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刀茹面色嚴謹,說:或許是因為你沒有直接動手,所以你沒有負罪感,若是讓你殺掉你吃下的這只雞,你還會這么想嗎? 我沉默了。 “人殺人有罪。但人殺雞、殺狗、殺豬、殺羊,就無罪了?它們天生就該殺?天生就該被吃?” 我還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刀茹又說:人在面臨死亡時有多恐懼,動物就有多恐懼。大道理我也不想跟你講,沒有什么意義,佛家為何不吃葷? 我擰著脖子說:我就見過有的和尚吃rou,還喝酒,還摟著女人。 刀茹美目瞥了我一眼,說:那是假的,不是真正的修行僧人。所謂真正的苦行僧,你永遠不會見到。他們只出沒于山間野林之中。 刀茹的話,我信。因為我外婆信佛,我媽也信佛,從小我也經??捶鸾?。六祖慧能傳我看了好幾遍。我始終覺得佛家教育人,說的話都挺好,教人行善,教人學德。 沉默了許久后,我問:那找到了這口洗罪懸棺,真的就可以避開那些鬼嗎? 刀茹并沒有立即作答,她看了一眼窗外,略帶惆悵的說:你一定要活著,我等著你娶我。 我嘆了口氣,小聲嘟囔了一句:可我一直喜歡的都是葛鈺。 我聲音很小,但刀茹還是聽到了,她紅唇微動,湊到我的面前,滿是柔情的說:你愛誰,我,就是誰。 刀茹走了,臨走前她帶上了耳機,我朝著她的手機屏幕上看了一眼,播放的始終是那一首東風破,我不知道她為什么特別喜歡這首歌,可能在這首歌的背后還隱藏著什么。 我自己坐在火鍋店,翻看著懸棺照片,刀茹剛才說的話,我懂。 每個人都有罪,犯著不同的罪,你殺雞是罪,吃雞是罪,甚至你踩死一只螞蟻,或者拔出一棵青草都是罪,當然,這種理論性太強的話題,我是不會去糾結的。 而這傳說中的洗罪懸棺,便是能洗刷掉每個人在日常生活里,無形中犯下的罪過,這些罪過就好像印記一樣,有罪過在身,便會被怨魂纏繞,一旦洗刷掉罪禍,就像重獲新生一樣,鬼魂便不再侵襲。 我仔細想想現在的遭遇,還真是有種萬鬼纏身的感覺,直到這一刻,我仍然不知道誰是鬼,誰是人,唯一能確定的,只有葛鈺的死尸,這是真的。 可確定這一條的同時,我又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說真的,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可去醫院拍x光的時候,卻明明看到我的心臟完好無損,這又該怎么說? 難不成,我是進入了幻覺? 心中一驚,想起了一種可能性。 我在馮婆家里那幾天的經歷,會不會是一直處于幻覺之中?比如說,海伯在趕到?;贝逋饽莻€小賓館的時候,就用秘術把我引入幻覺。 而接下來的幾天,所發生的事,比如陰陽守宮,以及我進入馮婆家中,看到冰尸,難不成都是海伯潛意識灌入我大腦中的畫面? 如果這是真的,那我是什么時候醒來的?我是什么時候走出幻覺的? 難道是坐在沙發上看到那張死亡預言的紙條時,才算是走出幻覺?因為海伯第一次來到賓館之時,我倆在房中聊天,給他開了一間房,我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沙發上沉思。 這個畫面,恰好可以與我發現那張紙條的畫面銜接,如果海伯對我的大腦動了手腳,那么說,其實,馮婆的家里,我根本沒去過,葛鈺的無心冰尸也根本沒見過!一切都是我坐在沙發上幻想出來的。 而海伯完全可以在我幻想的時候,把紙條放在桌子上,往我大腦中灌輸我已經回到了賓館中的畫面,等我從幻覺中走出來,發現桌子上的紙條,這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莊周夢蝶蝶夢我,到底誰是真實的,誰是虛幻的? 第038章 莊周夢蝶蝶夢我 我用力的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疼! 疼我也得咬! 我一直用力,將自己的手指咬到流血,遠處的服務員看的目瞪口呆,連忙跑過來問:咦,哥,哥,恁咋了? 服務員cao著一口濃重的方言,臉色都嚇白了,或許他以為我是不想給錢,故意弄傷自己抵賴呢。 我捏著流血的手指,疼的倒吸涼氣,說:么事么事,買單吧。 我將自己手指咬破,感覺此刻的我,肯定沒在幻覺之中,但即便如此,我心中也一直在糾結莊周夢蝶的理論。 莊周夢蝶蝶夢我,究竟是莊生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只蝴蝶,還是一只蝴蝶做夢自己變成了莊生?到底誰是虛幻的,誰才是真實的? 我很害怕我是一個活在別人夢中的人,只要他醒了,我的生命就結束了。 歇斯底里的我,甚至想到了背后那一雙無形的大手,就是做夢的那個人,而我,只是他夢中的一個小角色,只要他想折磨我,那隨時就能折磨我。 離開了火鍋店,我沒有回房子店客運總站,而是回到了自己租住的房屋,在路上,我有些神魂顛倒,有些發蒙。 這些天發生的事,讓我弄不清楚究竟該怎么做,我甚至都覺得,我劉明布根本就是個不存在的人,根本就是別人的一場夢。 誰的人生能詭異到這種程度? 恐怕,唯有夢境才能如此吧? 一個人的神經有多脆弱,只有被深深的傷過才會知道,我發現我開始變得退縮,開始變得畏手畏腳,我甚至想鉆進被窩里,就這么一輩子也不出來了。 第二天睡醒,我頭發蓬亂,坐在床邊發呆,忽然手機響了,我沒接,鈴聲停頓之后,又響了,響了十幾遍,我才接通。 “阿布,你怎么不接電話?” 我說:你找我有事? “你安排一下時間吧,這一次我陪你去龍虎山?!钡度阏f道。 我冷笑一聲說:別忙活了,咱們都是一場夢,別那么認真,做夢的人,想怎么折磨我們,就能怎么折磨我們。 刀茹沉默了許久,說:你的精神被擊垮了。 我說:隨便你怎么想,別打擾我,我只想一個人靜靜。 我掛了電話,點了一支煙,在這沒拉開窗簾的出租房里,靜靜的抽著,猩紅色的煙頭,時明時暗。 良久,手機又響了,我扔掉煙頭,朝著屏幕上瞥了一眼。 這個來電號碼早就打不通了,但我一直保存著,此刻我渾身一震,立馬接通。 “葛鈺!”我喊了一聲,只覺得兩腮發疼,就要落淚。 “阿布,你真的就要這樣墮落下去嗎?你真的被擊垮了嗎?我還等著你回來娶我,你忘了嗎?”葛鈺的聲音,永遠像是甘甜的溪水,在我人生最苦難的時候,灌溉我的心田。 “阿布,振作起來,好嗎?” 我哭著說:我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累了,我真的好累,我想睡覺,就這樣一直睡下去。 葛鈺柔聲對我說:阿布,如果這是一場夢,那就讓我們把這場夢延續下去吧,至少在夢醒時分,能夠保留那永恒的美好,對嗎? 我沒吭聲。 葛鈺又說:振作下去,哪怕是夢境,你也會是夢中堅持到最后的一個人,我等你。 電話掛斷了,我再給葛鈺打過去,提示您撥打的號碼不存在。 而就在我撥打號碼的一瞬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大事! 我在河堤上要喝農藥自殺的時候,海伯找上了我,他說他給我打了幾十個電話,而我卻一個都沒接通。我看了一下他的手機通話記錄,確實撥打了幾十個。 但,一個重要的細節,讓我突然想了起來! 現在手機很普及,人人都有,可能很多人也遇上過這樣的事,你剛給一個人撥打過去,但忽然又想到沒什么話可說的,然后就掛斷了。 這樣一來,你撥打的用戶根本就沒打通,他那邊完全沒提示,可你這邊一旦撥打過,通話記錄就已經存在了! 也就是說,其實海伯有可能是故意自導自演,撥打了幾十個電話,每一次都是剛撥號,立馬就掛斷,所以,我這邊根本就接不到海伯的電話! 如果這種推斷成立的話,那么海伯這么做究竟是什么原因?他既然不想通知我,那干脆讓我喝藥死了不就行了? 推斷到最后,只有一種可能性,海伯救我這幾次,全部都是苦rou計! 他就是自導自演,故意救我,好讓我感覺他是個好人,是個真正幫我的人,我就能對他掏心掏肺,而且他說的話,我也都會信,然后利用我,去辦更大的事! 但同時我也心有余悸,心說我這算是狼子野心嗎?萬一誤會了海伯,那我豈不是死有余辜? 人家救我,我反倒覺得他是在上演苦rou計。 思來想去,我覺得,還是葛鈺對我說的話沒錯,誰都不要信!我現在連自己都不信了,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個活人,還是別人夢境中編織出來的虛擬人物。 這段時間,我重新振奮精神,不管是刀茹還是葛鈺,我都感覺不再那么重要了。雖然黑暗中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將我緩緩拉入萬丈深淵,但在我生命中,也始終有那么一個女人,在我身后默默的幫助我,她是葛鈺也好,是刀茹也罷,總之,我一直記得,她在等我。 沒事的時候,發車回來陳偉拉著我喝酒,我也就當什么都不知道,跟陳偉一起喝酒,我不管他身上有什么秘密,只要跟我沒關系,我也就不去探究了,有時候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好。 我原本想再次請假,但前段時間剛請過,這要是再請,那真說不過去,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可有句話叫做什么,運氣好的時候,你就是摔倒,都能撿到錢。 馬上到十一,公司組織旅游,但不能全去,必須先去一半,等那一半回來了,另外一半再去,不能讓市區交通癱瘓。 我,就是那第二撥人,但我沒選擇集體出游,領導說不集體出游,不報銷路費。 我說不報銷就不報銷吧,我想回老家看看。這假期有七天,可以選擇一口氣休完,也可以慢慢來。 我給刀茹打過去一個電話,說:我們國慶節提前放假,你什么時候有空,咱們去一趟龍虎山吧??纯茨懿荒苷业侥强趥髡f中的洗罪懸棺。 現在我覺得,如果我不是別人的夢境,那我找到了洗罪懸棺,拍過棺材蓋之后,那一切鬼魂都不能再接近我,這樣,就能分辨出誰是鬼,誰是人! 刀茹回答的挺爽快,說什么時候都有空,讓我自己定時間,我說那行,三天后吧,等上一撥司機旅游回來,咱們就去龍虎山。 這三天,我仍然是照常開末班車,仍然是照常載客,不過在我前往龍虎山之前,一個不算是熟人的熟人,聯系上了我。 “阿布,還去不去?;贝辶??”西裝大叔說話向來直接。 我說不去了,你有事嗎? 他愣了一下說:你不調查葛鈺的死因了嗎? 我說調查清楚了,沒啥牽掛的了。話音剛落,西裝大叔就說:阿布,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希望你能有點心理準備。 我笑著說:啥事???還得讓我有點心理準備? 西裝大叔說:前段時間我去找你了,客運站的主管說你請假回家了,可我卻在14路末班車上看到了你,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的尸體,同樣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經…死了。 “我已經死了?不可能!”我尖叫一聲,打斷了西裝大叔的話。 第039章 編號603 西裝大叔沒跟我說別的,他問我:準備時候時候出發? 我說:什么出發?去哪? 他從來不會賣關子,說:龍虎山。 我又是一驚,心說他怎么知道我要去龍虎山?這事不是只有刀茹我倆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