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恕臣死罪
“回稟陛下,熊廷弼所犯之‘無謀者八、欺君者三’,皆為重罪。其中欺君大不敬之罪,更是罪不可赦,當初陛下仁厚,僅罷其官職,今日若讓這罪大惡極之輩,有戴罪立功之機,恐怕日后,更有效仿者欺君,敢問陛下,若出此等事情,該當何如?”葉向高正聲反問道。 朱由校那商量的語氣,已經讓他這種人精,摸到了皇帝的底細了。 很明顯,朱由校雖然想赦免熊廷弼,讓他官復原職,經略遼東。 可是,就算作為皇帝,朱由校也沒辦法去改變熊廷弼身上背著大罪的事實,而這也是葉向高敢語氣這么重反問朱由校的原因。 只要朱由校沒辦法證明熊廷弼無罪,葉向高就有能力保證,有他當一天首輔,這熊廷弼就別想去遼東當經略。 甚至,若是出了岔子,葉向高也敢直接用那熊廷弼被彈劾罷官的“欺君者三”的罪名,直接讓東林黨人再翻出來,逼迫皇帝處死他。 反正,欺君大不敬之罪,這么好的罪名,葉向高仕宦多年,政治經驗豐富的很,這次對付熊廷弼,又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呢? “……”聞言,坐于上首的皇帝朱由校沉默了,不敢回復葉向高的話。 君權不可欺,就是東林黨人逼迫敢在朝堂逼迫皇帝妥協,可也不敢逾越這個規矩,對于皇帝,明面上都是非常尊重的。 可現在,熊廷弼已經因為欺君被治罪罷官,朱由校若是讓他戴罪立功,這不是讓作為皇帝的他自己,把君權從封建王朝的神授權利,推下神壇嗎? 在江山社稷和用實干能臣中,朱由校毫無疑問,只能選擇前者? 而此時在朝堂上,任憑東林黨人彈劾他,卻沒有辯解說話的熊廷弼,聽到葉向高所言,心里也是登時一個激靈,暗道葉向高果然不愧是二度入閣的首輔,直接就抓住他身上的要害了,也不知道有葉向高帶領的東林黨人在,他的這次起復,還能不能順利進行下去。 想到方從哲信中所言,熊廷弼心中只能祈禱,但愿方從哲沒騙他,若這次起復成功,那些恩怨,他不計較也沒問題。 一旁,等了半天都沒聽到朱由?;卦挼娜~向高,心里面更是有底氣阻止熊廷弼起復了。 很快,葉向高開始威逼道:“陛下,熊廷弼罪名未清,不可起復,還請陛下以江山社稷,朝廷綱紀為重,三思而行?!?/br> 這話說完后,只見朝堂上其他東林黨人,互相對視一眼后,也是紛紛出列,行禮喊道:“望陛下以江山社稷、朝廷綱紀為重,三思而行!” 東林黨人這一齊的大喊,響徹殿內,真是讓朱由校有種人聲鼎沸的感覺,同時,這也讓朱由校,壓力劇增。 殿內,殘存在朝堂的其他非東林黨出身的人,眼見這番局勢,大部分人雖想出面,幫助同樣非東林黨出身的熊廷弼,可也被這朝堂的東林大勢給嚇的不敢幫熊廷弼說話了。 眼看著,熊廷弼起復之事,要黃了! 不過,數刻之后,就在一眾東林黨人,等著皇帝拖延的命令時,早有準備,卻一直在朝堂上看戲的兵部左侍郎魏應嘉、右侍郎郭鞏,戶科給事中姚宗文,御史馮三元、張修德這五人,相互對視,而后都確認點頭,現在這個時候,正該是他們出手的時候了。 只見,當初第一個彈劾熊廷弼的姚宗文出列道:“啟稟陛下,臣有罪,望陛下開恩,恕臣死罪!” 姚宗文這話,說得十分突兀,讓得不少站在姚宗文前面,沒站在他后面的東林黨官員,沒怎么細想,直接以為是熊廷弼受不了他們的朝堂彈劾,害怕真的追查他的欺君大不敬罪名,從而主動求恕罪的。 這些人里,自然就包含站在官員最前面的葉向高。 聽完姚宗文之言,葉向高心里可是高興得緊,這樣的話,基本上熊廷弼起復,已經沒可能了。 不過,很快,葉向高就發覺不對了,身為湖北人的熊廷弼怎么說的話里,帶不少浙江方言的味道呢? 當下,顧不得其他,葉向高轉頭就看向姚宗文,大怒道:“適才陛下才說只討論熊廷弼之事,你要是主動向陛下告饒罪名,那就換個時間去吧!” 然而,很明顯,姚宗文自首的事情,就是和熊廷弼有關。 故而,姚宗文也不理葉向高的警告,又行禮道:“回稟陛下,臣當初聞遼東流言,未及詳查,便和其他朝臣一起,彈劾起了熊廷弼。如今遼東局勢敗壞,方思當初都是信了流言,令我大明失去一位良將,使得宵小之輩濫竽充數,故而,臣有罪?!?/br> 此話一出,姚宗文登時就讓已經快要威逼朱由校妥協成功的東林黨人,徹底傻了眼。 難道姚宗文不知道如此自首后的后果?他腦子被驢踢了不成? 他不知道熊廷弼之事,已經要被他們弄好了,竟然還敢在這里鬧事,搞其他事情,真當他們東林黨人是吃素的? 百官之首,本就以為穩cao勝券的葉向高,見到姚宗文當場翻了熊廷弼舊案,臉色立馬就變了。 按這情況,他們要想火速解決熊廷弼之事,明顯不可能了。 當然,僅僅是姚宗文一個人,出列自首,明顯還不夠。 很快,就見得,魏應嘉,郭鞏,御史馮三元、張修德四人,出列了。 只聽他們仿佛早有規劃一下,齊聲道:“臣等有罪,誤信流言,彈劾朝廷命官,還忘陛下寬恕臣等死罪?!?/br> 告罪完后,他們便一一在朝堂講述當初是怎么誤信了流言,彈劾熊廷弼的。 當然,今天的局勢,朱由校他們顯然不會多加關注熊廷弼以往的罪名,他們的心思,此刻都在姚宗文這些向皇帝自首的人身上。 畢竟,這些自首的人說他們誣陷彈劾熊廷弼的,那不就說明熊廷弼沒罪,完全是被陷害的嗎? 既然是被陷害的,那么熊廷弼就不是戴罪之身,這樣的話,那他自然就是清白的。 而身份清白的熊廷弼,有前番在遼東任經略的經驗在,憑什么不能成為遼東經略。 一下子,朝堂上,明白被人擺了一道的東林黨人,他們的心里,頓時更加陰郁了。