 大約傷感總是引發詩性,出云公主又難過了一上午,居然靈感突發,寫了幾句詩出來。她自己念著自己的閨怨詞,深感是天下最可憐的人。 傷感之后,獨自走到池塘邊,將寫了詩句的紙張放在水上,看著它一點一地沉入水里。 池塘里荷花早已凋謝,荷葉也不再青翠欲滴。出云公主看著它,就如同看到了自己,剛收住眼淚的她,又開始傷感起來。 愣愣地在荷塘邊坐了好一會,突然聽到假山后面又人竊竊私語。 出云公主一聽,說的好像是自己,便皺了眉,準備上前呵斥。 誰知剛走到假山背后,就聽那聲音道:“你不要再說了,公主她金枝玉葉,定會尋得如意郎君,公主可是太子殿下的親meimei?!?/br> “這你便不懂了吧!”另一人說:“有皇上和皇貴妃在,公主殿下是能尋得好郎君不假,可再想跟安國府家郎君比,那就不可能了。不信你想想,已經出嫁的那些公主們,招的駙馬都是什么人?可有一個出自高門世家的?” “說的也是?!?/br> 那人又說:“女人這一生最重要的,便是嫁個如意郎君,否則一切都是假的。公主也真可憐,就這樣便要錯過好姻緣?!?/br> “呀,這話你可說不得,聽說那安國府家的郎君可是早有家事的?!?/br> “這你便有所不知了,今科狀元早有家室不嫁。他的妻子乃是寧家唯一的嫡女。兩人幾歲上就訂了親,兩個小娃娃能懂什么?還不是長輩的意思。那寧氏因出身高貴,生性善妒,聽說楚郎不少受委屈呢。那日見了咱們公主,自然是心中……哎?!?/br> “哎什么,你快說呀?!?/br> 那人被催促,只好繼續說道:“自然是對公主記憶深刻,否則外面傳了那些流言,為何不見楚家出來澄清?自是因為楚家郎對公主有意。聽說那寧氏,為此還哭了好幾日,連娘家人都抬出來給楚家施壓了……” 她們又說了什么,出云公主早已聽不進去了。她只知道楚郎也對自己有意,整個人一下子活過來,好似從深淵飛入云端,整個人飄飄忽忽好不歡喜。 “楚郎……”她驚喜地捧著心口,喜極而泣。 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女人一旦陷入戀愛,智商呈直線下降,兩個莫名其妙的人說的摸清奇妙的話,明明漏洞百出,出云公主卻視而不見,反而一股腦全部相信了。不是她蠢,是她打心底想相信她們說的話,便不愿意去思考。 楚家郎也對自己有意! 這一點點足以讓她忽視一切。原本不再打算爭取的出云公主,突然得了勇氣,再也無所顧忌了。 想到楚家郎也在思念自己,她整顆心都是火熱的,就這樣歡歡喜喜回了宮,開始梳妝打扮。 如今母妃和太子哥哥的意志堅決,她要坐好準備,才能爭取到與楚郎的緣分。 楚陽娿剛剛吃了奶,嬤嬤抱著她來回在屋子里走動。她一個沒忍住,嘣嘣放了兩個響屁,震得專心算賬的寧氏都抬起了頭。 “這是吃的多了?還是腸胃上不好?” 楚陽娿老臉一紅,恨不得找個地洞轉進去,可惜只能被裹在襁褓里動彈不得。 寧氏見她憋紅了臉,以為是拉了,趕緊從嬤嬤懷里接過她準備叫人換尿布。 可憐楚陽娿一個小身子里裝著個大人,自尊心高得要命,卻偏偏連自己的身體都控制不住,吃喝拉撒都只能就地解決。 寧氏拆開襁褓檢查一遍,發現里面干爽的很,剛才那般動靜,真的只是放了屁。此時的寧氏,身上被nongnong的母愛氣息圍繞,看著女兒什么都好。她一邊重新裹襁褓包,一邊逗她:“咱們官官身體壯壯,快快長成大姑娘?!?/br> 楚陽娿淚流滿面,她也想快點長大,這連屁都憋不住的日子是沒法過了。 一個外門伺候的小廝在門外求見,說是四爺友人寄了信來,讓送到四爺手上。 明珠聞言,出去接了信來,寧氏看了眼信封,上面不曾標明身份,以為是什么需要保密的重要信件。便道:“四爺不在,書房不讓人進去,先把信放這里,等他回來我親自給他?!?/br> 楚陽娿沒有時間概念,聽說她那新爹快回來了,趕緊醞釀睡意準備睡覺。這些天她已經領教過了楚域對小孩子的熱情,也怕了男人在對待孩子上兇殘的想象力。 她這樣一醞釀,果然很快就睡了過去,然而這一回卻沒有一覺到天亮,她被寧氏的哭泣聲給吵醒的。 “你還哄我?若是你當真與出云公主沒有首尾,為何人家情信都送到家里來了?” 楚域簡直有口難言,他連出云公主長什么模樣都沒看清,哪里就跟人家有什么了。憂愁不已的男人手忙腳亂地跟妻子解釋:“好淺淺,知知,愛妻,寧淺知,寧氏!你先別哭行不行?你好好想一想,若我真與公主有什么,怎么會傻兮兮當著你的面打開這封信?我根本不知道這信誰寫的,也不曉得里面寫的是什么……” “我不管,無論如何你便是錯了!”寧氏紅著臉,氣呼呼瞪楚域。兩只柳眉橫額微蹙,一雙杏目水光點點。楚域被一瞪,立刻軟了聲兒,小聲賠罪道:“娘子說得對,是我錯了,我不該出門見人。明日起為夫便去倉庫找一塊抹布,把腦袋包起來?!?/br> “你!”寧氏見他賴皮,更氣了。 楚域呼啦一下跳上床,癩蛤蟆一樣在床頭跪下:“好了好了,老規矩跪床頭是吧?為夫曉得?!闭f完當真耷拉著臉,可憐兮兮跪著不動了。 楚陽娿滴溜溜看著自己的爹娘,果然倆小孩子,吵架跟過家家似得。 過了一會,寧氏終于不哭了,也不再生楚域的氣。她也坐上床,將腿盤在被子上,推了楚域一把,問:“現在怎么辦?這信到底該如何處置?” “還能如何?”楚域冷哼一聲:“就當什么都沒發生,楚家從未接到什么信?!?/br> “那公主若是不死心,再送信怎么辦?” 楚域皺眉想了想:“我先去見父親,這事沒完沒了,似乎不那么簡單?!?/br> 寧氏點點頭,小兩口自顧自想心事再沒說話,連楚陽娿醒了都沒有發現。 過了一會,寧氏打破沉默,嘆道:“這位出云公主到是個性情中人,對相公你,也當真是癡心一片?!?/br> 說話時,她認真地盯著楚域的眼睛。只見他嗤笑一聲,道:“如此不知廉恥的女子,哪里配得上性情二字?不過是……哼!” 到底對方身份不凡,他已經過說的太過。 寧氏見他言語中全是厭惡輕蔑,懸在心里的石頭也放了下來。 楚域是大家子弟,從小受的是正統教育。他自己盡管總是干些離譜的事,但鐘意的女子,卻必須是傳統正派的,絕不能有什么出格的舉動。他與寧氏從小訂婚,寧氏也是他的初戀對象,所謂青梅竹馬,天作之合,便是如此。 第9章 楚家近日被一種奇怪的氛圍籠罩。上到老太太錢氏,下到丫鬟小廝,都不愛出門了。如今整個京城都知道,皇上最寵愛的公主愛與金科狀元楚家四郎安通款曲,而這新科狀元早有家室。雖說楚家自認為無辜,可賴不住旁人好奇探究的眼神。加上有那煽風點火的,說起話來陰陽怪氣。錢氏是個吃不得虧的,一被刺探總要噎回去,可她的話一轉頭就被傳得變了味兒,就是傻子也曉得里面有蹊蹺了。錢氏干脆閉門不出了,整日蹲在家里逗孫子。 說來也奇怪,那日出云公主送了信來,楚域看了轉頭就拿去交給我了楚山櫟,父子兩人思量一番,終究那信燒毀了。原本是一件隱秘事,誰知第二日外頭便都曉得出云公主給楚家郎鴻雁傳情了。 連信上寫得什么,也說的有模有樣。 太子氣得不輕,一回頭便打死了出云宮伺候的宮女,還將出云公主禁了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